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時空
墨云掀開的上衣,胸口那塊梅花形胎記,赫然入目,于胸前洇開。
王衍眼睛濕潤了。
“真想不到,你就是老夫失散多年的外孫……”王衍激動不已,上前抓住墨云雙肩,全身顫抖。
墨云卻并沒有像王衍那樣的驚喜,他冷笑道母親若是在天有靈,看到她的這幾年,在他的外祖父面前,像狗一樣要討他的開心,母親就算是在天上,也一定是心痛無比得吧。”
王衍愧疚地說墨云,老夫之前不你就是老夫的外孫。如今既然我們既然已相認,老夫再也不會虧待你。從此,我會好好彌補這么多年對你的虧欠。”
墨云推開了王衍的手,走到一邊去,冷冷地問為何當年你要不認我母親?”
王衍嘆了口濁氣,說你母親是王家嫡長發女,我向來視為掌上明珠。可是她竟與你父親私奔了。你父親當時已有妻有子,不但與你母親身份完全不符合,更連給你母親一個妻的名份也給不了。我這個作父親的,自然是不會同意這門婚事。可是你母親個性剛烈,竟與你父親私奔。我于是派人去追尋,尋了好些年,終于尋到了你母親,我本欲抓她,無奈你母親竟與你父親雙雙殉情自殺。”
真沒想到,門當戶對的婚姻觀,有時竟會讓一對恩愛夫妻逼上絕路。
墨云嘆了口氣,說可是為何你不來尋找我們?你應該,我母親已生下兩個。”
王衍老眼渾濁并非我不愿意尋找,而是你父母隱名埋姓,老夫根本不知他們在何方。”
墨云想了起來,怪不得母親之前總會告訴別人,姓周,叫周桐,而不是王桐。
王衍說墨云,搬到京城來吧。從此,我會讓你與楚云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你們再也不用受苦,再也不必看人臉色。”
墨云冷笑道如今,我的生活已不苦了。我完全憑借著的努力,成為染布坊的老板。如果你要我扔下這一切,來到你身邊,你拿交換?”
王衍笑道墨云,染布坊再大,終歸只是庶商。而我能給你的,是人上人的生活,是不必辛苦就能享受到的榮華富貴,從此,人人都會看你的臉色做事,連廣陵太守周安,也將會像狗一樣,搖著尾巴討好你。”
墨云眼中充滿了憧憬。這樣的生活,他也能擁有么?
老天真的待他很不薄,雖然他的童年這樣痛苦,可是如今,他的人生即將有了一個騰飛。
不費吹灰之力的騰飛。
可是,這時,他想到了木香。
是的,他答應過木香,一定要幫她復仇,讓周府變為一片廢墟。
看來,此事已不是難事了。
墨云于是說道如果外祖父真的有誠意,要彌補這么多年來對外孫的虧欠,還請答應外孫一件事。”
王衍大喜墨云,只要你能原諒我,我都答應你就算你要我將整個王府都送給你,我也會做到”
墨云唇邊浮上陰陰一笑我要外祖父想辦法,讓周安下臺。”
過了冬至,很快就過年了。
鞭炮聲響個不停。
木香和瑾添香的伙計們圍在暖爐邊,吃著年夜飯。
柳青吃得唾沫飛濺,傻傻地問道掌柜的,你說,周現在軍營內,可有年夜飯吃呀?”
好端端地忽然提起了周湯,木香低下眼睛,說應該有吧。”
一個伙計說周在忙于打戰,哪有吃年夜飯呀?”
“是呀,男人嘛,總是要建功立業的。”
苻木見木香不開心了,便說好了,你們不要提起周了,周又不是你們人,個個都如數家珍一樣。你們沒看掌柜不高興么?”
大家于是都不再提周湯了。
木香說阿扎木,你可不要這樣霸道,他們想說就讓他們說去,誰規定就不能自由發言了?”
苻木委屈地說木香,我還不是怕你不高興么。”
木香沒好氣地說都要過新年了,小莊子辦?你可是要一直這樣關著他?”
苻木說有辦法?小莊子要是一走,他還不告訴他們我在哪,我就必須要了。”
木香問人人過年都想家的,偏偏你就不想?”
苻木孩子氣地一笑我更加喜歡這里,這里不但自由,還有一個豪爽的女孩子在身邊。我都不舍得離開了。”
木香臉一紅,熊熊的火光照在她臉上,她半含羞澀的臉,簡直美極了。苻木不覺看得更加癡了。
吃完飯,大伙去門外放煙火。
撲撲地響個不停。
苻木也點起一個煙火,朝空中放出,木香站在他身后,雙手放在下巴上,看著煙火在天空綻放。
真美。
可是,她卻越看越寂寞。
煙火照亮了這邊天空,另一片天空下的他,還好么?
為這么久了,她還是放不下這份牽掛呢?
另一片天空下,軍營里,周湯正在指揮著軍隊,發動奇襲。
今日人人都在過年,山越人也一樣。周湯卻不能安于過年。
他要趁山越人麻醉于過年的喜慶時,發動奇襲,一舉殲滅山越的殘余部隊,取得首功。
他身穿盔甲,帶領軍隊摸黑朝敵人的營寨進發。
這時,他抬頭看了看天空。
有一處天空好亮,應該是在放煙火吧。
木香現在還好嗎?
她現在跟誰在放煙花?
想到這里,他心頭一緊,忽然若有所失。
他忽然好想見到她。
經過這么些日子的分開,他已經想明白了,縱然她不是楚女,縱然她曾屬于別的男人,他也不會再介意了。
他已離不開她了。
他遙望前方,決定將這最末的戰功給取得了,大獲全勝,便找木香,向木香道歉。
反正,他不會再離開她了。
別人越是熱鬧,木香越是寂寞。
原來,有時候寂寞,不是因為沒有人,而是某人不在。
木香避開了一切喧囂,跑進了屋內,關上了門。
她掏出一直帶在身上的那把扇子,哭了起來。
淚水掉在扇面上,洇出一片濕濕的紅。
這么久了,她還是沒有將他的定情信物給扔掉。
這時,轟然作響的鞭炮聲中,隱隱傳來絲絲溢溢的歌聲。
她推開窗戶看去,只見樓下熱鬧的街頭,站了一個衣衫單薄的女子,看樣子應該是一個賣藝的歌女。
她手捧琵琶,正在彈唱著。
“胡不歸兮美人望,君不歸兮淚如殤。思不住兮君不知,君不歸兮淚如殤。”歌女聲聲泣血,在唱著,字字都像是在唱她的心事。
木香擦拭著臉上的淚,捧了件披風,走下樓,將披風遞到歌女的面前。
“天很冷,你穿上它吧,不然會凍壞的。”她說。
歌女抱著琵琶,向她深深一鞠躬。
“還有,別再唱這么悲傷的歌了。”她哽咽道,“今天應該高興才是,難道不是么?”
過年,守夜,古人過個年可真麻煩。木香卻早早翻身上床睡去了,管她吉不吉利,她不信這套。
不出幾日,傳來消息,說是太守周安因為貪污嚴重,罰其入獄接受處分,并且沒收所有家當財物。
木香聞言一怔,難道墨云當真幫她復了仇?
她來到周府門前。
那榮華不可一世的周府,那朱紅色的檀木大門,已嚴嚴地關上了,上面還貼了封條。
連周府也被充公了。
周安進了監獄,那周呢?
這時,從周府小門里,抬出一個擔架,木香問是誰死了?”
圍觀的百姓答是周陳玲上吊自殺了。聽說是被查出,她聯合周安一共貪污受賄,陳玲不堪受辱,便自殺明志,以示清白。”
木香釋然了。
該報的仇都報了。
周安與陳玲,都得到了他們應該有的下場。
可是這是一回事?
墨云是幫她做到的呢?
正疑惑間,有人拍了她一下,回頭一看,正是墨云。
他得意一笑,竹葉眉高高揚起你要我做的,我都辦到了。我們且去梅花一敘,如何?”
木香隱隱有些不安,可是她不能不去。
現在是,她欠他一個人情。
梅花里,梅花開得洇紅。
梅花樹下,一方石桌,一壺清酒,兩個杯子。
他舉杯喝了一口,說過得好快,轉眼又是一春了。”
她點點頭,細長的手指撫摸著茶沿,“是,過得真快。”
她要十五歲了吧?無不少字
聽人說,十五歲要行及荓禮的。表示著她已成人了。
他微抿了口酒,說你嘗一下,這梅子酒可好吃了。”
她說二郎莫非只是要我來喝這梅子酒的么?”
他笑道我們好久沒這樣坐在一起喝酒了,今日你愿意來,我真的很高興。”
她說二郎客氣了。我應該多謝二郎才對。多謝二郎幫我復了仇。雖然,報了仇,我這心里,卻并不見有多快樂。”
他眉毛一揚那你應該謝我呢?”
她看了他一眼,略有些不安,當初復仇心切,不知他也也提要求。
如今她是得了好處了,就不知他會不會硬要她答應她不想做的事。
他探頭上前,凝視著她,深深地說你是的,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娶你為妻。”
是的,他如今即將變去身份,從一個庶商搖身一變,成為士族子弟了,還有他不能辦到的呢?
可是她此時還不知他的身份,她避開他的眼睛,說二郎的心意,我全都。只是,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還望二郎不要對我過于上心。”
他眼中閃過一絲憂愁,激動地說,周湯一直在欺騙你,利用你,你尚且愛上他,如今,我可以為你付出一切,拼死為你實現一切,你為何就不能愛上我一點點呢?”
她嘆了口氣,說就當我負了你吧。對不起。”
她說畢,起身要離開。
“且慢”他恨恨地叫道。
他當真料不到她會如此無情。
他從出生到現在,還不曾為得到一個女子的心,這樣努力過,為何她就這樣難
“二郎還有何事么?”她微微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他站了起來,風吹動他的衣袂。
“如果你不跟著我,你一定會后悔。”他恨恨地說。
她不安地看了他一眼你想樣?”
他冷笑道你應該,我是事都做得出的”
她冷冷地說你這樣有意思么?我一點也不喜歡你。如果你不這樣逼我,我們其實可以做的。”
“?”他笑聲更森冷了,在整個梅園里抽風著,“我從來不與做,天下的,還從沒有我想要,卻得不到的。我就不信,你是一個例外。”
她生氣地轉頭就走,風吹起她墨色的披風如旗幟般翻飛。
黑云緊緊攥著拳頭。
正月里來,家家戶戶都會走親戚。
木香也讓員工放假了,可是有些員工是孤兒出身,無家可回,留下來的員工木香讓他們吃得好好的。
沒過幾天,瑾添香就早早營業了。
新年吃酒的客人不多,可是廣陵畢竟是廣陵,哪怕是過年期間,還是有點生意的。
初春的風還是那樣冷,木香的手凍得紅紅的,苻木見了,心疼極了,抓著她的手為她上藥,說木香,你不要這樣拼命忙碌了,別的人家,像你這樣的女孩子,哪個不都在家被寵著的,就你,特別賣命。”
木香說你呀還真是體貼,會為女孩子做這做那的,說實話,要不是你說你是太子,我可是看也不覺得你像太子”
苻木吐吐舌頭笑道都說了,我呀,就算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而且我壓根就對當皇帝不上心,可是偏偏人人都逼著我作皇帝。”
木香笑道這天下竟還有人不想做皇帝的”
苻木說做皇帝有好的?天天都要提心吊膽地過日子,生怕有人搶走了你的皇位,甚至于,想要出宮玩,也不能去,天天關在皇帝里,悶都悶死了”
木香說你可真不像你父親,你父親可是威震一方的大秦皇帝你就一點也不想幫助你父親管理天下?”
苻木嘆了口氣,說父親為了做這個皇帝,東征西討的,最后連我母后死的時候,他都不在她身邊。我不覺得我父皇這樣的生活,叫完美。我要過我喜歡過的日子。”
木香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苻木。
也許,他是對的。
這時,阿桃慌慌張張地走,說掌柜的,周少郎了”
木香一怔。
苻木忙說那你還不快將他帶進來?”
阿桃說周少郎雖然了,可是他受了重傷,正躺在城西的亭子里。他是偷偷跑看掌柜的。我正好路過那里,便給掌柜的傳話。周少郎想見你呢。”
木香聽說他受了重傷,心內焦急,便說那你還不快帶我去?”
苻木也起身說我跟你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
阿桃說周少郎說,他只想見掌柜一個人,苻若是貿然,怕會引起周少郎不高興。”
木香便對苻木說你不要去了,我去便是了。”
苻木還要一起去,木香瞪了他一眼,說我叫你不要去,你就不要去”
好容易盼到周湯了,她能再讓他生氣呢?
雖然她還怪著他,可是一聽說他受了重傷,心內所有的怨氣全都消散了。
她要去見他,要去救他
她邊走邊問阿桃他傷得重么?要不要緊?”
阿桃神色不定地說周少郎沒有大問題,掌柜你就放心吧。”
車停下來,木香慌忙下車,看到一個亭子,沒有燈,一束淡淡的月光照下來。
亭子里隱隱站了一個人,白衣飄飄。
她以為周湯,急忙奔上去,那人轉了,卻是墨云
“是你?”她一怔。
墨云對阿桃說阿桃,你做得很好。回頭我必定重賞你。”
木香回頭看看阿桃,卻見阿桃目光閃爍不敢看木香,對著墨云跪下了多謝二郎。”
木香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之前我一直懷疑,瑾添香有內鬼,原來這個內鬼,就是阿桃你”
阿桃愧疚地說掌柜的不要怪我,我不能對銀子過不去。”
木香伸手扇了阿桃一巴掌,罵道你給我滾”
阿桃連忙跑開了。
木香冷冷地看了墨云一眼,說你以為這樣將我騙,我就會跟你么?”
墨云陰陰一笑你覺得,我會傻到這種地步?我將你騙到這里來,自然不是要你就這樣留下來。”
“那你想做?”
墨云看了看天上月,說今日夜涼如水,可惜,城東的瑾添香,此時,卻被大火吞沒。”
木香恍然大悟你——你派人放火燒了瑾添香?”
墨云冷笑道如果當初你愿意留在我身邊,瑾添香也不至于會被燒成灰燼。”
木香如飛朝城東跑去。
可是廣陵太大,過年期間,一下子又攔不到馬車,她邊跑邊攔車,總算攔到一輛,坐上了車。
她來到瑾添香門前,只見熊熊大火已重重包圍了瑾添香。
邊上圍觀的人哭道可憐里面那么多員工,都要被燒死在里面了。”
木香張大嘴,是她害了他們
這些伙計,個個都是無辜的,他們不應該被燒死在里面,要被燒死的應該是她
她喪失理智,如飛朝瑾添香里面跑,眾人連忙將她抓住,說你瘋了吧?無不少字這火這么大,你這樣沖進去,一定會被活活燒死的”
“不”她大哭著,聲嘶力竭,“阿樹阿狗還有阿扎木是我害了你們是我害了你們”
她哭到至痛,暈了。
夢里全是火光。
醒來時,她躺在一張錦床邊,墨云坐在床上,手捧一碗藥湯,說你醒了。你暈了三天三夜了,來,喝一口。”
她將藥湯潑在地上,撲上去要掐墨云的脖子你這個殺人兇手為你殺了那么多人,卻可以還是這樣好地活著為”
墨云恨恨地甩開她的手,將滴在衣上的藥湯擦拭掉,說也許,你不吧。我剛剛和我的外祖父相認。我的外祖父,正是王衍。”
墨云打開一副畫卷,指著畫上那個美人說這就是我的生母,也就是王衍的愛女。如今我的地位非同一般,我殺一個人,就像殺一只螞蟻一樣,我不但會活著,而且還會越活越好。”
“畜生”她哭著罵道。
這世界是了,人人都說亂世不好,可是會不好到這個地步。
好好的瑾添香,竟然化為一縷灰燼不說,瑾添香里那么多條冤魂竟也不能得以招雪,而這個殺人兇手,竟還要過得更加榮華富貴的生活
看書,書上的結局總是好人活著,壞人死了,正文戰勝了邪惡,如今才,現實根本不是這樣。
現實往往都是壞人活著,好人死了。
正義想要戰勝邪惡,何其難也
他看著她冷若冰霜的目光,說為何要這樣看著我?誰沒有殺過人?秦始皇也殺人,長平之戰,他殺了多少人,可是他不殺人,如何統一六國?劉邦也殺人,可是他照樣做皇帝,后世還稱他為賢君。為何我殺了幾個人,你就要這樣地恨我?我只是想擁有你而已”
他上前一步,撲上去,將她壓在身下,她掏出懷里的那把扇子,狠狠朝他刺去。
他大叫一聲,后退幾步。
“你若是敢動我一下,我會與你同歸于盡”她咬著牙,眼中充滿了仇恨。
他冷笑道木香,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他得意地摔了門走了,并對門口的守衛說好好看著她,不能讓她跑了”
“是。”幾個守衛答。
她端詳著周湯送她的這把扇子,情急之下,用它刺墨云,沒想到還能將墨云刺出血來。
這把扇子竟能當刀來用,這是她沒意識到的。
可是,她現在身陷苦難,身邊的全部墨云害死了,周湯在何處?
也許,他早就將她忘記光了。
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周湯卻不在身邊。
墨云讓她憎恨,可是周湯更加讓她憎恨。
她不愛墨云,所以墨云才這樣對她,而她這樣愛周湯,周湯卻如此絕情
想到這里,她狠狠將這把扇子往地上一扔。
是的,現在還要他的定情信物何用
人已不在,一切都是空的。
想到這里,她哭了起來。
一連幾日,她想盡辦法要出去,卻無計可施。
墨云干脆不了,想等她想清楚了再說,反正她也逃不出。
是的,如今她已是甕中鱉,他急?
這時,門開了,進來一個熟悉的面孔。
仔細一看,正是阿水
她板起了臉,大怒給我出去”
阿水進來,眼中含著淚水,說木香,是我害了你。我你不可能原諒我,可是,我希望你會記住我這個,這個從小青梅足馬的。”
他說得這樣悲傷,她不懂他是何意。
只見他繼續說道門外的守衛剛剛喝了我送來的酒,都暈倒在地了。我在酒里放了。”
她一怔,抬頭看看,門里的守衛果然都暈倒了。
“你為何這樣做?”她問。
他低下眼睛,不敢看她,“我要放你走。我不能讓主人,再害你了。”
“真的?”她連忙從床上跳下來,“那我現在就走?”
他點點頭現在就走。我有后門可以離開。”
她正要走,看到了丟在地上的那把扇子,猶豫了一下,連忙拿起來放在懷中,跟著阿水從后門離開。
阿水將她帶出城,說木香,你快些走吧。若是讓主人了,你就走不掉了。”
“那你呢?”木香問,“墨云是你放了我,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阿水低下了頭,咬了咬唇,說我不會走的。主人對我有恩。我不能棄他而去。”
“你為何這樣傻?”木香問,“為何不與我一起逃走?”
阿水搖了搖頭,裝作輕松一笑放心,主人對我很好,他不會為難我的。你快走吧。說不定,現在主人已經了。”
木香便說那好,我走了,謝謝你,阿水哥。”
她終于又肯叫他阿水哥了,他滿足地一笑,說木香,我只求這一生,你不要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叫阿水的男子,深深愛過你。”
她含淚感動地說我不會忘記的,阿水哥。”
木香如飛離開了。
阿水看著木香走遠了之后,正要,聽到窸窣的衣裳拂動聲,回頭一看,正是墨云來了
“你干的好事”墨云怒氣翻天,一來就扇了阿水一個耳光。
阿水跪在那里,抓住墨云的腿,苦苦哀求主人,求求您了,放過木香吧,讓她去尋找的幸福吧,求求你了,主人。”
墨云一腳踢開了阿水,冷笑道她的幸福?沒有我,她談何來的幸福?”
阿水從袖中摸出一把刀,墨云一怔,后退幾步,“大膽你要干?”
阿水說阿水自從被主人所救,主人待阿水恩重如山,主人更是對阿水的娘親勝似親子。如今,阿水一不能救紅顏于水火,二,違背了主人的命令,私自放走了木香。阿水情愿以死受罰求主人放過木香吧”
他說畢,揮刀,深深插入的心臟。
血,流在地上,匯成河流。
墨云嘆了口氣,說你是對我最忠誠的人,就算你一時對不起我,我也并不想殺你,你為何要這樣做呢?”
阿水吐出最末一口鮮血,說士為知己者死今日,以死贖罪,死而無憾”
阿水倒在了地上。
這時,有人來報主人,阿水娘聽說阿水放走木香,追到這里來了。”
墨云眼中閃過一絲陰狠,說如果讓阿水娘看到,她的寶貝死了,她會很心痛的。你去結果了她吧,也讓她死得不那么痛苦一點。”
阿水娘大叫一聲,墨云的人已拔刀深深刺入阿水娘的身體。
她倒下來了,并沒有看到阿水已經死去。
墨云嘆了口氣,說可惜了,花了那么多精力,培養阿水,盡全都浪費了”
他看著遠方,說繼續追,非要追到木香不可”
一行人繼續朝前追去。
身后,荊棘叢中,是一片血灘,越流越多,最后匯成一條河。
木香跑跑停停,因為沒吃多少,肚子很餓,根本沒有力氣跑太遠。
她看到前面是一條大路,這條路,應該是通往現在周湯的軍營。
她并不想去找周湯,可是她不能走小路。
如今是亂世,小路會有土匪,她只能走大路。
不過,她不會去找周湯,她現在無法原諒周湯。
她爬上大路。
雖是大路,可是人卻不多。
她走得累了,忽然聽到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回頭一看,墨云帶著一伙人來了
她驚慌夫措地朝前跑去,可是還是被他給追了上來。
“你跑不掉了。”墨云陰陰一笑。
她恨恨地看著墨云,說你把阿水樣了?”
墨云冷笑道阿水和阿水娘都已經死了,你再也不會見到他們了。”
木香心像撕開了一道深深的心口子,她不敢,跪在地上。
又有兩個無辜的人,因為她而死
“畜生”她沖上去要殺墨云,卻被墨云一把甩開。
“帶她走”墨云惡狠狠地令道。
左右上前,正要抓木香走,忽然晴空響起一個人的聲音誰敢帶她走?”
這聲音是這樣地熟悉,曾讓她日夜思想。
只是沒想到,會在這樣一個場合,再次相遇,再次聽到這令人斷腸的聲音。
“是周湯?”墨云驚慌地叫道。
左右聞聲也不覺朝后退去。
周湯一身寶藍色布衣,一頭青絲高高束于黃玉發扣上,提了劍,正遠遠地朝這邊走來。
木香卻沒有回頭看一眼。
看一眼,就會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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