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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氏問荀貞為何無有喜色?
荀貞問她,說道:“何喜之有?”
鄒氏答道:“賤妾聞侍吏言說,圣上移駕潁川,對將軍大有助也,故營中諸將俱皆歡喜。……便是那兩個侍吏,與賤妾說這些時,亦是喜色滿面,雀躍不已。”
荀貞問道:“是哪個侍吏,說與你這些的?”
鄒氏答道:“將軍,便是昨日輪值的那兩個侍吏。”
早在弘農郡的時候,荀貞與鄒氏說,待到了長安,給她找幾個婢女來服侍她,但前幾天到了長安后,因為是在軍中,容留鄒氏在營,已是破例,若再找幾個婢女來,未免太不像話,故此荀貞終究是沒有給她找婢女來,而是挑了幾個伶俐的小吏,叫之輪班伺候鄒氏。
聽了鄒氏此話,荀貞步至帳門,呼戍衛外頭的典韋進來,吩咐說道:“傳我令下,以妄言之過,以妄言之過,處罰昨日服侍夫人的那兩個小吏。”
典韋甕聲應諾,退出帳外,去辦此事。
鄒氏吃了一驚,說道:“將軍,是賤妾說錯什么了么?”
荀貞回到席上坐下,示意鄒氏近前,依舊攬她在懷,笑道:“若是你錯了,那我懲處的就是你了!”
“懲處”二字入耳,鄒氏不知想起了什么,熟美的臉上頓時飛紅。
她忍住羞意,在荀貞懷里扭了兩扭,已有所思,復感覺到荀貞熾熱的男子氣息,居然不禁情動,一雙美目已如含水,仰視荀貞,說道:“將軍剛才發怒,著實把賤妾嚇了一跳。”
荀貞笑問說道:“我剛才發怒了么?”
“將軍虎軀,不怒自威。”
荀貞哈哈大笑,點了鄒氏紅嘟嘟的嘴唇一下,調謔說道:“夫人的櫻唇非但有別樣妙用,并且會說好話。”
鄒氏嬌哼一聲,羞不可抑,鉆在荀貞懷里,又扭了幾扭。
時已近仲夏,衣裳單薄,鄒氏的體香撲鼻,耳鬢廝磨,感覺到她貼於己身的溫熱而豐腴的肉體,搞得荀貞也意動起來,便將她抱起,丟到榻上。
過了多時,動靜平息,兩人說了幾句閑話。
鄒氏非是寡情之人,這些天,那幾個小吏悉心的伺候於她,倒是讓她擔心荀貞會怎么懲處昨日那兩個多嘴的侍吏,有心為之求個情,就問荀貞,說道:“敢問將軍,昨日那兩個小吏是犯了何過,將軍要懲處他倆?”
“夫人真是善忘。我方才不是叫阿韋以以妄言之過懲處他倆?犯的自然是妄言之過。”
鄒氏說道:“妄言之過?那將軍的意思是,昨日他倆與賤妾說的那些,其實是胡說八道?”
“可不正是胡說八道!”
鄒氏緊緊貼伏在荀貞的胸膛上,攬著荀貞的脖子,媚聲問道:“將軍,哪里胡說八道了?”
荀貞嘆了口氣說道:“夫人,圣上今許移駕潁川,我只感覺到壓力深重,如負泰山也,所思所想,唯有至今往后,更得如履薄冰。夫人問我為何無有喜色,夫人,這么重的壓力下,我又如何能有喜悅?”
鄒氏疑惑說道:“將軍感覺壓力很大,這是為何?”
“以前我在徐州時,只需要把徐兗青三州治好即可,但現如今陛下已許移駕潁川,并詔拜我為錄尚書事,總攬朝政,又拜我為車騎將軍,擔討逆之任,則到潁川以后,我勢必將得要留在朝中,那么以后,我需要面對的就不再只是徐、兗、青三州之土、三州之民,而是要輔佐圣上,再造漢室,可李傕、郭汜二賊雖已為我所敗,然方今海內,割據眾多,要想將之一一削除,何其難也!以我之能,可否勝得此任?夫人,我怎么不感壓力深重!”
——“拜車騎將軍,擔討逆之任”云云,黃巾亂起以今,包括討董之時,不管是出自朝廷授任,抑或自領,部隊的最高主將通常都是“車騎將軍”,此乃是因車騎將軍此職,其職掌的諸任里頭,有討逆這一項。故而,荀貞勤王有功,這回也被拜為車騎將軍,且授任了此職務之后,也預示著,他以后將繼續擔負為朝廷討伐不臣的重任,因荀貞有此一言。
望著荀貞臉上滿是憂國憂民的模樣,鄒氏芳心之中,不由浮起了敬佩之情。
她由衷地說道:“將軍,賤妾雖然愚鈍,亦知圣上若移駕到潁川,確如侍吏所言,對將軍將會甚有幫助,然將軍卻不僅沒有自滿,反而更是惕惕,將軍果非常人,真英雄也!”
萬里長征,這只是開始了第一步,強如袁紹、曹操,原本的時空中,尚各有官渡之敗、赤壁之敗,大業未成之前,半點輕心不可有之,只是劉協愿意移駕潁川,何喜可慶?
荀貞心中這樣想到。
或許是盡管冷靜,可畢竟更大的權力即將到來,這使他興奮,又或許是鄒氏那別有洞天的內媚太過誘人,不知覺間,身體又起反應。
鄒氏感到了他身體的變化,不待荀貞吩咐,乖巧地向下挪了挪,再次把頭伏了上去。荀貞按住她的發髻,由其起落,笑與低聲說道:“夫人亦非常人也。”
翌日,劉協圣旨下,令荀貞、孫策與楊彪、趙溫、張喜、陳紀、韓融、皇甫酈等朝中的公卿大臣,及鐘繇、丁沖、楊琦等劉協身邊的近臣大會,商議移駕潁川此事。
天子移駕,不能像老百姓一樣,說走就走,各方面需要準備的工作挺多,大體來講,可分為四個部分,一則政治,二為軍事,三來民事,四是路上的所需。
政治也者,天家無私事,天子的一舉一動,都關系到國事,更何況是移駕潁川,等於是遷都到潁川如此重大的事情?對外需要有個說法,以告知天下,使臣民明白劉協為什么要這么做。
這個說法不難找,實事求是就行了。
長安被李傕、郭汜禍亂至今,宮城被毀,百姓凋零,暫已不宜天子再居,洛陽的情況與長安差不多,亦是宮城被毀,百姓稀少,亦暫不適合再作都城,而潁川,處天下之中,且臨近洛陽,等將來洛陽的宮城都修繕完妥,百姓也多了后,也方便朝廷遷都回洛陽,故而天子暫且移駕潁川。將這個意思形成旨意,傳檄四方州郡即可。
軍事方面,主要有兩部分。
一個是劉協從長安到潁川之間的這段路程上的安全戒備。
一個是長安與弘農需不需要留兵駐守,若需要,又留何軍、留多少兵馬駐守。
護衛部分,孫策已得拜衛將軍,董承有護駕之功,劉協路上的沿途安全交由他倆負責。
留兵駐守部分,經過反復的討論過后,大部分的朝臣都贊都同意了荀貞、鐘繇的建議。弘農郡必須留兵馬駐守,以為潁川、洛陽西邊的屏障,長安則就不必再留兵馬駐守。
三輔、涼州的軍閥眾多,大小合計十余股,這十余股軍閥兵少者,有數千之眾,兵多者,如馬騰、韓遂,則擁數萬部曲,若在長安留駐兵馬,那么如果太少,不足以壓制他們,而如果太多,一則荀貞也沒有那么兵可留,二者,這些兵馬的日常耗費也會成為一個問題,總不能長時期地從豫州、兗州轉輸,因是,干脆就不在長安留駐兵馬了。
弘農這一塊,荀貞打算共留兩部兵馬駐守。
一支是徐榮所部,駐弘農縣,另一支是段煨所部,仍駐華陰縣。
駐弘農縣的徐榮及其所部的主要任務是,防范北邊的河東、太原兩郡,——當然,這個防范荀貞私下交給徐榮的叮囑,明面上是不會講的。
駐華陰的段煨部雖然仍是以華陰為駐地,但其任務與段煨此前的任務剛好反了過來,此前段煨駐守華陰,是為關中做東邊之防御,現下則調轉過來,是為洛陽和潁川防御關中。
民事方面,指的是長安和周邊的百姓,如有愿跟從朝廷遷往潁川、或遷往洛陽的,一概許之。
民力是最大的財富,錢糧、兵源都是從百姓中來,長安可以不留兵駐守,然長安及周邊的百姓,若肯隨劉協、朝廷東遷,那自是非常歡迎。
事實上,若非是考慮政治影響,荀貞都想效仿董卓,強迫長安及其周邊的百姓隨從遷徙了。
不過,雖是不好強制,但愿意從劉協、朝廷東遷的百姓應當是不在少數的。
兩個緣故,一個是長安已經調殘,三輔各地軍閥混戰,若能避開這塊地方,百姓當是樂意;一個是長安現有之百姓中,頗有不少是幾年前被董卓強迫從洛陽遷徙到長安來的
,有機會返回家鄉,他們定是踴躍爭先。鐘繇等由是估料,圣旨下達后,肯隨從遷徙的百姓必不會少。
朝廷得有朝廷的樣子,不能對這些大漢的子民置之不顧,經過討論,對這些愿意從遷的百姓的組織和路上必要的衣食賑濟、供應等任,交給了鐘繇負責。
最后一個方面,路上的所需,這點主要指的是劉協的后宮和百官的家眷路上所需的糧食。
已經統計得出,將要跟隨劉協一起前往潁川的百官加上他們的家眷,以及后宮嬪妃和后宮的宦官、宮女,總共有數千口之多;從長安到潁川,約近千里路程,天子出行,肯定不能和部隊行軍的速度相比,按一日二十到三十里的行進速度來算,大概需要走一個月,數千人一月所需的口糧,且還有適當的肉食、酒水等供應,壓力不小。
荀貞和孫策表態,這些所需的糧食、肉食、酒水等,他們可以緊一緊,從自己的軍中拿出。
為防萬一不足,荀貞和孫策并且表示,他倆可以先給兗州、豫州各去一道檄,令陳留、潁川兩郡籌集糧食,往長安方向運來。
經過兩天的討論,各項事宜俱定;允許百姓隨從遷徙的圣旨也已下達。
便於這日,請得了劉協的同意,出發移駕潁川。
荀貞所部首先開拔,董承所部護衛劉協隨之啟行,孫策部殿后護衛。
總計兵馬、民夫四五萬人,百官等等數千口,浩浩蕩蕩地離開長安,往赴千里外的潁川。
愿意隨行還洛陽、或跟著去潁川的長安及周邊之百姓聞訊后,拖家帶口地陸陸續續趕來追上,幾天下來,差不多聚了七八萬口,——著實把鐘繇忙壞了。
卻自為董卓裹挾,到長安以今,劉協一次都沒有離開過長安,甚至在被李傕強迫到其營中之前,連宮城都沒有出過一回,離了董承營,行於道上,田野間清新的空氣,透過車簾入到車中,劉協忽然有了種自己好像是一只脫離樊籠的鳥兒也似的感覺,心情甚是喜悅。
他令車中伺候的宦官把車簾掀開,向外看去。
然而入眼所見,卻與他想象的大不相同。
路邊望之無盡的田野中不見麥子,遍是雜草荒樹,又見道邊白骨堆堆,盡是不知何時亡去之人留下的骸骨。行十余里,所見皆是這等景象。
劉協的喜悅之情慢慢消失。
皇甫酈獻給他的荀貞所寫之《蒿里行》的詩句,重現腦海,劉協輕聲吟道:“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愴然說道,“我大漢的天下竟已凋敝至斯了么?”
就在早幾年前,他被董卓強迫來長安的時候,於路上所見,還沒有今日這般的凄涼之狀。
天子出行,有鼓樂扈從。
鼓樂之聲,傳入車內,劉協側耳聽之,又聽到前后皆有戰馬嘶鳴,這是隨從護駕的騎士們所乘之馬發出的聲響。劉協忍住起身到窗邊向外眺看的沖動,忽然想起起駕出發之時,他於董承營中望樓上所見到的荀貞部開拔出營的場面,甲械曜日,旌旗蔽天,龍精虎猛的健兒遍布野上,成群結隊的騎兵縱橫揚塵,復想起荀貞於一次覲見他時,對他慷慨激烈地說過的一句話:“臣與孫策部兵不敢言多,合計亦有十萬之眾,等陛下移駕到潁川以后,臣與孫策敢請為陛下南北征伐不臣,東西討定不平,誓還陛下一個朗朗乾坤,佐陛下追跡二祖,再興漢室!”
“二祖”,說的是漢高祖劉邦與漢世祖劉秀。
鼓樂之聲,充滿雄渾;戰馬嘶鳴,帶出金戈。
劉協再望窗外景狀,雖是依然凄涼,然其心中已不復方才的哀痛之情,而是涌出豪情萬丈。
他握緊了手,略微顯得幽暗的車廂中,他的一雙眼明亮閃爍。
劉協想道:“貞、策俱虎臣也,有此二虎臣助朕,有十萬精卒供朕驅使,今天下雖然凋零,而二祖之業,朕可成矣!”暗下決心,“貞、策不負朕,朕也一定不會負他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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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長安次日,劉協再又下詔,拜荀貞假節鉞、車騎將軍、錄尚書事、領司隸校尉。
這一次的詔拜,荀貞未再辭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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