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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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室子弟良莠不齊,總有一些人,仰仗著宗親這層身份,躺著祖輩的功勞簿上,坐吃山空。
慕思南是其中的佼佼者,慕桓則是跟他焦不離孟的狐朋狗黨,慕思南最愛吃什么最愛喝什么,最愛什么樣的女人,最討厭什么樣的麻煩,他一清二楚。
而這回慕思南跟慕容、冉冬夜發生爭執的事件,他也是從頭到尾都一起參與了。
“今日原是繡煙柳招待南哥的日期,但昨夜南哥與我們商談了一夜的文學經濟,今日便起得晚了些。”
慕桓剛說了個開頭,在座的眾官員們就有些不以為然,甚至有些人發出了嗤笑。
慕思南這種人會商談文學經濟?只怕是喝了一夜的花酒還差不多。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繡煙柳是整個銷金胡同的花魁,想做她入幕之賓的男人不計其數,真正能夠踏進她香閨的可不僅僅要有權有勢,更要得到她本人的首肯。慕思南就是繡煙柳的忠實擁護者之一,他在繡煙柳所在的煙雨樓砸了一千兩黃金,才得到一個排期,每月能有一日見到繡煙柳。而每月的具體日期,則看繡煙柳的心情,在她確定下日子后,煙雨樓會派人提早一天通知慕思南。
而昨日,慕思南就是得到了煙雨樓的通知,欣喜若狂,當夜邀請眾多損友,叫了粉頭到府里,喝了一夜的花酒,結果造成集體宿醉。
然后等到他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今天下午申時過半了。
慕思南發現自己犯了大錯,繡煙柳最討厭人遲到,若是這次招了她的厭惡,以后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一親芳澤了。
所以慕思南才急吼吼地往銷金胡同沖,而慕桓等他的狐朋狗友則跟去看熱鬧。
眾人一路鬼哭狼嚎,所過之處,民眾無不避如蛇蝎。
然而半路上,他們卻得到了一個消息。
慕容和冉冬夜連續三天都在煙雨樓中,每日都跟繡煙柳飲酒作樂,今天也不例外,他們直接包下了繡煙柳,不許她再接別的客人,只能招待他們兩個。也就是說,慕思南今天是見不到繡煙柳了。
煙雨樓的人就是特意來通知慕思南,在半路上遇到了他們這批人。
期待了整整一個月,卻在關鍵時刻被截胡了
這種感覺就好比磨磨蹭蹭做足了前戲,正準備提槍上馬,結果在關鍵時刻萎了,慕思南怎能不又恨又怒。
何況當時還有這么兄弟在場,慕思南若是退縮了,豈不就等于告訴別人他怕了慕容和冉冬夜,那以后還怎么在這些兄弟面前吹牛。
他自然不肯善罷甘休,問出慕容和冉冬夜正在煙雨樓中,便帶著人要沖過去跟他們掰掰腕子。
正巧慕容和冉冬夜從煙雨樓中出來,慕容要參加晚上的宴會,冉冬夜還得當值,自然不可能整天都在繡煙柳的溫柔鄉里待著。
于是,雙方就在朱雀大街襄陽路口遭遇了。
慕思南自然要質問慕容和冉冬夜,這么做是什么意思,分明是在打他的臉。
然而慕容和冉冬夜卻對他不屑一顧。
聽慕桓說到這里的時候,慕弘玨看了一眼慕容和冉冬夜,他們倆并沒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似乎也認同慕桓所用的“不屑一顧”這個詞。
慕桓接著說了下去。
慕容和冉冬夜的這種態度,自然激怒了慕思南,越吵越烈,雙方終于大打出手。
慕思南等人雖然人多勢眾,但都是繡花枕頭的草包,表面看著錦繡光鮮,其實身體素質差得很,根本就是銀樣蠟槍頭。而慕容和冉冬夜,雖然身邊只有幾個侍衛,但是卻個個都是打架的好手。
雙方的武力值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強弱自然非常懸殊,可以說慕思南等人是被慕容他們追著揍。
慕桓一邊說,一邊還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像是還能感覺到被當做沙包一樣亂揍的痛楚。同時,他還小心翼翼地往慕容和冉冬夜臉上瞟去,仿佛是怕他們還會對他動手。
但事實上,慕容和冉冬夜卻知道,他擔心的并不是這一點。
慕桓的陳述里面帶有很大的水分,當時的情況,的確是慕思南質問慕容和冉冬夜,他們倆對于這種紈绔廢物素來是看不起的,說是不屑一顧也沒錯。
但他們也僅止于不屑一顧而已,并沒有故意地激怒慕思南,反而是慕思南身邊的慕桓等人,不停地挑撥離間,表面上維護慕思南,實則嘲諷譏笑,最終讓慕思南失去了理智,跟慕容、冉冬夜等人動起手來。
慕桓說的時候卻把責任都推到了慕容和冉冬夜頭上,其實是不公平的。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心態,慕容和冉冬夜也并沒有反駁,就任由他說下去。
慕弘玨道:“那么慕思南是怎么死的?”
這也正是所有人都關心的問題。
慕思南跟慕容等人發生沖突的過程,說白了就是爭風吃醋,過程也很簡單。但是以慕容和冉冬夜的身份閱歷,絕不可能因為這種理由,就置慕思南于死地,所以慕思南究竟是怎么死了,這才是眾人疑惑的關鍵。
而說到這里,慕桓便激動起來,猛然抬手往慕容臉上一指,大聲道:“就是他是他打死南哥的”
眾人嘩然。
猜測是一回事,被證實又是另一回事。
禮親王慕安庭更是死死地盯住了慕容,臉部肌肉因為激動憤恨而微微顫抖著,兩只眼睛也通紅通紅。
大皇子慕弘武沉下臉道:“你說是慕容打死了慕思南,可是你親眼所見?”
慕桓挺著胸膛道:“當然是我親眼所見”
慕弘玨瞥了慕弘武一眼,道:“慕容是怎么打死慕思南的?”
慕桓道:“當時雙方大打出手,場面十分混亂,南哥在跟慕容對打,卻不是慕容的對手,被慕容一拳打倒在地,然后就再也沒有起來過,我們這才覺得不對勁,等到再去查看,南哥……南哥就已經沒氣了……”
他說著說著便又激動起來,聲音里也帶出一絲哭音,似乎是真的跟慕思南兄弟情深。
而禮親王慕安庭已經又是老淚縱橫,他哭著對慕止戈道:“皇上,一定要為老臣做主啊老臣這一把年紀了,為大盛鞠躬盡瘁半輩子,攏共就只有兩個孫兒,我這長孫竟然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沒了……”
他嗚咽起來,白發人送黑發人,也確實令人心痛。
慕止戈忙道:“叔公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不要太過哀傷。”
慕安庭只是哭。
慕止戈深感此事棘手,靖王慕止洪是他倚重的弟弟,更是當前朝政的主心骨,如果慕容真的打死了慕思南,他勢必要做出懲罰,以慰禮親王慕安庭喪孫之痛;但同時,他又怕因此傷了跟慕止洪的兄弟之情,寒了他的心。
他皺著眉看了慕止洪一眼。
慕止洪微微垂著眼皮,面無表情。
慕止戈暗暗一嘆,他對自己的弟弟自然十分了解,不表態本身就是一種態度,有哪個做父母的不維護自己的兒子。
而此時,慕弘玨已經問完了慕桓,轉過臉對慕容和冉冬夜道:“慕桓所說事實,你們是否有異議?”
慕容和冉冬夜都搖頭道:“全是實情,并無異議。”
站在他們這邊的大皇子慕弘武便是眉頭一蹙,難道真的要窩里反?他真的不希望看到慕安庭和慕容等人因此結仇。
慕弘玨卻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任務,轉過身,對慕止戈道:“父皇,兒臣已經問完話,誰是誰非,請父皇定奪。”
慕止戈微微點頭,掃了全場一眼。
在座官員都望著他,而慕桓他們這些當事人也正眼巴巴地等著他發話。
他的目光落在慕容臉上,發現他神色自如,似乎并沒有作為殺人兇手的覺悟,不由心頭一動。
“慕容,你是否承認打死了慕思南?”
于是,眾人的目光又都匯聚到了慕容臉上。
眾目睽睽之下,慕容冰山般的神情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痕,他微微扯了一下嘴角,似乎是冷笑的樣子,然后開口道:“皇上,慕桓等人指認我是兇手,說我打死了慕思南。可是為什么到現在,我們連慕思南的尸體都沒有看到?”
不止是慕止戈,包括他旁邊的金皇后、丁貴妃、慕弘玨、慕弘武,還有在座的官員,甚至還有指證他的慕桓等人,都是一愣。
是呀,一直在說慕容打死了慕思南,可是慕思南的尸體呢?
怎么沒人想到這個?
在場的官員中,并不乏聰明人,大家能夠做到位極人臣,當然是有真材實料的。早就有明眼人看出了這古怪之處。
一般來說,出了人命,大家首先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確定死者。而這次之所以大家都忽略了慕思南的尸體一事,主要是因為一直有人在引導情勢。
當時那位羽林軍軍士奔進來通報,大家剛剛生出驚愕,禮親王慕安庭便立刻悲痛萬分甚至昏厥,從而也刺激了皇帝慕止戈,弄得他也發了病咳嗽劇烈,場面頓時就有些混亂。
而等到兩人都被救過來,有立刻就叫了京城縣來問話,又叫了慕桓等人來跟慕容、冉冬夜當面對質,整個事情便已經直接進入到調查追究階段。
現在想來,禮親王慕安庭當時只是聽到了羽林軍的一句話,連孫子的尸體都沒看到,就直接昏厥,似乎反應也太激烈了點。
慕弘玨也是察覺到了一絲異常,立刻喝問道:“京城縣,慕思南的尸體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