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鳳和鳴
“怎么回事？”
阿棋坐在最靠近車門的地方，聽到外面動靜不對，便推開了半扇車門。
結果她剛把臉探出來，外面就響起了一聲口哨。
“這妞不錯喲，細皮嫩肉的”
她這才看見車外站了四個衣衫奇異的男人。
當先一個身材精壯的，左臉上一道刀疤，從左眼角拉到顴骨下，兩只眼睛小而聚光，炯炯有神，被他一看，就仿佛被毒蛇盯上。
左邊一個矮胖子，細眉細眼，神情倨傲，當胸抱著雙臂，不丁不八地站著，眼睛卻一直緊緊盯著阿旺拉著韁繩的手。
右邊兩個男人，長得有些像，似乎是哥倆，都是滿頭的小辮子，精瘦精瘦的。其中一個矮一點的左耳上戴著一個銀色的耳環，正拿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車門口的阿棋，嘴角露出一絲yin邪的笑容。
阿旺急促道：“你出來干什么，快進去”
他一把將阿棋推里，摔上了車門。
那戴銀耳環的男人立刻叫起來：“別躲呀，叫她下來陪哥幾個耍耍”
車里的扶搖見阿棋臉色不好，便問是怎么回事。
阿棋道：“外面四個男人，瞧著都不像是好人，污言穢語的。我看著，像是攔路的強盜。”
扶搖趴到車門上，從兩扇車門的縫隙里朝外看，看清了那四個人的裝束，發現他們每個人手里都拎著個鼓囊囊的包裹，都是長條形，不由心下一驚。
從外形上看，那包裹里弄不好藏著利器。
四個女孩子或者趴在車門縫隙上看，或者透過車窗的薄紗看出去，都不說話了。
好端端地出來游玩，居然也能遇到強盜。
扶搖更是奇怪，雖然這里是郊外，但是離城門并不太遠，什么強盜這樣大膽，竟敢公然在官道附近搶劫。
不提車里面的女孩子人人自危，就聽外面阿旺緊張地道：“我們要回城，麻煩你們讓讓路。”
“讓什么路呀，你這明明就是出城的方向，怎么突然又要回城了？”一個不懷好意的聲音立刻回答。
阿棋聽著就是方才調戲她的那個戴銀耳環的男人。
阿旺道：“我們不出城，要回城。”
“那怎么行呢，都出來了，怎么也得耍耍吧。你車上不是有小娘們兒么，叫她下來呀，這么好的天氣……”
“老四閉嘴”
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呵斥了一下，那戴銀耳環的男人便閉了嘴。
扶搖透過車門間的縫隙望出去，見說話的是打頭的那個精壯的刀疤男。
“這些人……”她皺起了眉。
青寧也正隔著車門上的薄紗往外看，聞言扭過頭低聲道：“這些人的打扮好奇怪。”
扶搖點點頭，她正在想著這樣的打扮看起來像是海邊打漁的人。
桐城是個海濱城市，城外有很多漁村，一些打漁的人經常會把捕獲的魚蝦拿到城里菜市場去賣，扶搖也曾見過，覺得這四個人的打扮跟打漁的漁民很像，但是很少有漁民會梳一頭的辮子，還戴銀耳環的，更加沒有一個漁民臉上會有這么猙獰的刀疤。
四個女孩子都覺得車外的四個人形跡可疑。
刀疤男往前走了一步，阿旺頓時緊張起來，兩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刀疤男卻并沒有干什么，而是用右手將自己左手拎著的包袱掀開了一點，露出明晃晃的一抹刀光。
阿旺心頭一緊，呼吸都艱難起來。
與此同時，另外三個男人也動了動自己的包袱，都露出來一截利刃的影子。
阿旺咬住了牙，突然在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試圖控著馬車沖過去。
但是那神情倨傲的胖子手一抬，一顆小石子就砸在阿旺的額角，他只覺額頭一痛，用手一抹，竟是皮開血流，頓時駭然。
而那馬兒才剛剛邁了一步，就被那刀疤男一巴掌按在馬頭上，居然一步也走不出去了。
阿旺這才知道，想跑是不行的。
“幾位好漢，咱們遠日無怨近日無仇……”
他顫抖著聲音，訥訥地開口。
“小兄弟不必害怕。我們兄弟四人并非歹人，只是在外行走，手頭有不便，想問小兄弟借點兒花費。”
刀疤男的聲音很低沉，沙沙的，仿佛含了一嘴的沙子。
阿旺看他們露出刀子，已經非常緊張，深怕他們突然暴起傷人，聽到他說是借點花費，反而稍稍放了點心，既然是要錢的那就好辦了。
都要搶錢了，還說不是歹人。
他在心里啐了一口，面上自然是不敢流露出一絲的不敬，將身子靠后，貼在車門上，低聲地對車里道：“大小姐，他們是搶錢的。”
扶搖在車里已經聽見了，便低聲回答了兩句。
阿旺點點頭，對那刀疤男道：“這位好漢，我們都是城里的良民，主人說了，出門在外不易，愿意奉上銀錢，權當跟幾位好漢交個朋友。”
刀疤男點頭道：“承貴主人的情，我們只要錢，絕不傷人性命。”
阿旺心下稍稍一松，道：“請稍等。”
他又靠到車門上，叫了聲大小姐。
扶搖在車里面，已經讓青寧和阿棋、阿韻都拿出了身上的錢，四個人的湊到一起，攏共有五兩銀子，她們是出來游玩的，所以身上沒有帶太多。
青寧道：“會不會太少？”
阿韻驚異道：“他們是強盜，我們被搶的怎么還嫌給的少呢？”
青寧道：“我們的馬車華麗，人家必定當我們是肥羊，若是給的少了，惹得他們惱了怎么辦？”
阿棋道：“那，我這里還有一對手鐲……”
她伸出雙手，兩個腕子上各有一對銀手鐲。
扶搖低聲道：“這不值幾個錢的。”
她不再理會她們，只用一個帕子包著這五兩碎銀，將車門拉開一條狹窄的縫隙，遞了出去。
車外面戴銀耳環的男人，看到車門之間伸出來一只潔白瑩潤的手，不由眼睛一亮。
阿旺接過了碎銀，對那刀疤男道：“好漢，這是我家主人的一點心意。”
他小心翼翼地將這包碎銀扔在馬頭旁的草地上。
一直神情倨傲的胖子，瞥了那碎銀一眼，哼了一聲，顯然是嫌少了。
阿旺緊張兮兮道：“我們是出來游玩的，身上沒帶多少銀錢……”
刀疤男將手一抬，那胖子撇了撇嘴，走過去將那包銀子撿了起來，走回到刀疤男跟前，展示給他看。
刀疤男點了點頭。
那長得像哥倆的兩個辮子男也都湊過來看。
戴銀耳環的男人突然聳了聳鼻子道：“好香”
他捏住那包銀子的帕子一角，從胖子手上抽了出來，放到鼻端嗅了一下，雙眼放出精光。
“女人香”
他嘿嘿一笑，對阿旺道：“你車上有女人吧”
阿旺神情一緊，捏住了韁繩和馬鞭子。
刀疤男皺眉，對銀耳環低聲呵斥道：“不要多事，別忘了我們的目的。”
銀耳環不以為然道：“大哥，我們是要跑路，可是兄弟已經兩個月沒聞見女人味兒了，你讓我爽一把又如何。”
刀疤男臉上浮起一絲怒氣：“這里是桐城近郊，我們過來就已經是冒險了，若是你再惹事，小心把城中守軍招來。”
銀耳環一滯，閉上了嘴。
刀疤男這才沖阿旺一擺手道：“得罪，請走吧。”
阿旺心頭狂喜，還有點不敢置信。
“多謝好漢，多謝好漢。”
他沖刀疤男感激地點著頭，忙忙地控著馬兒兜轉車頭。
只是搶錢倒沒什么，他深怕這四個男人檢查車里，車里可是大小姐她們四個女孩子，每一個都是嬌嬌弱弱的，那個戴銀耳環的男人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其他幾個人也不是善類，若是被他們看見這么四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不定生出什么事來。
他一面害怕著，一面恨不得立刻駕著馬車飛奔回城，但是驚慌之下，動作反而變得笨拙起來。
馬車轉方向轉得很生硬，剛轉過來一點，沒注意到旁邊草地的不平整，車輪一下子壓進一個大坑里，整個車子都歪了過去。
“啊……”
車里發出幾聲驚呼，還有人撞在車壁上的聲音。
戴銀耳環的男人聽到這清脆的聲音，而且還不止一個，不止兩眼放光，連臉上都流露出一種狂喜。
“大哥，我可管不了啦”
他話沒說完，就忽一下跳起來，彈跳力驚人，一下子就蹦到了車上。
阿旺正因為馬車動不了而焦急得滿頭大汗，見他跳上來，頓時驚恐地叫起來。
“你做什么快下去”
說著就往銀耳環身上推去。
但是銀耳環是練家子，抓住他的手腕一刁，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腰帶往上一舉，忽一下就把他的人給扔了出去。
阿旺摔在地上，痛的叫起來，更多的卻是驚恐，和對扶搖等人的擔心。
銀耳環把他扔出去之后，壓根連看都不多看一眼，伸手就去拉車門。
卻不料那車門反倒被人沖里面踹了開來，銀耳環猝不及防，竟被彈出來的車門撞了一下，幸虧他機靈，雙腿一彈，從車上跳了下來，雖然落地不穩，但到底是站住了。
踹開車門的是扶搖，她就怕銀耳環拉開車門，對她們四個女孩子不利，所以想先發制人，先踢他一個措手不及。
可惜銀耳環有些身手，絲毫沒有受損。
他跳到地上之后，車門已經大開，一眼就看見車里面四個女孩兒，個個都是細皮嫩肉如花似玉的，頓時仿佛見了肉包子的狼狗，兩只眼睛都快綠了。
但沒等他看清楚女孩子們的面貌，就聽一聲嬌叱，一道白光從車里竄出來，眨眼就撲到了他面前。
“牛牛咬他”
銀耳環只覺眼前一花，脖子上就是一陣劇痛。
“啊——”
他頓時驚天動地地慘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