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鳳和鳴
戀愛有風險，投入需謹慎。
扶搖此時正在極力地思索。她跟慕容的關系，蘇家人自然是知道的，不過當時蘇雪華跟慕揚的緋聞正鬧得轟轟烈烈，桐城內人人皆知蘇家二小姐要嫁入侯門，相對低調的扶搖和慕容這對，倒是鮮有人知了。
“慕容和慕揚當初去東南水軍歷練，是父皇親自下的命令，據說當時他們的日常起居就在你們蘇府，想來你也是認識他們兄弟的了。”
慕弘武的話讓扶搖松了一口氣，他果然還不知道她跟慕容的關系。
“是，當時慕容和慕揚兩位公子就住在我們蘇府東院，也是那個時候，我二妹雪華與二公子慕揚一見傾心，后來才能結為夫妻。”
慕弘武點頭道：“這次與靖王府同行進京，我倒是也看到了那位有桐城小明珠之稱的雪華小姐。只是……”
他輕輕搖頭，似乎覺得不過爾爾。
扶搖只是笑了笑，也沒有搭腔。
方才她也聽慕容說了，雪華跟慕揚雖然同房了，但是兩人經常鬧別扭。他們都是驕傲的性子，戀愛的時候只看得見對方的優點，等成了婚，做了兩口子，生活上的磕磕碰碰自然就多了。加上進門時候正妻變妾的鬧劇成了雪華的心病，但凡慕揚有一點顧不到她，她便往這上頭想，一時是自怨自艾，一時又是義憤難當，一時又是埋怨夏侯月暉涮了她一道，一時又是糾結慕揚當時居然向扶搖提親。
為這事，兩人沒少拌嘴吵架，甚至摔桌子砸門也是常有的，如今倒是真成冤家了。
加上夏侯月暉對雪華又不怎么喜歡，王府里人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見她既不得婆婆的歡喜，又總招惹丈夫的厭惡，自然便對她也日漸看輕了，雪華的日子如今卻是不甚好過。
想到這里，扶搖便有些感嘆，就算林春喬弄了個聰明機智的丫鬟過去又有什么用，胳膊還能擰得過大腿？
“倒是聽說你近來很出風頭，又是跟司馬芳菲針鋒相對了，又是得到貴妃的青睞和召見了。”慕弘武微笑著，像是在調侃。
扶搖捂了一下腦門苦笑道：“怎么連你都知道了我可真是托了那司馬小姐的福，名聲都傳到宮外去啦”
慕弘武就笑。
扶搖瞪他道：“笑還笑你說的后一件，貴妃召見，還不都是你做的好事。”
慕弘武張大了眼睛做迷糊狀：“我做了什么好事？”
扶搖哼哼唧唧道：“還不承認？我來問你，如果不是你提起我的名字，貴妃怎么知道有我這個人。我可從來都有自知之明，在桐城固然還算是一號人物，到了這京城又算哪根蔥，宮里的貴人怎么可能知道我。”
慕弘武淺笑搖頭：“這你也看輕自己了。不妨從頭到尾想想，讓你跟青寧入宮選秀，是父皇的意思；進宮后出了大名，那也是你自己的本事；貴妃青睞，也是你應付自如的結果。”
扶搖不以為然：“你哄小孩兒呢，我一個弱女子，哪有這本事。”
慕弘武用手指點了點她：“你素來驕傲得很，今兒倒也謙虛。說實話，若你只是一個普通的侯府千金，倒也真惹不起這么大陣仗。皇上、貴妃、皇子，你是聰明人，既然也覺得其中有緣故，倒來想想，到底是因為什么。”
扶搖正色起來，當真仔細思索起來。
不一會兒，她便意識到了什么，肅容道：“是因為……我父親？”
她問這句話的時候有點小心翼翼，生怕觸犯了什么忌諱。
慕弘武卻是微微一笑，用力地點了一下頭。
扶搖心中一凜。
“你的父親蘇北岳，東征凱旋之后，手下有東南軍二十萬，五萬克州軍又是他拉起來的，如今又新封了侯爵，可謂是東南第一人。大盛以武立國，草原之王司馬長宮，有西北軍三十萬；中州義勇公，有中州軍十五萬；另有西南軍十五萬，南越軍十五萬；加上岳京城的十萬皇家虎賁軍。大盛百萬雄師，你蘇家獨占五分之一，你說，你身為蘇家千金，又豈能不引人注目？”
聽了他說的，扶搖這才知道大盛國的兵力分布。
她只知道自己父親武運昌隆，手下的軍隊也是日漸壯大，如今更是前途無量，可是在沒有對比的情況下，并不知道到底有多強大，而慕弘武此時一說，她才知道，除開司馬長宮，原來她父親蘇北岳已經是大盛首屈一指的軍政大員。
那要照這么說，咱也是傳說中的官二代了？往后要是路見不平，也能喊一句我爹是蘇北岳，這可比我爸是李剛還有分量吧。
慕弘武此時卻已經是話鋒一轉。
“你們蘇家崛起已是不可阻擋之事，你父親蘇北岳在朝中的話語權也將越來越大。只是那些個自詡世家望族的，還總抱著老眼光，以為當初的擁立之功可以讓他們吃上十代八代，從來就看不起興起的新貴，自高自大，因循守舊，日漸腐朽。”慕弘武冷笑著。
扶搖也沉默了下來。
這種話題，不是她可以參與的，慕弘武似乎已經陷入到自己的某種情緒里了。
不過好在慕弘武也很快就擺脫了這種情緒。
“是我失言，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原是不該叨煩到你。”慕弘武仿佛換了一張臉，前一刻還是陰云密布，此時又是晴空萬里了。
“十日后便是宴會，你們秀女都要奉上才藝表演，你們蘇家姐妹的節目想必會很精彩。”
扶搖這才露出一絲微笑，道：“這會兒若是告訴你，豈不是沒了懸念。”
慕弘武也笑道：“好，那我就耐下心，拭目以待。”
經過了方才的交談，氣氛沉重過來，卻很難輕松起來，即便是慕弘武努力轉移話題，扶搖的精神頭也大不如前，最終說了沒幾句，慕弘武也就告辭了。
直到他出了東園的門，青寧才端著茶水姍姍而來。
扶搖沒好氣道：“你這泡茶泡茶的，去得倒久。”
青寧微笑道：“泡茶是門真功夫，可不能隨意。”她將茶水在桌上放下，輕巧地坐了，只等著扶搖開口。
扶搖這會兒的臉色，她可都看在眼里。
自家大姐的性子，她實在是太了解了，肚子里憋不住話，但凡有點什么煩惱，非得一鼓作氣全倒出來不可。
果然，她這才坐下，扶搖便已經興致勃勃地講起了方才慕弘武對她說的話。
青寧認真地聽完了，說道：“咱們父親日益強大，蘇家便隨之興旺，這不是好事么？”
扶搖嘆氣道：“是好事，只是從另一方面想，這次的選秀可就沒這么簡單了。”
青寧自然也不是沒想到這方面，只不過她總是把話讓給扶搖講。
她們姐妹倆，一個是聰明在外頭，一個是聰明在肚子里。
扶搖性子張揚，比起雪華來也不遑多讓；青寧卻是真正的沉穩內斂，悶聲不響，心里卻也是很有主意的。
“大皇子既然敢跟我講這些，至少說明一點，這些事情并不算是什么機密。如今的朝政，皇上身體每況愈下，大皇子黨和二皇子黨的競爭日益激烈，這次的選秀，與其說是選女人，不如說是兩黨權勢的又一次博弈。我們這些秀女，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背后的家族。
“不要以為我的出名，是因為跟司馬芳菲的對峙，如果我只是一個普通侯府的小姐，有誰會記得住我？司馬家占據整個北方草原，咱們蘇家也是東南的一頭雄獅，就算我不出風頭，咱們姐妹也和司馬芳菲一樣，都是本屆秀女的熱門人物。”
扶搖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很穩，聲音很平，顯得很嚴肅。
青寧點頭道：“我明白大姐的意思了。這次的選秀，比往年歷屆都要復雜，大家都是行走在刀尖上，兩黨之爭勝負未知，若是貿然卷入，又或者投錯了陣營，葬送的不是自己的幸福，而是家族的命運。”
“沒錯。所以咱們的計劃便愈發多了一些變數。”扶搖擰起了眉頭，“我若是親近了大皇子，就一定會給所有人一種信號，以為蘇家是支持大皇子黨的，咱們只是深宮中的兩個小女人，不能及時了解朝堂上的變化，如果因此導致父親惹上什么麻煩，卻并非我們所愿了。”
青寧想了想，道：“并非如此。大姐你想，咱們若是按照原計劃行事，就如你所說，顯見得是將咱們蘇家往大皇子黨里頭推；但若是全無作為，照著眼下大皇子和丁貴妃的行事，擺明了是拉攏咱們蘇家，也仍舊是嫁給咱們蘇家往大皇子黨里頭拉。這一拉一推之間，又有什么分別？”
扶搖一愣：“那要這么說，咱們到底該不該照計劃行事？”
青寧固然會分析，但茲事體大，是會影響整個蘇家命運的，卻也不好隨意下判斷。
“大姐，咱們兩個女子，對朝政大局了解太少，得求教能人才行。”
扶搖問：“哪位能人？”
青寧眉尾一挑，似笑非笑道：“大姐這會兒怎么糊涂了，那位能人，你不是最親近的么。”
扶搖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她說的是慕容，立即伸手掐了她一把：“你這妮子，蔫壞了。”
青寧一面躲著一面笑。
正說著呢，外頭小太監福祿就進來了，遞了一張薄薄的紙過來。
“啟稟大小姐，靖王府慕容大公子命小人將這信交給小姐。”
扶搖和青寧的眼睛立刻就瞪了起來。
這才是說曹操曹操到吧。
（恢復日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