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周湯這樣私下接見太子,很容易被人誤會是私通敵國的。
不過現在秦與晉并沒有在打戰,而是和平狀態,也不是太大問題。
只見姚云將一包圓圓的東西送到周湯面前,說:“聽聞周夫人喜好美食,廚藝了得,本王特從北方帶來了這個東西,聽說,北方的漢人極為喜歡食用。特來送于周都督您。”
周湯見這些東西大概是用細面粉制作,捏成中間肥兩頭尖的樣子,好像小船一般,并且里面包了餡,聞著菜香一陣,便說:“此物必定極為可口,只是在下委實不知是何物。”
姚云說:“聽聞周夫人博古通今,手中常有世之罕見之物,若是都督不介意,可否讓周夫人來辨認一下?”
周湯沉吟片刻,對左右的奴婢說:“你且去問過夫人,是否方便見見太子殿下。”
奴婢下去了。
木香見奴婢去她的房內找她去了,也不叫她,只管走入正廳,姚云見了,連忙起身。
“妾身見過太子殿下。”木香對姚云行禮。
“夫人不必多禮。在下久仰夫人大名,今日相見,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呀。”姚云也十分客氣。
木香便坐在周湯身側。
周湯拿起那疊“東西”給木香看:“夫人,太子贈于我等這包東西,可是為夫委實不知此乃何物,夫人可知否?”
木香將這東西放在手中細細一掂,笑道:“太子,此物學名為‘嬌耳’,俗稱叫餃子,乃是漢代張仲景所發明,后傳入民間,因其味鮮美可口,故素來在北方漢人中,當成年節食物,平常想吃,還吃不到呢。只是傳入南方并不普遍。”
周湯一怔:“嬌耳?”
木香點點頭:“夫君且看,它像不像女人的耳朵?故叫‘嬌耳’。”
姚云聽懂了,笑道:“又因它狀似牛角,所以也叫角子?是么?”
木香說:“的確如此。”
只是他們都不知道,此物過了一千多年后,不叫“角子”,而叫“餃子”了。
姚云說:“今日果然又多了一項見識了。就是不知此餃子是如何制作的。”
木香說:“其實餃子制作方法極其簡單,并不難學。而且民間很多人將餃子包成各種形狀,加入各樣的餡,以求得各樣的福壽。”
姚云笑道:“果真?周夫人也會包餃子不成?”
木香說:“略懂。”
此時,正值晚飯時分。周湯便說:“太子若是不嫌棄,不若留下來吃個便飯。”
姚云忙說:“能與二位英雄美人同食,真真是幸事,怎么還會嫌棄呢?”
于是木香便令人將這包餃子拿去下水煮了,加點細蔥。
這時,有人來報,說是陳自美過來了。
陳自美現在是丞相,并且還是先帝的姐夫,周湯雖然之前與他發生了口角,可還是親自出迎,免得讓人說他不守禮。
姚云也跟與周湯一道兒出去。
姚云雖是胡人太子,可是行事卻與過去的阿扎木完全不一樣,阿扎木就像是草原上的野鷹,不喜束縛,喜好自由,行事常顯魯莽,感情用事,但為人單純,不喜用計。而姚云行事大度謙讓,頗有些王者之氣。
陳自美自然不知道姚云也在周湯府上,一怔,但馬上笑著對姚云行禮。
姚云說:“本王感慨周都督大名,也頗聞周夫人精深廚藝,特帶了一包餃子求教,果然周夫人一眼識荊,留本王在此用膳。丞相在這個時候恰好來了,想必也是要在周都督家用膳不成?”
陳自美笑道:“在下想念故友,所以來周府上蹭飯,不知太子在此,失敬,失敬哪。”
兩個人你一句“失敬”,我一句“不敢”地啰嗦了半天,總算都坐下來要開飯了。
按理木香不得入席,便去廚房,親自煮水餃,并且也煎了幾個餃子,讓奴婢送去。
三個人吃著水餃,周湯夾了一個,忽然一咬,疙嚓一聲,咬到了一個硬東西。
吐出來,是一塊硬幣。
一邊的奴婢說:“都督,這是夫人故意在餃子里放的一枚圓幣,寓意團團圓圓,大吉大利。”
陳自美笑道:“賢弟,你可真真有福氣,這么多餃子中只有這一只是有圓幣的,恰巧就被你給吃到了。”
周湯將錢幣放在桌上,笑道:“我家夫人就是這樣,心思特別多,一天到晚樂趣數不完。若非深入了解她,多半以為她未長大呢。”
陳自美笑著對姚云說:“可惜我們二人什么都未吃到。”
這時,奴婢又說了:“太子,相國,夫人說了,你們二位一個吃的是魚餡,一個吃的是菜餡,‘魚’諧音‘余’,‘菜’諧音‘財’,寓意‘財有余’。”
眾人聽了哈哈大笑,姚云說:“莫非爾等漢人也有如此吃法么?”
周湯說:“在下過去帶兵打戰路過江淮一帶時,確有人如此取意,圖個吉祥。”
陳自美吃得津津有味,說:“你們別顧著講話,快吃呀,這可多好吃呀”
木香在屋子里等著他們吃完,看著姚云,她想起了阿扎木。苻堅被人害死了,苻木流離失所,不知所蹤。
可是苻木一向單純,容易上人當,他如今是去了何方?
他還好嗎?
算起來,他與這個姚云,應該是仇敵。
姚云親自來江南,到底有什么用意呢?
這時,忽然聽到李嬤嬤輕手輕腳地走了過來,說:“夫人,不好了,府外躺著一個人,打扮十分怪異,嘴里卻在喊夫人的名字,奴婢不敢稟報都督,只好過來稟報夫人了”
什么?叫她的名字?
木香說:“你速帶我去,發生什么事了。”
她與李嬤嬤來到門口,果然見到一個人穿著破爛的衣服,身體倒是雄壯得很,可是卻倒在地上,全身臟極了,嘴里念個不停。
木香問:“你是誰?你認識我嗎?”。
那人卻連頭都抬不起,肚皮凹了進去,看來是餓得神志不清了。
木香說:“將他的頭扳過來,讓我。”
李嬤嬤于是上前幾步,當他的頭轉過來時,木香大吃一驚。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真是苻木
只見他雙辰灰白,臉上沒有一絲血氣,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可是嘴里卻在叫著她的名字。
這時,她聽到身后傳來說笑聲,回頭看去,周湯、陳自美與姚云正一道兒朝門口走來,看來是送客了。
不,決不能讓姚云看到
姚云的父輩奪了苻木的江山,姚云此來江南,說不定就是來抓苻木的
想到
“阿扎木阿扎木”她叫道,“你沒事?不少字”
她給他的臉擦拭干凈,焦急地看著他,他就是沒醒過來。
她急了,走到門口看到
周湯問清了原由,便跑來給苻木把脈,說:“阿扎木全身氣血不足,想必是連日沒有進食了。只要小心調養,就會好,不必擔心。”
她說:“可是他全身冰冷,醒不過來呀?”
周湯說:“將熱毛巾蓋在他額頭上,等他醒來,讓他大吃一頓,就沒事了。”
她嘆了口氣,說:“真不知他怎么找到這里來的。他之前是在北方,苻堅死后,他一個單純王子便失了依靠,無處依托了。可是竟能大老遠地走到這里來,真是佩服。”
周湯說:“他來的事,萬不可走漏風聲。我擔心若是讓司馬曦知道了阿扎木的下落,現在姚云不是在找尋他的下落嗎?司馬曦為了討好姚云,指不定就送阿扎木給姚云了。”
木香點點頭,說:“可是若是讓他就這樣留在這里,只怕耳目眾多,遲早有一天會被發現
周湯說:“等他病好了,我會送他去民間隱居的。也許,我們也應該與他同去隱居,也好有個伴,不至于太孤單。”
不一會兒,木香與周湯坐在床邊差點睡著了,周湯說:“木香,這邊有我陪著他就行了,你回去睡,也需要一人照顧阿俊。”
木香點點頭便走了。
阿俊一周歲多了,會走路了,木香抱著他剛睡不久,周湯便舉燈歸來,說:“阿扎木醒來了,吃了點東西,吵著要見你,我說你睡了,他才作罷。”
木香說:“他沒事?不少字”
周湯將燈吹滅,躺下來,讓阿俊睡在他與她中間,說:“沒事。只是他遭遇了國破家亡,如今比過去成熟多了。”
木香想,他不再是那個成天幻想著的孩子了,變成了一個成熟的人。
世上成熟的人太多了,可是單純的人卻太少。沒想到
次日讓苻木見了阿俊,苻木臉上還是憨厚的表情,只是多了絲憂慮,只是他特別愛與阿俊玩。
周湯便讓人煮了藥讓他喝,不讓他出門,免得走漏了風聲。
姚云來江南之后,久久不歸,雖然司馬曦他們都極為懷疑他此來的真正用意,可是他自己不愿意走,也不能趕他走。再說了,姚云留在這里,也算是增加兩國間的友誼,何樂而不為呢?
姚云經常來周府上,這次,他親自下廚,制作了一道昆蟲菜。
周湯拍手說:“太子殿下真是厲害,還會親自下廚。”
姚云嘆了口氣,說:“我們羌族人比不得你們漢人悠哉游哉,我們自小便生活于爭斗之中,不但要與人斗,還要與牲畜斗,所以,這什么都要會一點,總不指望在大漠之上,還會有人扶侍著你。”
木香嘗了嘗這道昆蟲菜,說:“昆蟲味太飽滿了些,苦味太足,可多煎炸,讓油充分浸入,這味道會更好些。”
姚云說:“周夫人言之有理。實不相瞞,在下過去與苻木也多有交往,聽苻木說,周夫人改制的昆蟲菜,比我們做的更為好吃,十分尊敬。特來向周夫人求教,想知道這昆蟲除了制成菜肴外,是否還會有別的方式,用于謀利?”
木香一怔:“太子殿下并不缺錢,為何要靠這些昆蟲來謀利呢?”
姚云笑道:“周夫人有所不知。父皇雖滅了苻堅,可是北方還是分裂動蕩。父皇知道一個有關昆蟲的秘密,所以特派本王來向周夫人求教。只要能想出一些別的方式來,則是幫了父皇一大忙了。還請周夫人不吝賜教。”
這一通話說得木香一頭霧水。
姚云的父皇竟會為了昆蟲而煩惱?
不至于他可是能將苻堅都給打敗的人哪,怎么會做出此等智商為零的事來?
木香想,難道這昆蟲關乎一個天大的秘密?
木香很好奇,可是見姚云此行江南,竟是為了昆蟲做法,只好想了想,幫他出主意道:“你父皇的意思,是說平素的昆蟲菜吃多了,不好吃,要吃點別的味道的?”
姚云點頭:“正是。”
木香說:“那你在昆蟲上面淋上糖汁,像制作冰糖葫蘆一樣包住昆蟲,不就是新吃法了?”
姚云大喜,連忙令手下將這種做法記下來。
看著姚云還是站著不走,木香問:“難道你還想要別的吃法?”
姚云點點頭,賠笑道:“多多益善。”
這都是什么人呀
堂堂的皇帝與太子,竟為了昆蟲跑到別的國家,還賠笑著向一個女子求教?
木香不覺對他們所謂的秘密更加好奇了。
難道昆蟲關乎著他們國家命運?
木香只好動盡大腦,一口氣為他想出十條昆蟲制作方法。
一,就是剛才說的制作冰糖昆蟲葫蘆;
二,將昆蟲剁成泥,放入醋與糖,去味,絆蔥,可食;
三,將昆蟲與玫瑰花瓣攪拌著一塊兒吃,可美容;
四,將昆蟲煮成湯膳,與人參鹿茸烏龜等等補品同煮,現場發揮去;
五,將昆蟲扔入油鍋里活活地,殘忍,馬上在油鍋里打蛋,半蛋黃正好打在昆蟲身上,等蛋成了荷包蛋后,蛋黃正好裹住昆蟲,就成了一個可吃的“琥珀”了;
六、七、八、九、十種方法,不贅述了,發揮自己的想象力,比如昆蟲煎餅、昆蟲蛋糕、昆蟲麻球,這世上但凡能吃的都可以另入昆蟲,這味道一定別具風味。
姚云得了昆蟲真經,總算是大喜而返了,司馬曦著周湯送他出城,姚云緊緊握著周湯的手,說:“真想天天看到
周湯拜道:“只要兩國保持友好交往,再見也是不難的。”
姚云嘆了口氣,知道周湯不會跟著他的,只好告辭而去。
姚云走后,司馬曦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看到
再加上木香對他愛理不理的,司馬曦對周湯更為生氣了。這場好端端的君臣關系,變得越來越微妙了。
事情始發于這日,木香向司馬曦提出建議,說是想從民間招來一些值得培養的廚子,教授他們廚藝,不但可充實宮中飲食文化,更能讓百姓多一份就業機會。
可是木香提出的廚子數過于龐大,大晉近年來連年災荒,司馬曦稱帝后又大肆揮霍,修建了好幾座豪華宮殿,民不聊生,國庫不濟,哪還有多出的銀子用于振興飲食文化,所以不采納。
木香見司馬曦稱帝后的作為過于獨斷專權,與他稱帝前禮賢下士判若兩人,又肆意揮霍,對他便產生了絕望,便與周湯商量,先由她遞交了辭職書,等她的通過后,周湯再為司馬曦舉薦能人,繼任都督一職,保家衛國,便與木香雙雙離開晉庭,周游四海。
可是司馬曦看到
他說:“朕對她這么好,她要什么時候離開就什么時候離開,她要什么給什么,她如今竟想與周湯離朕而去了不要忘記了,雖然他們是難得的人才,可是人才一旦不能為已用,就不再是人才,而是敵人”
便不給獲準離開。
木香去意已決,親自來到宮里求見司馬曦。
司馬曦正在花下下棋,可是對面卻沒有對手。
“妾身見過皇上。”她行禮。
司馬曦將一枚白棋放在棋盤上,說:“你今日來,是逼朕要你離開,是嗎?”。
她忙答:“妾身不敢。只是妾身以為,妾身已為皇上培養出相當的御廚,妾身想歸家,為夫君多生一房孩子。還請皇上恩準。”
司馬曦此時神情倒是淡定得很,沒有之前那樣氣急敗壞,他似乎已作好了心理準備,說:“朕要是就是不許呢?”
木香一怔,不知如何回答。
司馬曦氣得將棋子全部掀翻在地上,砰砰砰花下落了一地的棋,如星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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