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要胖兩斤了,說要補上欠的一更,卻只能食言而肥了。本說要好好的寫一天東西,推掉了一個朋友的飯局,推掉了兩個美女的邀請,在電腦前一直坐到現在,卻就寫了這么三千字。不知道是因為春天來了,還是因為這陣子太忙了?總覺得沉不下心啊。抱歉,抱歉。
光和四年,正旦日,晴,有微風。
荀貞一大早起來,梳洗完畢,由唐兒幫著,把冠帶、官袍穿好,取出家傳的寶劍,插入腰上,對著墻上的銅鏡映了一映,笑問侍立左右的小夏、小任:“如何?”
兩人笑道:“英姿勃發,神采四溢。”
唐兒跪在他的腳邊,一邊給他整理袍底,一邊問道:“縣君不是免了今年的正旦賀拜么?眼下這時辰也沒到族中祭祀之時。少君,你打扮得這么整齊,是要干什么去?”
“縣君雖體貼下情,免了今年的正旦賀拜,但為下吏者不能不守本分,名刺還是需要遞上的。……,你去把我昨晚寫好的下官刺拿來,我等會兒給縣君送去。”
唐兒應了,起身去隔壁書房,把放在案上的竹簡拿來,捧著交給荀貞。荀貞取了個絲囊,把名刺放入其中,對著銅鏡又再整了一下衣冠,覺得沒問題了,帶著小夏、小任兩個前去官寺。
出了院門,里中很是熱鬧。
一陣“劈劈啪啪”的聲音從左手邊傳來,荀貞轉頭看去,見是幾個垂髫童子在不遠處點燒“爆竹”。這幾個童子都穿戴得整整齊齊,小大人似的,圍著一個火盆,把削好的竹子往里邊扔,每當竹子被燒出“劈啪”的聲響,便皆歡喜雀躍。
小夏笑道:“這是誰家的孩子?也沒個大人看著?就不怕被爆竹燒到了手、崩壞了眼睛?”
小任說道:“荀君,咱們只昨晚上點了爆竹,今兒早上卻沒點,把這事兒給忘了,要不要我回去也點上一些?”除夕夜和正月初一燒爆竹是從春秋時就有的風俗,為的是驅逐山臊鬼怪。
“子不語怪力亂神,點爆竹本就是為了圖個熱鬧,除夜點過就行了,今兒早上的忘了就忘了吧。”這小孩子點爆竹的動靜讓荀貞想起了他穿越前的生活,他笑了一笑,用力搖了搖頭,把回憶趕走,深深地吸了口清晨的冰涼空氣,頓覺精神抖擻。
巷子里邊的許多人家都開著院門,或者是家里的奴婢,或者是家里的主人親自動手,都在往門上懸掛桃符。所謂桃符,即用桃木做成的木板,一寸多寬,七八寸長,共有兩片,一個上寫著:神荼,一個上寫著:郁壘,此乃兩個上古大神的名諱,專能捉鬼拿怪,分別懸掛在大門的兩側。——這其實就是后世門神、春聯的前身。
荀貞耳聽爆竹之聲,目睹人家換桃之舉,不覺負手徐行,曼聲吟誦道:“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驀然有了些慷慨,從現在到后世,到他穿越來的那個年代,整整兩千年,改變了很多的東西,但是卻有一些風俗從未改變。
小夏、小任對視了一眼。小任問道:“荀君,你剛才念的這幾句是詩么?爆竹、屠蘇,新桃換舊符,我們都懂,‘曈曈’是什么意思?”
荀貞所吟此詩中的“屠蘇”本是屠蘇酒的意思,但在當時卻是罘罳的別稱。屠蘇酒是直到唐朝年間才流行開的。罘罳即設置在門外的屏風,春風送暖入屏風,也是通順的。荀貞適才吟誦是因耳聞目睹、情不自禁,此時聽到小任的問題,心中道了聲“好險”,嘴上答道:“‘曈曈’就是太陽出來了,很明亮的意思。”
“荀君真是博學。”小任、小夏對他十分佩服。越是不讀書、不識字的人,越是對有學問的人有一種天然的敬畏,他倆雖是輕俠之徒,卻也不例外。
一路往里外走,經過處,時不時有在門外懸掛桃符的族人和他打招呼。有與他關系不錯的,問道:“四郎,你這冠帶齊整的,是要去官寺么?”
“對,今兒個正旦,縣君雖免了賀拜,但名刺不能不送。”
“那你可得抓緊點,再有一兩個時辰就該到族中祭祀的時候了,你可別晚了。”
“晚不了的!只是送個名刺過去,來回頂多半個時辰。”
荀貞走過去,聽到后頭有人小聲說話:“這貞之才當了鄉有秩幾天?就養起了賓客?跟在他后頭的那兩個人甚是眼生,是他從西鄉帶回來的么?衣服雖然儉樸,然而短衣長劍的,看起來倒是很英武。”
有人小聲回答道:“你不知道么?上次四郎越境擊賊,殺了一伙兒從郟縣的強賊,得了縣君的褒揚贊賞,足足給了他二百萬錢的賞賜,雖然聽說他把這些錢大部分都分給了有功的鄉民,但料來剩下的也會有不少,養一兩個賓客算得甚么?”
看著荀貞、小夏、小任遠去,又有人說道:“他最先自請為亭長的時候,我還瞧不大起他。咱們潁陰荀氏,天下知名,便是一個偏遠旁支出來的也無不以自家的姓氏為榮。他倒好,巴巴地去求縣君給他一個亭長的職位。亭長,受人役使,賤職也。我當時真覺得他太給咱們荀氏丟臉!沒想到才三個月,他就接連立下功勞,被擢升為西鄉有秩。”
有人“呸”了聲,不屑地說道:“亭長固為賤役,鄉有秩也好不到哪兒去!咱們荀氏,遠的不說,就說近代,有哪一個出仕的祖、父輩任過這樣低賤的職務?老實對你們說,要不是因為族父召見過他,聽說還勉勵了他幾句,我早就上他家痛罵他了!”
荀貞在族中有交好的,自然也就有交情泛泛的。這個語帶不屑之人就是與他交情泛泛的那一種,聽口氣,似乎很瞧不起他。
先前說話的那人道:“鄉有秩的秩級雖也不高,只是個百石吏,但也算是有印綬的啦!有不少的名臣大儒在寒微時可是都做過薔夫、有秩的。高密鄭公康成在年少時不就當過鄉薔夫么?”鄭康成,就是鄭玄,康成是他的字。
看不起荀貞的那人說道:“鄭康成雖名門之后,但當他幼年時,家世早就衰敗,怎能與我荀氏相比?上個月我去陽翟,在辛家碰見了辛評、辛毗兄弟,辛評見了我,頭一句話就是:‘聽說君族出了一個剛強亭長,可喜可賀’。這哪里是祝賀?明明是嘲笑!丟人都丟到陽翟去了!我就想不通,族父為什么要召見他,為什么還要勉勵他?”
先說話的那人很不滿,批評道:“為人子侄者,怎能在背后說長輩的不是呢?噤聲!噤聲!”不再與此人說話,把桃符掛好,轉身進了院內,為等會兒就要開始的族中祭祀做準備去了。
他們的這些對話,荀貞只聽到了前半部分,后邊的因為走遠了,沒能聽到。不過,就算聽到了,他也不會在意。從他下定決定自請為亭長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肯定會有一些族人不能理解他的這個舉動。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如此而已。
出了里門,他與小夏、小任兩個,穿街過巷,緩步而行。街上行人不多,路過的一些里巷里倒是有不少人出出進進,料來也都是各里中的大族在為祭祖做準備。穿過小半個縣城,到了官寺門前,留下小夏兩人在門外等候,他獨自進入寺中。
官寺的院子里熱熱鬧鬧地站了好多人,觀其打扮,都是本縣的吏員。有戴赤幘的亭長,有帶青紺綬的百石吏,也有沒資格佩戴印綬的斗食、佐史。荀貞大眼掃過,沒一個認識的。他心中想道:“若是有縣廷里的吏員,好歹我還能認識幾個。這些人,我一個都不認識,想來應該都是從外地趕來的各地亭長、有秩、薔夫、游徼以及各色小吏。”
他不認識別人,別人自也不認識他。這要換個別的時間,他可能還會上前寒暄一二,借機多認識幾個人,但今天是正旦,很快族里就要祭祖,卻是沒有時間多在寺中停留,繞過諸人,徑去后院。他曾被縣令朱敞召見過,知道他在哪兒住,在后院的舍門外把一尺長的名刺交給看門的縣卒,恭敬地作揖說道:“下吏荀貞,恭祝朱君新年納福。”
投過名刺,荀貞不多停留,從寺中出來,領了小夏、小任兩個,轉回里中。快到里門口的時候,看見里門外站了一個少年,正與里監門說話。聽他說道:“我是來找荀君的,有急事,你就放我進去吧!”
里監門老鄧搖著頭,說道:“這里中一半的住戶都姓荀,你找的是哪個荀君?”
“現任西鄉有秩的荀君。”
“噢!你是說荀家四郎啊。他剛出去了,好像是去官寺拜見縣君了,應該很快就回來了。你在門口等著罷。”
小夏眼尖,看清了門口這人,說道:“咦,這不是高丙么?他怎么來了?”
荀貞心中一動,想道:“莫不是亭里有了結果?”遠遠地停下腳步,招手叫道:“小高!”
高丙扭臉看見了他,丟下老鄧,忙急匆匆地跑過來,往左右看了看,見四周沒有別人,壓低聲音,按捺不住歡喜,說道:“荀君,胡/平那豎子全都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