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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靜寂,二月仲春天氣,已是頗暖,夜風拂來,帶著遠處的林木清香和泥土的芬芳,又有汝水上的水氣亦摻雜其中,尤令人心曠神怡。
只是,春夜雖美,此時的梁縣城中,卻是充滿了緊張的氣氛。
昨晚荀貞大破董營、陣斬何機,具體的戰斗過程和斬獲,梁縣城中的守軍不知,可是荀貞大勝、何機戰敗的結果梁縣城中的守軍卻是已然得悉,——畢竟梁縣城外的劉秉部只有三千人,不能把梁縣團團圍住,所以城中和外界的消息并沒有被徹底斷絕掉,事關本城守戰和自身安危,梁縣的守將時刻都在關注著荀貞、孫堅部入到境內的動向,荀貞、孫堅過注城不打、直擊何機營壘的事情他知道,昨晚荀貞獲勝的事情他已在今天午時前后得知。
從午時得知這個消息到入夜前后,守將先后召集軍官,共開了兩次軍議。
一次自就是在午時得知何機兵敗的消息之后。
何機一敗,這汝水兩岸,遠近百里方圓,就只剩下了梁縣和注城兩支董軍。
注城城小,城中只有數百兵卒,可以忽略不計,也就是說,周邊這一帶現存的董兵其實也就是只剩下了梁縣城中的這一兩千人了,何機的營壘在時,梁縣城里的這一兩千董兵近則可以和何機隔河呼應,遠則亦能與伊闕諸關中的胡軫響應,可現下何機兵敗,就等同是把這支董兵和伊闕諸關中的胡軫給割裂了開來,換言之,從某種程度而言,他們已是成了一支“孤軍”。
這可是大大不妙的。
午時前后的那第一次軍議上,各曲的軍候、司馬、屯長們議論不休,爭執不停。
有的認為:何機已敗,荀貞、孫堅大勝,這個時候,梁縣應該固守城池,萬不可出城浪戰。
而又有的認為:荀貞、孫堅攻何機時,梁縣就該遣兵出城襲荀貞后陣,那會兒因為反對的人太多,此策未能實行,現在何機兵敗了,只剩下了梁縣這一座“孤城”,孤不可守,那么如今就應該立刻帶兵出城,或往西去,或往北去,總之,不能繼續留在城里等荀貞回師圍擊了。
對這個“帶兵出城而走”的意見,反對者甚眾。
反對的人說:城外現有三千荀兵,而荀貞、孫堅又獲大勝,如果現在出城而走,首先會被城外的荀兵咬住,其次,荀貞、孫堅已獲勝,那么他們的主力也就已經騰出來了,一聞知此訊,定很快就會遣部來與城外的荀兵合擊之,待到那時,無城可守,只能野戰,以少敵眾,必然大敗。
認為此策萬不可取。
眾說紛紜,爭執不休,誰也說服不了誰。
最終,守將做出了決定,說道:“現下敵情不明,只知何校尉兵敗,卻不知荀、孫二侯的主力在何處,我等如冒然出城,恐會失利,且等探明了情況,再做決定吧。”
到了傍晚時分,梁縣的探騎探明了荀貞、孫堅部主力的動向,又來稟報。
聞知荀貞、孫堅帶兵去了北邊,守將又把軍官們召集到了帥帳,召開了第二次軍議。
他對諸人說道:“據報:荀、孫二侯統主力兩萬余往了北邊伊闕關的方向去,現留在汝水兩岸的除了我城外、注城外的數千人馬,還有一支萬余人的部隊,屯駐在原本何校尉的營內外。”
有軍官立刻說道:“荀、孫二侯敗了何機,趁勝鼓勇,這必是去伊闕關了。”
卻也有人懷疑,說道:“伊闕諸關關中有我精卒三萬,荀侯、孫侯不可能不知,他兩人如是欲去攻關,絕不會只帶區區兩萬余眾,兩萬多人怎么可能打下伊闕諸關?”
有人問道:“那你以為荀侯、孫侯是干什么去了?”
“何校尉兵敗前,想來定會遣騎去伊闕求援,荀侯、孫侯往北而去,我記得北邊數十里處有片丘陵,是從伊闕到何校尉營的必經之地,荀侯、孫侯會不會是設伏打援去了?”
“何校尉兵敗,連我等都知道了,伊闕關中豈會不知?即便何校尉曾有過遣騎去請援,現在伊闕的援軍肯定也都退回去了,荀侯、孫侯打個什么援?”
“只要遣出些騎兵散在北邊丘陵一帶,斷掉伊闕關的消息并不難,何校尉雖然已然兵敗,可也許伊闕關中尚不知曉。”
“那你以為我部現下該如何是好?”
“如荀侯、孫侯真的是打援去了,我有上中下三計。”
守將問道:“上計為何?”
“傾城而上,渡過汝水,直撲荀侯、孫侯軍后,與伊闕關的援兵南北夾擊,戰必勝也。”
“中計為何?”
“趁荀侯、孫侯主力北去,我部棄城而走,往西去,投陸渾關。”
“下計為何?”
“固城自守,以期待荀侯、孫侯兵敗。”
守將忖思心道:“我部只兩千來人,而城外和北岸的荀兵有近兩萬之眾,要想擊荀侯、孫侯軍后,需得從他們中穿過去,風險太大,難以完成,上計不可取;固城自守,萬一荀侯、孫侯又勝,回師來圍我,我豈不是插翅難逃了?亦不可取。”如此想來,只有第二計可取了。
他說道:“我欲取中策,諸君以為何如?”
上策需要極大的膽勇,下策是把期望寄托在別人的身上,要么太危險,要么不靠譜,對尋常人來說,都會選中策。
在場的軍官都贊成。
何機已敗,梁縣成了“孤城”,既然決定趁荀貞、孫堅北上的大好機會逃命,那就事不宜遲,於是,梁縣守軍就決定今晚便趁夜出城西去。
城外的劉秉部只圍住了梁縣的南邊和西邊,東邊和北邊沒有圍,北邊是汝水,不能走,可行的道路就只有東邊了。
走東邊出城有點麻煩,因為為了繞開城南的劉秉部,在出了城后需得先往南邊走一段路,然后再折轉往西,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多走點路就多走點路吧,總強過和劉秉部硬碰硬,直接去沖他設在城西的軍營。
通常快天亮時是人最困倦之時,對戰場的兵卒而言之,天快亮時且還是他們“最疏忽”的時候,天快亮了,提了一夜的心也都放下來了,所以,梁縣守將把出城的時間定在了五更。
經過大半夜緊張的準備,五更時分,守軍悄悄打開了東城門,先是遣了些精銳出去,把游弋在城外的荀兵哨探給殺掉,然后全軍出城,到底多是老卒,這支守軍相當精銳,他們出城時半點聲息也無,靜悄悄地出了城,往南邊走了七八里,然后轉往西去。
劉秉部三千人,分成了兩營,城西兩千人,城南一千人,他親在城西坐鎮,城南是由他部中的軍司馬坐守。他的這個軍司馬沒有經歷過戰爭,從沒上過戰場,只是因家資而得以被郡中任為了此職,作戰經驗不足,所以雖是日夜守在營中,甚是用心,可在一些諸如警戒等軍事部署上卻很有不足,他營中竟是無有一人發現梁縣的這支守軍從他們營邊悄悄經過。
這支董軍本是做好了打一仗的準備,可是沒想到不但出城輕易,又見到南營的荀兵竟然如此大意,都不覺納悶,那守將心道:“荀侯、孫侯連敗何校尉,按說他們的部曲應該很是精銳才對,可城外的這支時荀兵卻怎么這般無用,營防如此松懈?”很快就想到了答案,“是了,這支荀兵打的不是荀侯旗幟,而是汝南旗號,料應非是荀侯本部,難怪無用至此。”想及此,覺得有點可惜,若非是有荀貞、孫堅的本部在對岸,那他就大可以趁機夜襲一番劉秉營,然后再揚長而去。
梁縣守軍卻是輕巧巧就過了劉秉營,西去投陸渾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