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屋子睡的是個女子,雖然夜黑看不清模樣,但在叫醒她,說了幾句話后,荀貞就問出了她的來歷,原來是國叕買的那幾個女樂之一,被陰修送過來的。
荀貞心道:“這么看來,我在太守府見到的那幾個女伎,確是國叕的女樂啊。”想來應是杜佑、郭俊獻給陰修的。對像戲志才這樣的單寒弟子,陰修連一個“曹史”都不舍得給,而對像荀貞這樣名族出身的弟子倒挺大方,不但給以重任,得了美女也不忘分他一個。
實事求是地講,像陰修這樣的官兒已經是好官兒了,盡管不能主動除惡,但至少“擢賢”,優待士族,也肯做事,上任沒有多久就“行春”,也沒聽說有聚斂貪污的濁跡,難怪在郡中頗有美名。至於寒家士子?誰管他們!反正輿論話語權不在他們手里。
抄一次沈家,得了三次好處。荀貞甚覺好笑。既然陰修把人送來了,也不必裝模作樣地退回去。唐兒服侍他十來年了,辛苦得很,媳婦兒也該熬成婆婆了,能有個人來幫她挺好的。他沒問這女子姓名,讓她接著睡去,回去自住的屋中。
唐兒沒想到他會回來,很吃驚,又高興,忙去取來溫水,請他沐浴。
荀貞不耐水熱,沒用,打了桶井水,由她幫著沖洗過后,渾身上下清爽,瞥眼處看到她額頭上細汗如露,兩頰飛紅,水氣里,嗅得一股如蘭芬芳,不覺心中微蕩,問道:“衣上熏的甚么香?這般芬芳?”
“前日西鄉高素遣人送來了一個熏香的圓爐,說是叫甚么臥褥香爐,可以在床上被中使用。賤婢奇其精巧,便用了兩夜。這衣上的香大約就是夜里熏上的吧?”
“什么香爐?能在被褥中用?也不怕翻倒?燙著了?”
唐兒說道:“那香爐很是奇巧,不管怎么轉,爐體總是平的,不會翻倒。”說著就要去拿過來給荀貞看。
荀貞此刻哪有興趣看?伸手把她拉住,笑道:“這香味兒好聞,讓我細細聞聞。”把攬她入懷,發現她不知何時已薄汗輕衣透。
美人入懷,香更濃馥,適才為水氣芬芳,這會兒是美/體熟香。他將她攔腰抱起,入手豐腴軟暖,耳鬢廝磨,聞其呼吸漸粗,尋著櫻唇,丁香入口,舌融甜唾。唐兒挽住他的脖頸,勉強偏開臻首,輕喘道:“兒為舊人,何不去新人屋中安歇?”
荀貞低聲笑道:“人皆都說新人好,我獨以為舊衣佳。”
“為、為什么?”
“人生地疏怎如輕車熟路?”
唐兒雖早就被他“輕車熟路”,聞言亦不禁嬌羞,把頭埋入了他的臂膀中。
荀貞也不上床,把她放到案前,教她轉過身去,按著案幾伏下,隨即把她的衣裙從下撩起,堆到腰間。燭影搖紅里,翹臀似雪,腿如羊脂。他往她的股內一摸,已然桃源泥濘,當即輕車深入熟路。出城半個月,小別勝新婚,動作不免大了些。可憐唐兒一邊撐案,曲腿舉臀,搖擺相就,一邊捂住嘴,極力把骨軟筋麻按下,免得失聲出叫,回首嬌/喘求饒:“別、別讓人聽到。”
云雨罷了,兩人身上都是汗水淋淋。唐兒又取來水,擦拭洗凈了,吹熄燈火,相擁而眠。
唐兒自知身份,只是一個婢女,年紀又比荀貞大十來歲,縱使荀貞一向待她很好,每無人獨處時,攬鏡自照,見鏡中人年華漸老,亦不免常自惆悵恐慌,夜深人靜時,偶爾從夢中驚醒,也常覺榻前屏風上的那紙青山是如此寂寥。
荀貞一步步高升,她當然高興,可高升代表的另一個意思卻是:家中日后必不會只有她一個侍婢了,在可預見的未來定會有更多的侍兒來奉侍荀貞。
太守陰修不就給荀貞送來了一個么?那小婢雖然看起來不像個狐媚的,可卻勝在年輕貌美,誰能保證荀貞不會見異思遷?她倒不是嫉妒,而是害怕荀貞會把她忘掉。作為侍婢,如果失去了主人的寵愛,最好的出路也不過是放良。唐兒一個女子,就算被放了良,成為了庶人,又能做些什么呢?找個庶人嫁了?以她的容貌,這不是問題。可問題是:她不情愿。
不愿被放良,就不能失寵。不過還好,荀貞不是喜新厭舊的人,這讓她安心了不少。
荀貞與唐兒名為主婢,情同弟姐,穿越到這個時代十來年,全靠了唐兒的照顧,他才能心無旁騖地學書習射,長到今日。他本非薄情寡義之人,對唐兒既有感謝也有喜愛,唐兒所擔憂的那些他是半點沒想過,對唐兒今夜的恐慌不安,自是也毫無察覺。
聽著唐兒細細的呼吸,等她睡著了,他把胳膊輕輕地從她的脖下抽出,將兩手枕在腦下,睜著眼看房梁。他這會兒毫無睡意,不是回味方才的酣暢,更不是在想隔壁的那個女伎,而是在想這一回的郡北之行。
此番郡北諸縣之行,得罪了趙忠的侄子,或許會惹禍上身,但相比禍患,收獲更大。
從感情上來說,為民除了眾多的蠹蟲,他很有成就感,這就不必說了,只說利益上的收獲。
物質上的收獲有兩千多萬錢,百十件良兵,幾件精甲。這些財貨足夠他再武裝幾百人了。
為保險起見,不能大張旗鼓地召人,但有了錢,就可以讓許仲、江禽擴大招攬輕俠、惡少年的范圍,可以把觸角伸出西鄉、伸出潁陰了。
許仲且不說。有了荀貞暗中的支持,江禽如今在潁陰也是頗有威名了。
江禽有心機,在他們原先那個圈子里的地位本來就僅次許仲,而今得了荀貞的扶植,有錢、有人,有后臺,自己也慷慨有勇力,儼然已是一方“大俠”了。西鄉在潁陰西南,人呼他為:“城西伯禽”。
荀貞前不久,還從小夏、小任那里聽到了一個有關他名字的笑話,說是潁陰縣里有一人,與他同姓,亦同字,每去別人家,到門口,每每自稱江伯禽,坐中人聽到看門奴的通報后莫不震動,待請其登堂入室后,卻發現不是江禽,因號其人曰“江驚坐”。
輕俠們任俠尚氣,何謂“任俠”?任,氣力也;俠,挾也,以權力輔人也。他們最看重的是什么?強者為尊,力強又能助人,就有大名。有了名聲,又有錢,招人就不難。
同時,也可以讓許仲、江禽去買些精壯的大奴,一如繁陽亭的里民那樣加以操練。當然,為避免猜疑,買奴前要先買些地,就說買奴是為了種地。
再又同時,可以悄悄地從市上買些兵器,藏於西鄉,留待備用。這個兵器不能買太多,到時候讓許仲、江禽酌量買。還可以再買些糧,也不用買多,夠數百人吃幾個月就行。
又要招人,又要買奴,又要存兵器、糧食,西鄉的別院就嫌小了。可以托高素或馮鞏出面,再在西鄉買塊地,建個莊子。將來黃巾起后,若無處可去,也可憑借此莊做些遮擋。
兩千多萬錢能做不少事兒了。此外,名聲上的收獲更大。
得了半郡百姓的民望,稱頌他的不止有普通百姓,也有太平道信眾。憑這點美名,日后假設落難,也許可以保住一命?并得到了士族的認可,進了襄城縣李家的門。這也是很值得歡喜的。
財貨、名聲之外,還又一個重要的收獲:鐵官。
距上次去鐵官,已近半個月了。
這半個月里,他在案行諸縣的同時,也仔細地考慮了該怎么做才能把鐵官控制在手里。經過十幾天的考慮,有了一個比較成熟的計劃。
計劃分兩步走。
第一步,舉薦沈容為鐵官長。
今晚在太守府,他已把沈容薦給了陰修,陰修也同意了,底下就要看朝廷批不批準。以他的估計,有趙忠侄子這層關系在,朝廷應該不會駁回。
朝廷要是不駁回,沈容順利地當上了鐵官長,就可以進行第二步了。
沈容畢竟是個外人,縱有他的把柄在手,掌控鐵官這么重要的事也不能依賴他,需得再安插一個自己人進去。該安插誰人進去?他也考慮好了。
這個人首先要沉穩,其次要勇武,還要識字知書,最后還得有官身。唯其沉穩,才能應對復雜的局面,鐵官里有沈容、有范繩、有太平道信眾、有鐵官徒,不沉穩不行。唯其勇武,才能壓住鐵官徒,萬一有變,也才不致束手無措。唯其識字知書,才能保證不會像個睜眼瞎,被人蒙騙。唯其有官身,才能從西鄉、潁陰遠調到鐵官為吏。
如此一來,荀貞門下這么多人,只有一人最合適:現任西鄉游徼的樂進。
樂進認字識書,粗通經籍,有武力,敢殺人,性沉穩,做事可靠,又有官身。游徼,百石吏,到鐵官里任一個椽史綽綽有余。更妙的是,游徼還是郡吏,直屬郡府管轄,不必走縣廷這一道程序,只要陰修答應,一道除書下去,就可以上任。除此之外,還有最妙的一點,樂進這個游徼是陰修親自任命的。——前年陰修行春到西鄉,在西鄉官寺院外見過樂進,因喜其勇武忠孝,故將之除為游徼。
現在人選有了,剩下的只需找個由頭把他安插進去。那么,這個由頭該怎么找?
也簡單。等沈容上任后,命他給陰修寫道奏記,以“沈馴驟死,鐵官內人心浮動,鐵官徒時常鬧事”為由,請求郡府調一個勇武知書的人給他當助手。然后,荀貞可以裝著不經意間,向鐘繇提一下樂進。前年陰修擢用樂進為游徼時,他也在場,知道樂進。
鐘繇開達理干,在大事上固然嚴守立場,不惜直言諫諍,在小事上卻也非不通人情世故,在樂進確實才堪可用、又是荀貞門客的情況下,應該會順水推舟,賣給荀貞一個人情,將其薦給陰修。他是郡功曹,薦一個百石吏輕而易舉,陰修肯定也不會駁了他的面子。
這是第二步,把樂進調入鐵官。
鐵官里那么多人,只樂進一人也不行,可以讓他隨行帶上幾個賓客,從西鄉輕俠里挑幾人隨他同去。
上有沈容,下有樂進,這范繩再有能耐,估計也難掀起大浪了。
為穩妥起見,可再遣一人,明面說是送給沈容當長隨的,實際上肩負起監視沈容之責。這個人不需有官身,只要忠誠精明就行,小夏是個不二的人選。小夏跟了荀貞快兩年了,受荀貞的衣食厚養,感恩知報,兩年來,忠心耿耿,鞍前馬后,不辭勞苦,以奴仆自居,人且精明能干,交給他辦的事兒,沒有辦不好的,實為最佳人選。
這樣:抑制太平道在鐵官里的發展、收攬鐵官徒,有樂進;監視沈容、傳遞消息有小夏,再有幾個輕俠勇士為他兩人的耳目、爪牙,短期不敢說,有個一年半載,鐵官就能入手中掌控了。
荀貞回憶過郡北之行,又反復思忖過鐵官攻略,覺得這個計劃沒甚漏洞破綻,只等沈容順利當上鐵官長后就可著手實施了,輕松下來。轉又想起今夜荀彧提醒他提防刺客的話。
他心道:“光武初年,諸將伐蜀,蜀地震駭,蜀人大懼,乃使刺客刺來歙、岑彭。來歙昔攻河西隗囂,伐山開道,襲克略陽,隗囂驚失色,言:‘何其神也’!岑彭攻蜀,晨夜倍道兼行二千余里,使精騎馳廣都,去成都數十里,蜀主公孫述大驚,以杖擊地,言:‘是何神也’!這樣勇猛善戰的兩個‘神’將也難逃暗殺,先后死在刺客劍下。……,我若買一死士,去行刺張角?”
略想了下,覺得不靠譜。他想道:“張角既有反志,坐擁天下數十萬信徒,出入必防范森嚴,一個死士怕是刺不了他。就算刺死了他,還有張寶、張梁,再就算把他三兄弟全部刺死,天下各州諸郡還有他的弟子、門徒。謀反是掉腦袋的事兒,張角不會不與弟子、門徒商議,他的弟子、門徒也不會不知此事。還有一年多就是甲子年了,以現在的組織、聯絡條件,說不定各州諸郡的太平道渠帥已在做預備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大勢所趨,沒了張角、張寶、張梁,也會有趙角、趙寶,趙梁,不是殺一兩個他們的首腦就能解決的啊。”
想到太平道各地的渠帥,不禁想到了波才、波連。他尋思:“太平道的手伸得夠長,連鐵官都不放過。我不能坐等坐視他們起事,也該未雨綢繆,做些及早的準備了。”最好的辦法自是和掌控鐵官一樣,派個人打入他們的內部,這樣才能給時刻掌握他們的動向。
“潁川的太平道信徒,我最熟悉的是原盼,他對我也有好感,只可惜他地位太低,即使曾被波才召見過,對謀反之事應也是一無所知。要想探聽到重要的情報,只有從波才身上下手。”
他和波才不認識,怎么把人派到波才身邊?又該派誰,才能保證不會令波才生疑,又能保證此人可以獲得波才重用?
他深思良久,可是一直苦思到睡著也沒有想出一個好的辦法,次日早上,半睡半醒間,忽有一靈感入腦。
1,任俠。
亦有說:“相與信為任,同是非為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