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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攸晝夜兼程,幾天后到了酸棗。
曹操聞報,出轅門相迎。
入到營中落座,曹操先道聲“路上辛苦”,命人奉來熱湯,待荀攸飲了幾口,稍去體寒,旋即問道:“公達此來,可是帶了貞之的信來么?”
荀攸取出荀貞的信,呈給曹操。
荀貞寫了:這次派荀攸來,是為商議出兵之事。
曹操讀罷大喜,說道:“本初日前有一信來,信中言說如我與貞之合力進擊,則他可以出兵相助。并他又有一封信,是給孟卓的,信中叫孟卓盡力說服酸棗諸公,諸我與貞之一臂之力。他又在信中對我說,也給貞之去了封信。……,這封信,貞之可收到了么?”
酸棗離河內近,潁川離河內遠,袁紹分寫給曹操、荀貞的信是同時送出的,酸棗先到,荀攸來時,袁紹的這封信還沒有到陽翟。他搖了搖頭,說道:“攸來時,軍中尚未收到車騎之信。”
“掐算時日,貞之現也該收到此信了。”
“不知袁車騎能出多少兵馬?酸棗諸公又是否已被張將軍說動,肯出兵相助了?”
“本初只說會出兵相助,未言會出多少兵馬,酸棗現有王匡、張揚、於扶羅諸部兵馬,加上本初他本部的軍士,以及韓冀州派去助他的冀州軍馬,合計有五六萬之眾,雖暫缺糧秣,可他既答應助我與貞之擊董,想來派出的人馬應不會少於萬人。……至若酸棗諸公,孟卓已然答應,待我出兵之時,他會遣數千人馬助我。”
荀攸心道:“袁本初乃此次聯軍的盟主,若是只肯出萬人之數,實在不多,不過話說回來,本來是沒有把他計算在內的,現在他愿意出兵,人馬雖少,姑且也算是一路,能稍減君侯、曹將軍這兩路的壓力了。……酸棗諸公聯兵一二十萬,步騎盛眾,而到頭來,即便是有了袁車騎的信到,卻竟還是皆不肯動,只有張邈答應出出區區數千人馬相助,實可發一嘆。”
他說道:“有車騎、張將軍出兵相助,此次擊董的把握就更大了。”
曹操說道:“貞之信上言:他與孫將軍和豫州軍的諸校尉初步定下了一個分路進擊的方略。不知此方略是何?”
軍機大事,當謹慎起見,所以荀貞沒有具體的方略寫到信中,而是交代荀攸由他轉達。
當下,荀攸將荀貞、孫堅等人定下的方略轉告給曹操。
曹操聞之,猛地一拍案幾,說道:“貞之與孫將軍之見,正與我合!”
他轉對帳中陪坐的史渙等人,笑道:“這些天,咱們商議進兵之策,定下此略的當時我就對汝等講:‘貞之必與我意合’。如何?我說的不錯吧?”
史渙是曹操的門客,少任俠,有雄氣,以忠勇見稱,甚得曹操信用,現被曹操表為“行中軍校尉”,卻是與趙云擔任的職務相同。
史渙笑道:“將軍與荀、孫二將軍皆海內之英雄也,英雄所見略同,正當然也。”
曹操哈哈大笑。
一因得了袁紹肯出兵相助,二來得了張邈愿助兵數千,三來又總算等到了荀貞、孫堅會師,弄來了糧秣,潁川可以出兵了,連日來焦急氣憤的心情被一掃而空,曹操此時的心情極是暢快,掀著胡須,拍著大腿,歡暢大笑,又盡地主之誼,連勸荀攸飲湯。
荀攸見他這般作態,不覺心道:“昔於潁川討黃巾時見此公,便覺他雖出身公族,三代富貴,然卻言行輕脫,頗少威重,不似貴家公子,今日再見,仍如是也。”
不過,雖說覺得曹操少威重,可是荀攸卻并沒有看輕他,不為別的,就沖酸棗諸將都不敢進兵,而獨他一力主張進戰,就足能令人敬重。除此之外,就給人的感覺上來說,曹操盡管顯得有點輕脫,可也正是這份輕脫,不拿架子,性情真露,卻很容易就能使人感到親近。
曹操令人取來地圖,展開地上,走到圖前,將腰劍連鞘抽出,持之指點其上,對荀攸說道:“我取成睪;貞之、孫將軍擊大谷;本初遣兵逼孟津,三路連進,董卓必左右難顧,這就好比屋漏下雨,屋中處處皆漏,他就算兵馬強盛,也沒辦法全部阻擋,以我料來,他無非只有一策可行。”
“愿聞將軍高見。”
“那就是‘一實兩虛’,揀選精兵一支,用為主力,擊我三路中的一路,此是‘一實’,再遣兩支人馬,用為偏部,分別應付我三路中的另外兩路,此是‘二虛’。”
“將軍所言正是,想來那董卓也只有如此應對了。”
“我三路并進,上應天時,下應民心,乃是以順誅逆,而董卓雖據洛陽,卻被公卿懷厭,吏民不附,所以,他肯定比我們急,這樣一來,他遣出的那支主力,也即那‘一實’,定就會以速勝為盼,以期先敗我一路,再轉擊另外兩路。董卓雖惡,兵馬卻強,不管是我們三路中的哪一路碰上了他的主力,仗都不好打,稍有差池,也許便會失利,故此,我認為,應對之上策當是:無論我三路中哪一路遇到了董卓的主力,都應立即深溝高壘,不與之戰,而余下的兩路則視情勢或戰或守。如此,避開董卓的長處,利用我等的優勢,縱不大勝,亦不敗矣。”
說完了對董卓可能采取戰術的分析和自己這方面的對策,曹操問荀攸:“公達以為吾此見如何?”
“誠如將軍所言,此上策也。”
“好!既然卿無異議,就請回去后將此轉告給貞之。貞之如有異見,我等可再做商議。”
“諾。”
曹操把劍收回腰中,叫人把地圖拿走,在帳內踱了幾步,扭臉望了望帳外營中的旗幟,又忽然嘆了口氣。
荀攸問道:“將軍適才所議皆中肯之言,明智之策,攸深以為然,以此擊董,確能如將軍所言之:‘縱不大勝,亦不敗矣’。定策既已有,將軍卻又緣何忽然嘆氣?”
“我所嘆者,非為懼董,不是在擔憂此戰不勝。”
“那所為者是何?”
“設若酸棗諸公肯與我共進,豫州孔伷肯與貞之共進,本初、公路兄弟亦各舉兵大進,則我等四路聯兵:本初引河內之眾,臨孟津;我與酸棗諸公取成睪,據敖倉;貞之并潁川諸將塞轘轅、太谷,制其險要;公路率南陽之軍,駐丹、析,入武關,以震三輔,則勝敗立定,大事已成,又哪里還需要我與貞之苦心謀劃,殫思極慮?”
荀攸聞得此言,心中想道:“曹將軍此見,卻是與志才相同。”
類似的話,便在荀攸來曹營前,戲志才就在荀貞的帳中說過。
只是,設想是美好的,現實是難以達成的。
荀攸沒有在曹營多停,只住了一夜,次日一早變啟程回陽翟。
到了陽翟,將曹操的意見轉告給荀貞,荀貞沒有異議。
既無異議,就不必再遣荀攸去見曹操了,於是,荀貞只又寫了一封信,遣人再去酸棗,送與曹操,信中表示:贊同曹操的意見,并和曹操約定了起兵的日子。
當下已是二月上旬,加上袁紹,此次共有三路人馬共進,這出兵之日卻不能太定得太早,需得留下充足的時間給各路預備,因而荀貞將之定在了二月下旬。
曹操接信,對此也無意見,一面給荀貞回信,一面遣人去告之袁紹。
臨近出兵,荀貞、孫堅和愿意從荀貞進擊的豫州軍各部皆加緊操練。
高素得了荀貞的指點,拉上江禽、劉備和幾個孫堅的部將早就去找了孔伷。
他們學孫堅的手段,也是天沒亮就闖入了孔營,直入孔伷帳中,口口聲聲:我等為國家討逆,將擊董卓,離開了家鄉,冒著生死的危險,全因一個忠義,可是直到現在卻連兵甲軍械都還沒有配齊,聽說你這里有很多富余的軍器,與其閑置,讓它們生銹,何不交給我等?
孔伷惱得不行。
孫堅來了這么一次,要了幾萬大石的糧去,敢情是嘗到甜頭了?你們這些豎子居然又來這一出,又是天還沒亮就闖進我的大帳,全副武裝地逼著我要軍械,真是把我當好捏的柿子了?
有心發飆,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面對高素等人的甲兵相逼,他也只得低頭。
高素等人順利地從他這里搞來了幾千套軍械,回去營中后各自分了。現下,他們各部的兵馬雖仍尚有欠缺,可缺者已然不多了,大部分兵卒都已有了甲械在身。
他們這邊要來了軍械,孔伷那邊轅門的守將卻倒了霉了,上次那個守將因為沒能攔住孫堅,被孔伷降了職,這個守將沒了那個好運氣,直接被孔伷后來尋個借口砍了頭。能被孔伷委以守轅門重任的都是他的親信,如今一個被降職,一個被砍頭,雖的確是各有過錯,可這其中更多的卻是因為孔伷的遷怒,這么一搞,連帶著就使他余下的那些親信各自不安。
這些都是孔伷軍中的事,不必多說,卻說荀貞這邊整軍操練,準備出戰。
這一日,忽從洛陽傳來消息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