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喬既然想出了一箭雙雕的法子,少不得要跟雪華囑咐一番。
母女兩個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地討論完。
雪華臉上是掩不住的驚喜。
“若是這法子真能成,不僅我可以高枕無憂,娘也可以重掌當家大權了。”
林春喬淡淡笑了笑,鄭重道:“這些話,出我的口,入你的耳,千萬不可對人言。此事關系重大,必須一擊奏效,否則你我母女二人都將萬劫不復。”
雪華見她面色嚴肅,語氣也十分地凝重,不由也收了驚喜之色,鄭重點頭道:“娘放心,我一定很小心。”
林春喬用右手指尖在左手手心里摩挲,瞇著眼睛幽幽道:“計策已經周詳,事情卻得一步一步慢慢來,咱們不能心急。”
雪華蹙眉道:“這事兒如此要緊,須得一個穩妥放心,且不會引人注意的人去辦才成。娘有人選了么?”
她話音剛落,水榭外頭就響起了交談聲。
林春喬笑道:“這不就來了么。”
她抬高了聲音喊道:“外頭是誰在聒噪?”
門外的聲音頓時停住,緊跟著還是方才那個提議換茶的丫鬟,領著另外一個小丫頭走了進來。
“二夫人,這是聽濤閣的下人,說是給四夫人送扇子來的。”
后面的小丫頭走上來沖林春喬和蘇雪華行禮道:“奴婢是聽濤閣的丫頭小冬。方才四夫人出門忘了帶扇子,院里的姐姐們說夫人如今身子發福,極愛出汗,命奴婢將扇子送來。”
她看著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膚色甚白,眉心一點胭脂記,手里果然拿著一柄蝶戲牡丹的團扇。
林春喬點點頭,擺了擺手,將帶她進來的那個丫頭揮退了。
屋里只剩下她、雪華,還有小冬三人。
林春喬道:“四夫人方才還在這里,不過已經走了,你路上沒有碰見么?”
小冬道:“奴婢不曾碰見,想是走岔了路了。”
“那你快去追吧,你們家四夫人是朝這條路上走的。”
“多謝二夫人,奴婢這就告退了。”
這幾句對話,林春喬和小冬都說得有些用力,雪華自然不用說,就是水榭外頭的人,應該也能聽得真切的。
不過在說完這幾句話之后,小冬便飛快地走上來,直接湊到了林春喬眼前。
雪華吃了一驚,還以為她要冒犯林春喬,正緊張起來,卻見林春喬將一個荷包塞到了小冬的手里。
“知道用法么?”
“夫人放心,奴婢曉得。”
兩人用極低的聲音飛快地交談完。
林春喬又取出一張薄薄的銀票,再次塞入小冬手里,低聲道:“這是一百兩,給你弟弟看病用。”
小冬感激道:“謝二夫人。”
林春喬擺手:“去吧。”
小冬便不再說話,麻利地將銀票塞入自己的鞋底,退后了幾步,沖林春喬跪下磕頭,大聲道:“奴婢謝二夫人賞。”
林春喬也抬高了聲音道:“好好伺候你們夫人,等她生下小公子,你們少不得人人沾光。”
“是。”
小冬又沖林春喬磕了一個頭,起身就走,打開水榭的門之后,當著門外所有下人的面將林春喬給她的那個荷包堂而皇之地掛在了腰上。
直到水榭的門再次關上,雪華才露出驚訝的表情。
“娘,這個小冬就是你安排的人手?”
林春喬抿了一口茶水,道:“如何?”
雪華嘖嘖稱奇:“這丫頭,瞧著普普通通,竟有如此膽色。”
林春喬笑了一下,道:“她不是府里的家生子,是五個月前我從外頭買來的。當時她父母雙亡,拖著個癆病弟弟,在街頭行乞,與四個乞丐搶一個饅頭。那四個乞丐都是年輕男人,有的是力氣,她不過是個弱質女流,為了一個饅頭卻敢不顧性命,與他們相搏。這份膽氣,可是少有的。”
雪華恍然道:“娘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買下了她?”
“正是。她進府之后,先是在大廚房打下手,當時丁芷蘭剛剛懷孕,你爹緊著她,要我給聽濤閣增添人手,這丫頭的細心是出挑的,自然而然就被挑了進去。她人在府里,她那生著癆病的弟弟卻還在外頭,若不是我時常接濟,她弟弟又怎么活得到今日。”
雪華吃驚道:“所以她就成了娘最忠心的心腹,娘早就在聽濤閣安排了這樣一個內應啊?”
林春喬瞥她一眼:“什么叫當家人?這府里各個院子的消息,我是怎么知道的?這里頭的學問大著呢,你還有的學。”
雪華對這方面自然是不精通的,邀朋呼友風花雪月鮮衣怒馬的,她倒是擅長,若說到家斗之道,她連林春喬的皮毛也挨不上。
林春喬也知道自己這個女兒,除了生就一副好皮囊,投生一個好人家,心計上卻是不如那村婦帶來的女兒蘇扶搖的,所以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幫她籌劃將來的前程。
“可是娘,既然那小冬是你的人,怎么你剛才還讓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將荷包帶出去?那荷包裝的不是藥么?將來事情成了,總會有人追究原因,不怕那小冬被懷疑嗎?”
雪華不明白了。
林春喬挑著眉頭,欣賞地點頭道:“你能想到這一層,可見是長進了。”
雪華笑了笑。
“不過,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這樣做的用意,將來你就明白了。”
林春喬莫測高深,卻是不說明這樣做的原因。
蘇雪華雖然疑惑,但母親不肯說,她也只有看著事態的發展,將來一定就會明白。
小冬出了清風水榭之后,順著林春喬指示的道路快步走去,不久就追上了丁芷蘭和蘇青寧一行人。
她說了自己是來送扇子的,丁芷蘭還夸她有心。
青寧接了那扇子過去,替母親扇起風來。
小冬道:“方才奴婢去清風水榭,是二夫人指點奴婢來追夫人小姐的,還賞給奴婢一個荷包。”
她將荷包呈給丁芷蘭。
丁芷蘭接過來先瞧了瞧外面,不過是普通的青色緞子,繡的是一個黃色的福字,沒什么特別,打開荷包再瞧,里頭不過是一個花生樣的銀錁子,款式很平常,并不算什么貴重東西。
她將銀錁子裝回荷包里,遞給小冬道:“既是二夫人賞你的,你便留著吧。”
“謝夫人。”
小冬結果荷包,珍重地掛回腰上,一副小孩子得了寶貝玩具的欣喜模樣。
丁芷蘭見了她的神色,不過笑了笑。
青寧輕聲道:“二夫人對下人們倒是大方。”
一行人重新邁步前進。
丁芷蘭道:“從前倒是沒見她打賞咱們聽濤閣的人,今兒難得大方一回,難不成是心血來潮?”
青寧側著臉說道:“拜水節那天,雪華被爹罰了,二夫人也被斥責了一通,爹說她處事不公。自那日之后,二夫人對府中下人便似乎一視同仁起來,今兒打賞小冬,也不過是想表現她的公正開明罷了。”
丁芷蘭驚訝地看著她道:“說的有理,只是你怎么突然間能分析到這一層上去。往常你可是不愛琢磨這些事情的。”
“往常不愛琢磨,是因為怕。上次在聽濤閣,咱們自己的院子里,雪華卻將我打得遍體鱗傷,若不是大姐和大夫人說話,只怕二夫人和雪華還要將我們母女折騰得更慘。只是大姐和大夫人能幫得了我們一次,卻幫不了我們一生,靠人總不如靠己。”
丁芷蘭站住了腳步,頭一次這樣認真地看著自己的女兒。
青寧清麗的眉目之間,露出了一絲苦澀之意。
丁芷蘭握住她的手,啞聲道:“是娘不中用,竟要你來操這個心。”
青寧淡淡笑道:“娘不必介懷,咱們只是好好過日子罷了,若是別人不來招惹,咱們也便安安分分,若是別人無理取鬧,咱們總不能一輩子都忍氣吞聲。”
她越是笑的淡然,丁芷蘭便越是窩心。
小冬跟在后面,將她們母女的對話都聽在耳里,臉上閃過一絲猶豫和不忍,但摸到自己袖筒里的銀票,卻仍是狠了狠心。
她們一行人自然是一路朝著聽濤閣方向走。
而另一條路上,扶搖正一個人走在湖邊的柳蔭里。
丁芷蘭和青寧離開清風水榭的時候,她也很快就出來了,跟林春喬在一個屋子里,總歸是不太開心的事情。
繞著湖種了一圈的柳樹,柳蔭下是鵝軟石鋪就的小路。
她漫步在這小路上,不料卻遇見了最怕遇見的人。
“我有這么可怕,你見了我就要躲?”
慕容大步走上來,攔住了她。
扶搖只得轉過身來,眼睛卻看著地面,并不看他。
慕容站到了她身前。
“我給你送藥,為什么不收?”
扶搖不說話。
慕容握住了她的胳膊。
扶搖甩開。
慕容濃黑的眉毛擰了起來,深邃而銳利的眼神里,也流露出一絲困惑。
扶搖瞥了他一眼,俯身從柳蔭下撿起一根樹枝,在湖邊的泥土地里寫起字來。
“無解釋,不說話。”
看著地上的這六個大字,慕容面無表情。
扶搖用樹枝在這幾個字上點了點,用力地看了他一眼,扔掉樹枝,昂頭就走。
慕容卻一伸手,準確地握住了她右手的手腕。
“跟我走”
在扶搖驚訝的眼神中,他拖著她離開了湖邊的這片柳蔭。
(另外,感謝的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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