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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將軍并非單純的因為對母親的尊重孝心才這般乖巧,縱使六十歲高齡,仍對諸葛奶奶言聽計從,這其中貓膩,除少數幾個對軍方往事了如指掌的頂端人物,旁人無從可知。
諸葛將軍名正紅,是由諸葛奶奶親自取的。
在華夏這個悠久歷史的國度,取名這種極為慎重嚴肅的擔子,要么是由爺爺奶奶輩翻找名字,要么由一家之主的父親取名,讓母親單獨取名,本身就是比較罕見的事兒,尤其是六十年前,那個男尊女卑還極為嚴重的年代,讓一個年僅二十的母親取名,不說破天荒的大逆不道,卻也足夠驚世駭俗。
可諸葛奶奶做到了,并且在諸葛家只手遮天了大半生。
故而,諸葛正紅對諸葛奶奶的敬畏尊重,絕對不像常人想的那樣他是個孝義到無可附加的孝子,更多的,是對母親的敬畏與崇拜,打小便透徹骨髓的崇拜。
親自為母親拉開車門,而后才轉至另一方向上車,吩咐司機離開。
車廂內靜謐異常。
諸葛正紅不吱聲,諸葛奶奶也只是微微偏頭掃視著rì新月異的燕京城,六十年,夠一個朝代從青澀趨近成熟了,盡管如今的社會并不處處美好,可跟六十年前那個吃不飽穿不暖,每晚睡前都要祈禱的年代相比,現在已足夠幸福。
身處的年代不同,所處的角度不一樣,看人看事的思維與方向亦不盡相同,諸葛奶奶這一生不曾抱怨過什么,經歷的太多,底蘊殷實,如先行墊了一碗年歲悠久的老酒,新鮮的苦,新鮮的痛,度數又如何壓得住老奶奶身上的韌性。
“不想問問我何以從煙海大老遠跑來燕京。”欣賞夠了窗外風景,諸葛奶奶語調蒼老卻平穩地問道。
“母親做任何事兒,總是有足夠理由的。”諸葛正紅輕聲說道。
“假如沒理由呢。”諸葛奶奶接近冷漠地問道。
“,。”諸葛正紅微微一愣,旋即仍是搖頭道,“這也是理由。”
“你不蠢,但你不夠聰明。”諸葛奶奶不近人情地訓斥道,“你以為今兒的事能讓你更上一層樓,兒子,你活了大半輩子,思想怎生如此幼稚。”
“媽。”諸葛正紅眉頭微微一蹙,像是反駁,又像是解釋,道,“孩兒忍了這么多年,難道在韓鎮北死后去找找晦氣,都不行。”
“行。”諸葛奶奶淡淡點頭,又是語調平緩道,“當年我替你答應韓鎮北那事兒算是翻篇,那就的確是翻篇了,可不代表他死了還需要遵守這個承諾,假若天劍那個老魔沒出現,你怎么鬧,都不會有太大后遺癥,但現在呢,他已出現,并不顧一切地出手,你認為你所做的這一切還能有什么意義。”
諸葛正紅怔了怔,主動承認錯誤:“您教訓的是。”
“我在老宅安逸生活了足足二十年,你卻偏偏鬧這么一出,事后讓那幫人如何看你,如何看我。”諸葛奶奶做最后終結,而后便再度偏頭,凝視窗外的風景,不再言語。
諸葛正紅努力吸收著母親的話語。
他堅信,不管母親如何訓斥自己,最后終究是會給予自己大量的信息,這一點在之前的三十年里一次次被驗證,諸葛正紅慢慢養成習慣,只要是母親意味深長的話語,一定要細心去琢磨,不奢求化繭成蝶,至少也要醒醐灌頂。
在越野踏上回程時,諸葛正紅又是好奇萬分地問道:“母親,那個叫林澤的年輕人您怎么看。”
這小子能認識摩書這級別的軍方佼佼者,可偏偏又是韓家保鏢,再加上上次的神劍軍區一役,諸葛正紅很難不對他產生莫大好奇。
“額外送你一句話:不管是陳家、薛家,還是風雨飄搖的韓家,你惹了,并且撕破臉皮了,終究只是對峙局面,你無法跨界將他們整得倒塌,他們也不太可能動用軍方關系將你蹂躪得如何,大不了也只是兩敗俱傷的局面,并且是宏觀上的傷害,未必能對你個體造成多大創傷,可林澤,假若你讓局面陷入不死不休,甚至是非要讓他死的處境,那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即便整個諸葛家做籌碼,也未必保得住你,聽懂了嗎。”
諸葛正紅心頭一顫,無言以對。
“唉,。”諸葛奶奶悠然一嘆,像是跟兒子述說什么,又像是自言自語道,“宏觀上、大局上的東西,總是可以借助一些微妙的因素去改變,去維系穩定,至少不會崩塌,可某些私人又個體的問題,尤其是到了那個層次的,卻已然無敵,根本無從緩和。”
午餐在附近的一家五星級酒店舉辦,人數勉強控制在百人左右,在一樓的大廳簡略地擺了十桌。
韓小藝作為主人,她并沒入席的機會,只是輪流每桌敬了一杯,便面露憔悴卻神色堅毅地去靈堂陪韓鎮北最后一段而去,或許,她心中的苦楚除了少數幾人,旁人根本不懂吧。
年紀輕輕便一力扛起韓家,并事力親為地準備了一場并不奢侈,卻無比艱難的追悼會,最后還被諸葛將軍這種軍方大佬惡意搗亂尋晦氣,不可謂不悲慟難受,瞧著韓小藝消瘦薄弱的背影,林澤灌下一杯烈酒,吐出一口艱澀的濁氣。
“林先生,各人各命,命運不曾偏袒誰,也不會惡意刁難誰。”薛家姑姑頗具哲理性地說道。
林澤微微回神,神色恍然地說道:“薛小姐,你是智者,說的話總能讓我幡然醒悟。”
“真的醒悟了。”薛家姑姑抬起素手,端起酒杯道,“那陪我喝一杯。”
“請。”林澤雙手端起酒杯,與薛家姑姑碰了碰。
一杯烈酒下肚,縱使在這天寒地凍的季節,仍是渾身燥熱,頗有一種萬馬奔騰的豪情,讓人心頭痛快萬分。
林澤這一桌人大抵是燕京商界圈子最頂端的人物。
陳逸飛,陳雪琴,薛白綾,薛貴,韓小寶,以及幾個比這幾個豪門略差,但也財力雄厚、身家殷實的巨頭,可以毫不避嫌地說,若這屋子的人全掛了,燕京乃至于華夏金融圈子,都會一蹶不振。
當然,以酒店周邊那數百西裝保鏢的守護,除非出動國家機器,否則想將酒店內的巨頭大佬們一網打盡,幾乎是做夢。
林澤很快拋開這個惡趣味濃郁且不切實際的想法,點了一根煙,漫不經心地偏頭朝韓小寶低聲道:“小寶,陳瘸子怎么跟你說的。”
“剛才。”韓小寶微微一愣,疑惑地問道。
“嗯。”林澤點頭。
“他說,。”韓小寶下意識地抵住舌根,含糊不清道,“每一次掃清老姐的障礙,都可能身陷死境。”
“的確如此。”林澤淡淡說道。
“我不怕死。”韓小寶迅速回答。
“做這種事兒,不止是不怕死,還要足夠聰明。”林澤細聲道,“小寶,你可以正大光明地從事業上幫你姐,你不這么做,是因為自己天賦不夠,怕幫倒忙,那正如你的想法,可以走另外一條路,你的身份是一個很好的掩飾,越是光鮮亮麗的身份,越能掩蓋污穢黑暗的齷齪事兒,所以你這張臉,能給你旁人沒有的得天獨厚優勢。”
“看清在座的所有人,。”林澤放緩了語速,一字字道,“這里百來人,每個都可能成為你姐的敵人,暗殺這種事兒并不適用于你們這種家族的爭斗,可不適于,不代表沒這個契機,就像你爹地當初被暗殺,也是因為出現了契機,也有了人選,雖然并沒成功,卻也證明了你們這種豪門的爭斗,是存在暗殺的,少,所以要愈發珍惜機會,決定了,就別給對方哪怕半點可能性,一擊致命。”
“做到這一點并不簡單,當初那個殺手組織如此多的強手,幾乎直達了你父親的書房,可他們失敗了,一方面是時運的問題,另一方面,則是對你的父親不夠了解,沒第一時間找準你父親在哪兒,沒查出你父親在做什么。”
“記住他們的臉,熟悉他們每一個下意識的小動作,以及生活上那些無法更改的習慣,這些對你而言,都是完成任務的關鍵點。”
林澤靜默地點了一支煙,遞給韓小寶,一字字道:“你的命很重要,對韓家,對小藝而言,都極其重要,掌握的越多,完成任務的幾率越多,生存下來的機會就越大。”
“這些話我只說一遍,說多了會影響你,遏制你的成長。”林澤重新給自己點了一支煙,面無表情道,“為了你姐,為了韓家,讓自己強大起來。”
韓小寶聞言,抽煙的動作略一停滯,那雙繼承了韓鎮北外貌的漂亮雙眸中掠過一絲無比堅毅的光澤,重重點頭。
韓小寶面龐上那細微的變化盡數落入薛家姑姑眼中,她先是疑惑地掃了表情無懈可擊的林澤一眼,之后又低頭滑了滑杯蓋,喃喃道:“梟雄之子,又豈是淺水細蝦,韓鎮北,你的傳奇不僅在于你本身的輝煌,還在于你的后代,能完美無缺地繼承你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