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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說道:“前幾日我和孔明在陪明公說話的時候,談及公將伐南陽此事,當時明公說了一句‘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瑜之愚見,現於今堪謂是東風已有,萬事俱備!”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這句話的出處不用說,當事人就是諸葛亮、周瑜,這個典故而今當然是還沒有出來,可能這個時空里頭,以后也不會再有此典了。那晚荀貞之所以會說出這個典故來,是因為看到周瑜、諸葛亮兩人并坐於自己的面前,有道是“一時瑜亮”,當真是芝蘭玉樹,并秀於堂,情有所感,難以自禁,遂於談到南陽之時,脫口而出,說出了此八個字。
周瑜、諸葛亮不知荀貞此語,典出何處,倒也是后來問過荀貞。荀貞隨便找了個說辭,說是什么初春之際,百花已將開而卻未開者,所等者即是東風,把他們給敷衍了過去。
堂上,荀貞笑吟吟問道:“恭謹,為何說現於今東風已有?”
周瑜何等聰明,自是知道,荀貞肯定是明白他的意思,而卻有此問,實際上是在借此機會,讓他當著戲志才、荀彧、郭嘉等人面前,表現他的才能。
周瑜便回答說道:“明公,雖袁術驕橫無謀,公奉旨討之,勝之必也,然袁術盤踞南陽已久,部眾數萬,且郭汜悍將也,其部兵精,今投附之,為其爪牙,則公若即攻之,也少不了費些波折。而現下呂布已然與他離心,他又欲西入長安,南陽人心定然大亂,則於此之際,對明公而言,豈不就是最好的討伐他的時機么?若是抓住這個時機,他既沒有了呂布在江夏北對他的呼應相助,是已失一臂,復軍心混亂,將士無有斗志,明公以王師加之,取勝反掌之易。”
這一點誰都能看出來,不算出奇。
戲志才、荀彧、郭嘉等人聽了周瑜此話,也不過是微微點頭罷了。
荀貞不動聲色,又問周瑜,笑道:“恭謹,卿此言甚是,但是袁術他既然已生了西入長安之意,那么為何不等他用兵長安之時,我再攻南陽?那個時候再打南陽的話,豈不取勝更易?”
周瑜笑道:“明公英明遠見,豈會用此下謀!”
荀貞說道:“為何說這是下謀?”
周瑜目光明亮,侃侃而談,說道:“明公,如果等到袁術西入長安的時候,再攻南陽,固然光復南陽會更加的容易,甚至明公只需遣偏師一部,也許就能與劉荊州南北夾擊,克取南陽,可那個時候,雖能更加輕易地打下南陽,袁術及其部之主力卻不就被遁至關中了么?”
“關中殘破,袁術縱西遁入長安,必難立足,更難長久。”
周瑜說道:“確然如此,然而明公,袁術、郭汜兩部合計四萬余眾,其縱不能立足長安,可若是彼等因為乏糧等故,入掠弘農,抑或賊亂三輔呢?都將會成為一個后來之麻煩。因瑜以為,若縱袁術、郭汜引其主力出南陽、入長安,實只顧眼前由此而易得南陽之小利,不顧長久之遠謀也。”
荀貞問道:“以卿之高見,上策應當是什么?”
“明公,這上策自然就是不讓袁術兵入長安,亦即不可等到他西入長安后再攻南陽,而應當必須趕在此前進攻南陽!且於攻南陽前,還需別遣一部,繞至武關,先扼住其往長安之道。”
這一番話說完,戲志才、荀彧、郭嘉等人的表情就與剛才不同了。
荀彧撫須,笑與荀貞說道:“公瑾以弱冠之齡,阿兄辟為從事中郎,不瞞阿兄,我本來是有些疑惑的,卻今日聞得公瑾此議,阿兄誠然識人之明,公瑾確非凡俗之士。”
若把等袁術的主力部隊到長安后,再打南陽,視作是只在戰術上看到了對己方有利一面的話,那么考慮到為了不免以后的麻煩,而必須要把袁術及其所部消滅在南陽,這就是
戰略上的高/瞻遠矚了。——當然,戰略上的高/瞻遠矚是一回事,能不能付諸實施是另一回事,又必須得荀貞的實力足夠強大,能夠一口把袁術的主力吃掉,這個戰略上的目的才能夠得到實現。荀貞他現在的實力毋庸多言,完全能夠把袁術及其所部消滅在南陽的。
對周瑜的回答,荀貞也是相當滿意,微笑著轉顧戲志才、郭嘉,撫摸頷下短髭,說道:“志才、奉孝,天子才士,非只卿等,江山代有才人出也!”
戲志才、荀彧都可算是荀貞的同齡人,兩人也都三十多歲了,郭嘉的年齡稍微小一點,然亦而立之年,相比之下,周瑜和比周瑜年齡更小的諸葛亮,顯是下一代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戲志才搖著羽扇,低聲重復了兩遍荀貞引用的此句,贊嘆說道:“明公此語,好句也!”問郭嘉,笑道,“奉孝,新中郎何如你這個老中郎?”
郭嘉灑脫一笑,說道:“君已說了,‘江山代有才人出’之明公之此句是好句,新中郎自然也是好中郎。”
堂中眾人俱是大笑。
得到荀貞、荀彧、戲志才、郭嘉等人的贊許,周瑜神色如常,無有受寵若驚之狀。
卻見其裹幘白衣,瀟灑於諸俊士中的姿態,荀貞越看越喜。
荀貞已有打算,既然“一時瑜亮”,空缺出來的另一個從事中郎之職,他便準備授給諸葛亮。
話到此處,不妨多說一句。
諸葛亮今年剛剛十五歲,才到束發之年,若辟為從事中郎,年歲是不是小了點?小是小了點,然一則,至少已不是垂髫童子;二者,從事中郎是軍府的屬吏,聘用權在荀貞,荀貞樂意聘用誰就聘用誰,故荀貞若要辟之,完全是可以的,——當然了,即使辟除權在荀貞,可若把才十五歲的諸葛亮辟為從事中郎,可能還是會引起不小的議論,但這就是其三了,荀貞相信以諸葛亮的能力,這些非議很快就會平息下去。
其外,荀貞欲辟諸葛亮為另一個從事中郎,事實上,還有荀貞的一點私心,他的兩個前任從事中郎,一個郭嘉、一個徐卓,在他辟除之時,俱為當時的后起之秀,則現在兩個新的從事中郎,他也想授給兩個最為杰出的后起之秀,以此來成就一段后世流傳的佳話。
此意荀貞雖尚未與人講,然已是定下,且不須多說。
見眾人的褒獎之中,周瑜儀態如常,甚有寵辱不驚的境界,荀貞更是歡喜,他問戲志才、荀彧、郭嘉、陳群等人,說道:“卿等以為公瑾此議何如?”
戲志才等俱表贊同。
就此眾人定下,不再按照原計劃,等到二三月間或者春后,再進討南陽,而要趕在袁術用兵長安之前,便對南陽用兵,換言之,進討南陽現在就要提上日程,不能再僅是在謀劃上,而是要在正式的準備上,也要開始著手。
要做的準備還是有很多的。
比如進一步地偵查南陽內部的情況,進一步地對敵情作各種的了解;同時密切關注袁術所部的動靜,看他們何時會西入長安,以免被他們搶了先。
再一個,需要的糧秣、兵馬要開始籌集、往許縣調動。
還有,對呂布那邊,要繼續進行籠絡,以鞏固現有之離間此策所達成的效果。
眾人這天晚上初步地討論了一下,到天快亮乃才暫停。
戲志才等沒有去上值,請了個假,各回家休息去了。
荀貞可稱勞模,一夜未眠,雖然也很困,然而只略睡了不到一個時辰,便就起來,往幕府上值。
后宅的陳芷等女聞后,倒是讓她們頗為擔憂。荀貞這些時日,一天比一天忙,忙起來的時候真
是沒日沒夜,較以昔在郯縣、昌邑時,不可相比。諸女聚在陳芷屋中,一致認為,不能由著荀貞這樣忙了,無論如何,得讓他休息足夠。且亦不必多提。
未久,正旦朝賀到至。
頭一晚,劉協賜宴,群臣在宮中陪著劉協,到朝陽東升。正旦正日,各種禮儀,望著前來朝拜的朝臣、各地官吏,近千之多,拜滿了殿中,劉協此時之心情,激蕩奮發。
正旦過了,荀貞和戲志才、荀彧等連日秘議用兵南陽事。
這日,鮮於銀、閻志、尾敦等來荀貞府邸,向荀貞告辭。
鮮於銀等在參加完正旦朝賀后,原本想及早還幽州去的,但連著下雪,雪停后,路上又有厚厚的積雪,故在許縣多留了些時日。直到今天,天氣早已放晴,積雪也多已化,他們遂決定不再停留,還幽州去,在陛辭了劉協之后,又來向荀貞拜辭。
比起鮮於銀等初到許縣時,荀貞與他們之間經過了這么些時間的熟悉,互相的信任感得到了增強,并且荀貞既已決定提前討伐袁術,需要他們到時為自己牽制袁紹,便也未有再對他們做什么隱瞞,告訴了他們自己準備要對袁術進兵的計劃,向他們提出了希望他們回到幽州后,不管公孫瓚那邊的情況如何,他們都能在幽、冀邊境多屯兵馬,以牽制袁紹注意力的要求;又告訴他們,自己已經傳檄給趙云、田楷,令趙云、田楷至遲於月底前率部入駐到平原郡。
對荀貞準備用兵南陽,將要討滅袁術,鮮於銀等早就是心中有數。
正如荀貞所說,“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荀貞怎么可能會容忍袁術這個明顯懷有不臣之心的家伙,一直待在和許縣近在咫尺的南陽?況且於形勢上,消滅袁術的時機也已較為成熟。
鮮於銀等有心理準備,聽到荀貞這話,便沒有什么吃驚,如前所述,共同對付袁紹也合乎他們的利益,於是痛快應諾。
跟著鮮於銀等同往幽州的,還有一個朝廷的天使。
這個天使,是去給蘇仆延等胡酋傳旨的,——這是鮮於銀的建議。
鮮於銀對荀貞說,袁紹曾上表朝中,授任蘇仆延等胡酋為單於,然后向荀貞提出,既然朝廷已經遷到許縣,荀貞現已執政朝中,比起袁紹的“偽托朝廷”,何不用正牌的朝廷名義,亦給蘇仆延等授任職位,以免得蘇仆延等胡酋被袁紹給拉攏過去?
荀貞以為然。
盡管一道圣旨,也許空而無用,一個任命,肯定不見得就會使蘇仆延等胡酋就投向朝廷,但畢竟蘇仆延等所在的各個胡部受漢家羈縻、統治已久,因對蘇仆延等胡酋而言之,朝廷的正式詔任也是非常重要的,代表了合法性。
荀貞就請得了劉協的批準,授任給蘇仆延等了單於等胡職。
那個天使將要去給蘇仆延等胡酋傳的旨,即是授任他們單於等職的旨意。
離了許縣,出潁川郡,入河南尹,北上到河內郡,再入冀州,如來時的道路一樣,鮮於銀等原程返回,因擔負了幫助荀貞牽制袁紹的任務,他們路上絲毫未有耽擱,鄴縣亦沒有再去,千余里路,一路急行,半個多月后,回到了幽州。
卻到幽州未有兩日,閻志還沒有去上谷郡見其兄閻柔,尚在薊縣休息,而便先后有兩道急報傳來。
先是報稱趙云、田楷引兵入駐進到了平原郡。
繼而報稱荀貞親率兵馬,號稱十萬,南下攻南陽,劉表於襄陽響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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