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最終還是什么也沒有說。
但是以扶搖的聰明,也能夠隱約猜測到,慕家的兄弟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樣和諧。靖國侯是當今的親弟,靖國侯府就是一等一的權貴之家,真正的皇室宗親。這樣的高門深宅里面,又怎么會缺少斗爭。
靖國侯不是還沒有立世子么。
慕容和慕揚,如今都只能稱是靖國侯府的公子,而只有經過冊封,正式宣告擁有襲爵權利和侯府繼承權的,才能稱之為世子。這是大盛法制明文規定的。
一個長,一個嫡,這其中的關系,就微妙了。
扶搖最終也沒有向慕容問出口。
這種事情,她目前還不方便參與。
慕容醒來之后,自然不可能再在扶搖的松雪齋里面躺著。東風閣也早就有人過來在松雪齋院子里候著,還準備了轎子。
但是一看到轎子,慕容的臉就黑了,在他看來,坐轎子是娘們兒才用得著的,一大老爺們兒坐轎,總覺得不像樣。
扶搖倒反過來取笑他:“那縣令出門還得坐轎呢,哪有你這說法。”
慕容蹙著眉:“官轎自有官轎的講究,要我坐這小轎子,倒不如走回去。”
院子里那頂轎子小巧玲瓏,對比慕容修長的體型,還真顯得有些卑微局促。但扶搖也不能由著他任性。
“你都傷成這樣了,還逞什么強用走的?只怕沒到東園,半路你就得歇菜。”
扶搖板著臉數落他。
阿棋和阿韻都在旁邊捂嘴偷笑,素來只見過慕容大公子冷著個木頭臉教訓別人,哪見過別人訓他。
慕容的臉自然愈發地黑了。
最終,扶搖仍舊是磨著他讓他上了轎子,一路抬了出去。
臨行時慕容那僵硬得跟石頭一樣的臉,讓她和阿棋、阿韻等人都忍俊不禁。
正笑著,院門口卻突然起了一陣嘈雜。
“什么賤蹄子,也敢擋我家夫人的路”
先是聽得一聲呵斥,緊跟著便是一個清脆響亮的耳光,接連幾聲驚叫,門板亂響。
扶搖皺眉道:“怎么回事”
她起身便朝外頭走去。
就見那院門口一群人烏烏壓壓地沖進來,個個橫眉豎眼,氣勢洶洶。領頭的正是近日來春風得意的二夫人林春喬。
扶搖迎上前去,見自家松雪齋的看門婆子倒在花壇里,捂著肚子哎喲哎喲地叫喚,另一個小丫頭捂著臉癱坐在泥地里。
“二夫人好大的火氣,沒進門就先打了我兩個下人”
林春喬一味地冷笑。
旁邊一個仆婦陰陽怪氣道:“大小姐調教的好奴才,見著我們二夫人也敢拉拉扯扯,不長眼的賤蹄子,欠教訓”
她說著,還朝那地上的丫頭呸地一聲吐了口唾沫。
“啪”
扶搖一個耳光甩在她臉上。
那仆婦被甩出去半步,臉都打歪了。
她捂著臉,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敢打我……”
扶搖還沒說話,阿棋已經一個箭步沖上來:“打的就是你你是什么東西,敢在大小姐面前放肆。不長眼的賤蹄子,欠教訓”
她把那仆婦剛剛說的話又原樣奉還。
那仆婦是林春喬從娘家帶來的人,自來都是有頭有臉,府中下人素來對她禮讓,慣了她一身的脾氣,今兒被扶搖一巴掌打了,又被阿棋這個小丫頭頂了,只覺眾目睽睽之下丟盡了臉,氣的渾身發抖。
林春喬也不能再裝聾作啞下去,眼角一瞥,示意身邊的人把那仆婦拉到后面安慰,自己則走上來冷冷道:“大小姐厲害,調教的下人也都伶牙俐齒。只不過今日我卻不是來跟你打嘴仗的”
扶搖笑道:“都動了手,自然不僅僅是打嘴仗而已。”
“我曉得大小姐嘴皮子利索,不過今兒你可是公然闖了我的院子,對我的下人動手,還在我屋里翻箱倒柜,這種行徑與強盜何異?今不給我一個說法,任憑你是大小姐,也難逃家法處置”林春喬冷冷道。
扶搖恍然道:“原來二夫人是為了這件事生氣。”
林春喬怒視。
“今日東南水軍與倭寇作戰,慕容身負重傷,爹親自帶他趕回府來醫治。因中了倭寇毒箭,急需二夫人屋子里的解藥。但是二夫人今日并不在府中,扶搖也曾問過二夫人院里的下人們,但并無人知曉解藥所在。救人如救火,無奈之下,扶搖只有事急從權,在二夫人屋里尋找,急切之下多有得罪,還望二夫人諒解。”
扶搖細細地解釋一遍,又沖林春喬行了禮。
她素來是針鋒相對的性格,從來不肯有半點示弱,今兒這般謙遜,不止阿棋和阿韻疑惑,林春喬身后的下人們更是大為詫異,就連林春喬眼中也露出一絲不解。
不過很快,林春喬又恢復了一臉的冰霜。
“大小姐既然說是事急從權,人命關天的大事,自然也不是不能通融。不過大小姐今日將我的屋子翻得亂七八糟,總也得有個說法才是。”
扶搖點頭道:“那是自然,扶搖這就給二夫人賠不是了。”
她又深深地沖林春喬施了一禮,接著道:“若是因扶搖的舉動使得二夫人房中遭受什么損失,扶搖也愿意賠償。”
扶搖越是謙恭禮讓,林春喬便越是猶如一拳打出去打在棉花上一般。
她今日去海神廟,是為蘇北岳祈福,回來之后就見到自己屋里一片狼藉,仿佛被強盜洗劫過一般,而聽了下人們的稟報,知道是扶搖所為,自然是一腔怒火,直接沖過來理論。原想著以扶搖的性格,少不得要發生沖突,但沒想到她今日卻跟換了性子似的,這樣的好說話。
難道就這么算了?
這當然不是林春喬的性格。
她笑了笑道:“既然大小姐誠心誠意地道歉,我自然也不好再說什么。不過大小姐既然說了要賠償我屋里的損失,那我也少不得列個清單于你。畢竟這每個院子的財物都有定數,每一樣物件都記錄在冊,該誰的責任便是誰的責任。”
扶搖點頭:“二夫人說的是,我砸壞的東西,沒有叫二夫人承受損失的道理。”
林春喬愈發笑得燦爛。
她一攤手,身后一個丫鬟便將一張紙遞了上去。
“大小姐瞧瞧,就是這么幾件,每件的價錢也都寫上了,那零零碎碎的便算了,一家人總不好算的那么清楚。”
林春喬將紙遞給扶搖。
扶搖接過來掃了一眼,道:“價錢很公道,二夫人不愧是當家一把手。”
她隨手就將紙甩給了阿棋。
阿棋看了一眼,倒抽冷氣道:“這么貴”
紙上面列的是:秋菊豐收粉彩花瓶一只,價一百兩;紫檀架玉如意一柄,價三百兩;五色寶石嵌金頭面一副,價一百二十兩。
其余零零總總的還有一些,攏共統計起來正好五百兩銀子。
阿韻也湊過去看了,驚叫道:“什么好東西要這么貴”
林春喬身后的丫鬟立時冷笑道:“真是沒見過世面的野丫頭。這些東西,都是我們夫人從娘家帶來的陪嫁,每一樣都是名家精工細作,看在大小姐的面子上,已經是做了折舊平價的,若是真要論原價,一千兩也打不住”
阿棋和阿韻都咋舌。
扶搖道:“兩個丫頭大驚小怪做什么,二夫人出身名門,陪嫁之物自然都是一等一的精品,價格貴些又有什么問題。”
林春喬笑著沖她點頭:“還是大小姐明事理。”
扶搖也微笑,肚子里卻早已罵開了。
什么花瓶,什么如意,她在林春喬屋子里不過是翻了一些箱子柜子,根本就沒去動屋里的擺設,哪里有弄碎過她一樣東西。
林春喬這樣做,分明是想讓她吃悶虧。
試想,當時在屋子里,除了芙蓉苑的下人,就只有她一個,她做了什么,有沒有打碎東西,只有這些下人看見。林春喬此時誣陷她,分明是有備而來,這些下人也一定早就被警告過,不可能為她作證。
五百兩銀子,這差不多要她一年的月例才夠。
若是真的按照這紙上的東西和價格來賠,她得窮到喝西北風才行。
不管心里怎么腹誹,扶搖面上仍是笑得跟花一樣。
“大夫人這單子列得詳細,我既然有言在先,自然要按價賠償。”她扭頭對阿棋道,“阿棋,你拿著這單子去跟三夫人核對一下,是否確實為這幾樣東西,尤其要問清楚價錢,大夫人是仁慈,給我們做了折舊價,咱們卻不好讓大夫人吃了虧呀。”
阿棋機靈道:“是,奴婢這就去。”
她捏著這張紙就要往門外走,門邊的一個仆婦立刻伸手一攔。
扶搖道:“怎么,我自個兒的院子,我的丫頭都不能走了?”
林春喬轉頭瞪了一眼,那仆婦默默地退了回去,阿棋沖她哼了一聲,揚長而去。
她回頭對扶搖笑道:“大小姐說的有理,是該讓三夫人核對核對,一家人也要明算賬。”
兩人各懷鬼胎,面上卻都笑得相親相愛。
扶搖看見林春喬一點都不著急,就知道那單子上的東西一定是真實存在的,價錢可能也算公道,這方面上估計找不出什么問題來。
“阿韻,你過來。”
扶搖招手叫了阿韻到跟前,輕聲對她耳語幾句,然后說道:“阿棋做事毛躁,你去幫她忙,免得叫她弄錯了。”
“是。”阿韻笑著跑出去。
這回自然沒有不開眼的仆婦再去攔她。
(體檢抽了三管血,走路都打飄,一整天覺得骨頭涼颼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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