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趙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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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謙那邊遣人去見袁術,密謀共取豫州。
荀貞這邊專心內政、軍務,并加深和徐州士族、豪強的聯系。
一時間,徐州地界雖是暗潮涌動,倒也暫相安無事。
董卓廢五銖錢,換鑄小錢的后果很快就顯露了出來,長安那邊傳來消息,貨賤物貴,一石谷價至數萬錢,按照官價,一萬錢折合一斤金,也就是說,幾斤金子才能換一石谷糧。這些年來,先是黃巾起義、繼而西涼叛亂,長安都受到有影響,百姓的日子本就已過得艱難,現下又因董卓更鑄小錢之故,雪上加霜,那邊百姓現下的生活可想而知,必是如處水火中。
卻說陶謙遣了使者沖鋒犯寒,這日來到魯陽,見到了袁術。
能被陶謙遣來見袁術的自是陶謙的心腹人,此人姓楊名蔚,字仲豹,籍貫丹陽,卻乃是陶謙的鄉黨,跟從陶謙已有多年了,上次代表陶謙來和袁術定盟的便是他。
既已來過魯陽,見過袁術一次,所謂“一回生、兩回熟”,楊蔚與袁術也姑且算是個熟人了,見到袁術,他行禮下拜,口中說道:“拜見將軍。”
袁術叫他起身,請他入座,說道:“前些日與君一見,深服君才,正不知何日方能與君再見,而君今日便至,解我相思之渴,何其幸也。”
楊蔚心知袁術這話只是“面子活兒”,上次他來見袁術商議定盟的事時,袁術舉止頗是傲慢,又哪里有“深服君才”的樣子了?他卻也明白,陶謙雖是一州刺史,名義上占了一州之地,而袁術的地盤至今只不過有南陽一郡,可一來袁術出身高貴,再則他現官居“后將軍”,官位也要比陶謙為高,故而雖是為了自身的利益與陶謙結了盟,可究袁術之本心,料來實是未給陶謙幾分敬重的,所以楊蔚也就沒把袁術這話當真,在臉上做出惶恐感激的模樣,謙虛了幾句,又吹捧袁術了幾句,覷得袁術神色好轉,遂趁機把自己此次的來意道出。
他說道:“今蔚再來,復拜見將軍,是奉了鄙主之命。”
楊蔚雖是陶謙的心腹,但他沒有在徐州任職,不是官身,他與陶謙不是下級與上級、而是門客與家主的關系,因而他稱陶謙為“主。”
袁術“噢”了一聲,說道:“這大冷天的,陶方伯也不讓君歇歇,又遣君來,不知是為何事?”問道,“可是廣陵荀貞有了什么異動?”
“這倒沒有。鄙主遣蔚來,非是為荀侯,而是為豫州。”
袁術心中微動,問道:“為豫州?”
“正是。”楊蔚與袁術接觸雖然不多,然而已頗為了解袁術的性子,他這次來見袁術,又是處在一個“被動”的位置上,因而卻是不敢在袁術面前賣關子,不等袁術再問,直接便把陶謙的意思合盤托出,說道,“今豫州形勢,將軍必知,孫文臺沐猴而冠,鳩占鵲巢,倚仗兵勢,逼走孔公緒,而竟自占豫州,名號‘刺史’,倒行逆施,荼毒一方,凡豫州士人無不為此懷忿,這些時日以來,鄙主接到了不少豫州名士的書信,他們不但詳細述說了孫文臺的暴行,并都在信中懇請鄙主出兵西向,以解豫州百姓苦難。”
說著,楊蔚取出一疊書信,起身離席,奉給了袁術。
陶謙成名、為宦多年,雖因他性格剛傲之故,朋友稱不上多,但也不是沒有朋友的,在豫州他也有幾個好友,這些書信便都是他的這幾個好友應他之情、專門寫來給袁術看的。
袁術隨便翻了翻,見信中內容確是如楊蔚所言不差,而觀各信的落款姓名,卻無有一人是州郡名人,甚至其中有兩個人他壓根就沒聽說過,只是從其人之籍貫、姓氏,大略猜出了可能是出自哪個家族的,楊蔚所謂之“豫州名士”之語明顯是加了水分,而且是不少水分的。
袁術頓心中了然,心道:“剛才我問可是荀貞有了異動,楊蔚回答沒有,這話顯是在哄我!陶恭祖今遣楊蔚復來,言豫州云云,明顯是想要借我之力,使豫州大亂,從而調荀貞援孫,……‘以解豫州百姓苦難’是假的,‘以解荀貞給陶謙造成的壓力’是真的。”
袁術把書信丟在案上,也不說破,只是口中說道:“陶方伯國家干臣,軍陣名將,今應豫州所請,兵擊豫州,必是馬到功成。”
楊蔚說道:“豫州者,將軍之家鄉也;將軍者,天下之人望也,故鄙主雖得豫州士人書信請救,然卻不敢冒然自專,遣蔚今來復拜見將軍,便是想請與將軍一道出兵。”
“想和我一起出兵?”
“是。”
“豫州固為我的家鄉,孫文臺固然暴虐悖逆,可實不相瞞,我而今兵寡糧少,南邊又有劉景升咄咄相逼,實是沒有余力北顧豫州啊。”
陶謙這明顯是“驅狼吞虎”之計,想用袁術來調動孫堅、荀貞,從而謀得他自身的利益,袁術又不是傻子,怎肯上當?
陶謙也知,空口白牙的幾句話,肯定是難以說動袁術的,所以在楊蔚來前,他特地對楊蔚有過交代,楊蔚當下說道:“鄙主愿以將軍為主,徐州為輔。”
“以我為主亦無用也。我兵馬既少,糧秣又缺,南復有劉景升相逼,實是難以出兵北進。”
“鄙主愿出十萬石糧,以充將軍糧秣。”
“十萬石糧?”
“正是。”
袁術沉吟不語。
楊蔚又道:“將軍神威,家又為豫州冠族,今如擊豫,必手到擒來,待兵勝之日,鄙主只愿得魯、沛兩國,余者請盡歸將軍。”
魯國和沛國這兩個郡國在豫州的最東邊,挨著徐州,兩個郡國的地域都不大,特別魯國,只有區區幾個縣,可謂彈丸之地,沛國大點,但也比不上汝南,就經濟、人文而言之,亦比不上潁川。陶謙知他是有求於袁術,故而姿態拿得很低,甘愿出十萬石糧給袁術,同時胃口也不大,事如能成,他只要沛、魯就行,余下的那些豫州真正的膏腴、繁華之地盡可皆歸袁術。
袁術沉吟說道:“奈何吾兵甲不足,兵卒亦少,恐怕實是難以應陶方伯此倡啊。”
楊蔚說道:“鄙州雖貧,亦產鐵也,愿出矛千、甲五百、馬鎧五十,贈與將軍。”
袁術說他的部隊“兵甲不足”,這句話倒非虛言。
袁術當日從洛陽逃出時,隨身所帶的沒有多少東西,現下的這些兵卒部曲,多是在南陽本地招募而來的,人可以招募,兵甲武器卻是沒辦法招募,他現有的這些兵甲,一部分是當時的荊州刺史王叡送給他的,一部分是從南陽郡府“借來”的,還有一部分是他自己募召工匠打造的,到底他是一支“客軍”,當年王叡不會送給他太多的甲衣兵械,而南陽又只是一個郡,存儲的兵器有限,他手頭上得來的鐵和工匠也不多,所以他的部曲兵卒的確是有不少至今都無甲衣,乃至連個像樣的兵器都沒有的,——這也是為何當董卓在洛陽時,他不敢積極進取的一個緣故,同時,這也是為何他非常想得到荊州全境的一個主要緣故。
袁術說道:“聞徐州強弩名冠天下。”
楊蔚心道:“我在徐州多時,卻怎么沒聽說過徐州的弓弩出名?”知道袁術是在找借口索要弓弩,不怕袁術不要東西,就不怕他不要,他只要肯要,那就說明有戲,楊蔚心中暗喜,因遂說道,“泰山兵今客居鄙州,為解豫州倒懸,鄙主近月又稍有擴充州軍,州中存弩已不多矣,不過既然將軍提及,愿出弩二百、弓三百,及箭矢二十萬,送給將軍。”
“弓弩似少,二十萬箭矢亦不足也。”
弓、弩都是利器,楊蔚不能做主,箭矢倒是可以多給一點,因說道:“鄙州庫存的弓弩實是不多,無法再加了,箭矢愿出以三十萬之數。”
三十萬箭矢,看起來很多,其實不算多,戰斗激烈的時候,比如前漢李陵與匈奴騎兵鏖戰時,他麾下的五千步卒一日間便射出了五十萬支箭,三十萬支箭矢頂多也就是能支撐一場不太激烈的戰斗。
袁術見從楊蔚這里大概確實是再榨不出什么了,便也不再多說,說道:“豫州百姓苦難,我亦久聞,今如得貴州糧、甲、兵械之助,我雖兵少,也愿與陶方伯共救豫州。……不知陶方伯可出兵馬幾許?”
“愿出兵馬萬人。”
“如此,我也出萬人如何?”
“這……,聞孫文臺麾下現兵馬至少三萬余,將軍如只出萬人,恐有不及。”
“這樣吧,我出萬五千人,貴州亦出萬五千人,如何?”
楊蔚面有難色,說道:“荀貞狼據廣陵,窺伺徐方,鄙州兵馬不多,如出萬五千人,恐州府空虛,會被荀貞所趁。”
袁術瞧了楊蔚一眼,笑道:“也罷!貴州出兵萬人就萬人吧,我出兩萬人便是。”
沒料到袁術這般通情達理、善解人意,楊蔚大喜,他心道:“兩邊合兵三萬人,加上袁本初家為汝南冠姓,袁家的門生故吏遍布豫州,一旦出兵,豫州地方上定會此起彼應,里應外合,差可與孫文臺一戰了。”於是起身離席,又拜倒堂上,說道,“敢請與將軍定盟。”
定下盟約,楊蔚和袁術約定:待陶謙把糧秣、甲鎧、兵械都先送過來一半后,兩邊就一起出兵,共擊孫堅。
楊蔚辭別袁術,自覺不辱使命,完成了陶謙的命令,興沖沖地返回徐州。
楊蔚走后,袁術帳下左右有人說道:“孫堅小戇,其兵頗銳,不好對付,將軍如擊豫州,荀貞料又必會援之,荀兵亦利,便是將軍與陶恭祖合兵,三萬兵士,怕也不易勝也!更且我軍南有劉景升坐據,實我軍之心腹大患是也,將軍如出兵北上,他恐怕會趁機擊我。”問袁術,“將軍,我軍本是早就已經定下先取荊州,再謀其它,今將軍卻為何答應了陶恭祖的請盟?”
袁術哈哈大笑,說道:“陶恭祖憂懼荀貞,因復遣楊蔚來說我出兵豫州,我豈不知他這是驅狼吞虎之計?想讓我給他開路,借我來給他解憂?想得倒是不錯,卻也不問問我肯不肯?”
左右不解袁術之意,疑惑問道:“將軍何意?”
“且先取了他的糧秣、甲鎧、兵械,然后再說罷!”
諸人這才明白,袁術卻是“送上門的便宜不占白不占”,根本就沒有出兵豫州的意思,而只是想借機從陶謙那里弄來些糧食、甲械,以加強一下自己的實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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