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這一睡,睡了整整兩個時辰,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亮了。(就到)
昨夜在聽濤閣守夜,深怕再出什么事,又擔心青寧的身體和情緒,硬是強撐著眼皮度過了漫漫一夜。
此時醒來,便覺頭有些發沉,嗓子眼也堵堵的干干的。
“大小姐,喝點水吧。”
阿棋將她扶起,將一杯溫水遞到她嘴邊。
“奴婢放了些蜂蜜,可潤潤嗓子。”
蜂蜜溫水有一點甜絲絲,喝下去后嗓子果然舒服了很多。
阿韻湊到床前,柔聲道:“大小姐好些了么?慕容公子等了有一刻鐘了,要不要見?”
兩個丫頭都看出她身子不舒服,不由得心疼起來。
“替我更衣。”
扶搖卻是立刻就起了床。
兩個丫頭替她找了一件柔軟寬松的家居常服換了,頭發也是松松地挽了一半垂在腦后,并無戴什么首飾。
扶搖從內室出來,就見慕容背著手站在窗前,正在凝視窗外的一叢梔子花。
她輕輕地擺了兩下手,阿棋和阿韻便輕巧地退了出去。
慕容聽到聲響,轉過身來,微微笑了笑,道:“醒了?”
扶搖點點頭,走到他面前。
慕容伸出一只手攏了一下她的頭發,道:“臉色不大好。”
扶搖穿的是件鵝黃色的衣裳,樣式很簡單,臉上未施脂粉,頭上也沒有任何飾物,松松地頭發垂在右肩上,嘴唇上的顏色也是淡淡的,顯得很素凈,雖然睡了一覺,但臉色并不怎么紅潤。
她輕輕歪了下頭,臉頰在他手上蹭了一下。
“昨夜的事,多謝你了。”
她輕聲道。
慕容握住她的肩膀,凝視著她道:“那沒什么。只是我沒想到,居然真的就被你猜中了。”
扶搖仰頭道:“昨夜情形如何?”
昨天小冬自殺身亡,蘇北岳的話便再也問不下去,但是扶搖的懷疑卻沒有任何的減退。
宋梨花不可能害丁芷蘭,這是確鑿無疑的。
那么這府里頭,誰最有可能害丁芷蘭?
丁芷蘭如果生下兒子,對這府里的所有女人都有威脅,從這一層面上來說,上官靜和林春喬同樣有嫌疑。
但是出于一種敏銳的直覺,扶搖只把目光放在了林春喬身上。
這件事情,一定是林春喬干的
她堅信這一點,所以在昨天晚上,小冬自殺后,她就一直在思索,作為幕后主使,林春喬還會不會有后續的行動。
小冬寧愿死也不肯供出幕后指使的人,只有兩個原因,一是她忠心耿耿,寧愿犧牲自己也不愿讓自己的主子受到危險;二是她有把柄在她主子手里,如果她供出主子,就會有比死還嚴重的后果,所以她寧愿選擇死。
這兩個原因里,扶搖更傾向于后者。
她想盯著林春喬,想看看她要干什么,但是她沒有可用的人手。
而這個時候,深夜趕回將軍府的慕容,就成了她唯一的幫手。
從觀魚水榭出來之后,她就偷偷地找到了慕容,拜托他派人去盯著芙蓉苑,但是她也不知道林春喬會做什么,所以只能是隨機應變。
慕容將她按到椅子上坐下,說道:“昨兒去辦事的,是項老虎。”
項老虎,就是剛剛投靠到他手下的那個軍士,雖然跟著慕容還不到一天,但是慕容對他十分地信任。
昨夜就是派了他去監視芙蓉苑。
項老虎四肢發達,頭腦卻一點也不簡單,而且他也有高來高去的本事,在芙蓉苑盯了半夜,終于發現林春喬偷偷召見了兩個家丁,并秘密交代了什么任務給他們。
項老虎權衡之后,便決定跟著這兩個家丁。
兩個家丁出了芙蓉苑后,便悄悄地出了府,然后又出了城,出城之后換了夜行衣,到了東郊一座民居。
這一路上,項老虎都偷偷地跟著,直到看見他們進了那民居。
兩個家丁很快又從民居里出來,手中拎著從屋里拿出來的一桶菜油,在屋外亂灑。
項老虎立刻判斷出他們要放火,便趁他們在前院忙活的時候,偷偷地從后窗潛入,發現屋內只有一個已經被打昏的人。
雖然他不知道這跟扶搖和慕容交代的任務有什么關系,但是隨機應變之下,他便決定將這人救走。
他的身手,比兩個家丁要高出太多,跟了一路都沒被對方發覺,此時偷偷救走一個人,也是輕而易舉。
兩個家丁只當人已經被打昏,便萬事無憂,灑油放火,看著火焰一直燒上屋頂。
火勢越來越旺,這民居地處本來就偏僻,左右人家極少,等到有熟睡的村民發現火勢,早已無可挽回。
兩個家丁自以為任務完成,便悄悄回了城。
殊不知他們要燒死的對象,早已被項老虎給救走了。
此時聽慕容說出來,扶搖才松了一口氣。她只是猜測著林春喬會有什么行動,卻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這樣狠毒,殺人放火的事情也做得出來。
不過回頭一想,這又有什么奇怪,丁芷蘭和她未出世的孩子,不就死在她的手上。
想到這里,她心底竄上來一股寒意。
林春喬的形象,愈發地顯得陰狠狡詐。
雪華呢?這件事情,雪華知不知道,她有沒有參與?
一想到這里,扶搖覺得她呼吸都有些沉重了。
丁芷蘭、孩子、小冬,已經三條人命了,如果昨夜不是有項老虎,只怕還要再多添一條冤魂。
似乎是感覺到了她內心的恐懼,慕容靠過來擁住了她的身體。
“別怕,有我在。”
他用手握住她的兩個肩膀,輕輕地摩挲著,似乎想把自己的能力通過手心的溫度傳到她身上。
扶搖扯了扯嘴角,笑容有點生硬。
腳上突然有點癢癢的,她低頭一看,竟是牛牛,雪白雪白的一團,正伏在她腳背上輕輕蹭著她的小腿。
她不由笑出來,彎腰將它抱到了膝蓋上。
牛牛長得有點快,身子也更加修長,她已經有點抱不動它了。
“大家都慘兮兮的,就你無憂無慮。”她點了點它的鼻尖。
牛牛嗚嗚了兩聲,用鼻子拱著她的手心。
慕容在旁邊看著,微微蹙眉道:“這是你養的……狗?”
扶搖點點頭,想起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到牛牛,便笑著介紹道:“這是我從前在北方的時候,在山上救的一條小狗,叫牛牛。”
“牛牛?奇怪的名字。”
慕容微微瞇起眼睛,彎腰跟牛牛對視。
牛牛似乎感覺到他眼中露出的探究和懷疑,有點不高興地哼哼了兩聲,作勢要咬他,卻被扶搖在頭頂拍了一下,蓄勢待發之態變成了委屈和討好,搖頭晃腦地在她懷里亂蹭。
慕容直起了腰,輕聲道:“看著不像是狗……”
他聲音很輕,扶搖沒聽清楚,正想追問的時候,阿棋卻進來了。
“大小姐,四夫人的靈堂已經布置好了,素服也送了過來。”
丁芷蘭的去世是個意外,所有的事情都很倉促,上官靜能夠這么快布置好靈堂,已經是很迅速了。
丁芷蘭只是個妾氏,扶搖作為嫡長女,自然是不用為她披麻戴孝的,不過按照規矩和風俗,她也得穿素服才行。
上官靜先是叫人趕制出主子們的素服,分別送到各院來。
阿棋此時手里便捧著一套素服。
扶搖點點頭,對慕容道:“項老虎救出的那人,就請你先安置妥當,等我抽出空來再去看望。”
慕容點頭,知道她換了衣服就要去靈堂,便沒有多說什么,直接告辭走了。
扶搖換了素服,重新梳了頭發,只用白綾系了,鬢邊簪了一朵小小的白色絹花,然后便去了聽濤閣。
靈堂就布置在聽濤閣里,棺材不可能趕制,所以是現買的,丁芷蘭的遺體已經被放入棺材中。
扶搖進去的時候,正屋里老大一個奠字,所有色彩都變成了黑白。
青寧一身孝服,跪在靈前。
扶搖上前,先上了三炷香,然后才走到青寧身邊,為了方便跟她說話,便跪在她旁邊。
剛跪下,腿邊又是一陣輕癢,她低頭一看,仍然是牛牛。
這種場合,帶著狗自然是不妥的。
她忙招手叫了阿棋。
“今兒什么日子,怎么能讓牛牛跟過來,快帶出去。”
阿棋也是沒注意到,見牛牛跟進來也是嚇了一跳,忙彎腰抱起它往外走。
扶搖這才轉過頭看著青寧。
“青寧,不要太傷心。”她伸手攏住了青寧。
青寧只是眼皮動了動,似乎想動嘴唇,但是她從昨夜回府開始就沒有說話,嘴上起了一層死皮,上下唇竟然粘住了,一扯之下,撕出一絲血痕來。
扶搖嚇了一跳,忙拿帕子在她唇上按了一下。
“你怎么樣?”
青寧微微搖頭道:“大姐放心,我沒事。”
她聲音十分地沙啞,而且很是生硬,每一個字都說得很吃力。
扶搖心疼地緊了緊,道:“四夫人的死,是個意外,誰也預料不到……”
“意外?”青寧打斷了她的話,抬眼望著她。
扶搖心里發虛。
她自然知道不是意外,可是沒有真憑實據,又能怎么跟青寧說。
“娘死了,未出世的弟弟也死了,連小冬都死了,這怎么會是意外?”
青寧的眼睛里,透出一種可怕的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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