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廚房去晉朝正文云卷風舒
帶著廚房去晉朝
正文
前面要過河,要試探這棧道結實不結實,自然是用這執杖來試了。
木香在周府上呆久了,自然也知道為何這些婢女們衣衫顏色都不同,分水綠、黃色、深綠、天藍四種。
深綠表示一級婢女,像珠兒這類就是一級的,負責總管一類的職位,而黃色、水綠、天藍這三種則分明是管理花草、衣物絹絲制作、廚房采購三類的,還有一類是雜活,則是由無等婢女和一些粗使婆子做的,這些人不能穿這亮光面料的衣服,只能穿粗麻布衣,加以區分。
所以,什么顏色的衣裳,代表了不同的職位,和地位高低。
珠兒是總管,自然這衣服也就只她有穿,別的人不能穿了。
周安扶著棧道兩邊的欄桿,朝河面望去,波光點點,他十分滿意,拍了這欄桿兩下,對陳懷說:“你辦得不錯,這棧道統共用了多少銀子?”
陳懷聽周安問銀兩的事,不覺一怔,他看了周夫人一眼,支支吾吾地說:“只是挪用了五萬兩庫銀而已。”
“什么?”周安聽了,大驚失色,“只是叫你修了條棧道,你就支用了五萬兩?”
陳懷賠笑道:“姐夫何出此言?這棧道可是選用上好的北方喬木制作的,光是從北方運來便要花大把銀兩,再加上這些伙夫日常開銷,也是需要這點銀子的。”
周安氣得嘴唇發抖,周夫人連忙接口道:“夫君,如今可是王太傅來咱們廣陵,這棧道要是修得不好,得罪的可不是一個人,而是整個京城的士族大夫們。夫君何必吝嗇于這點庫銀呢?早晚都是官家報銷的。”
“婦人之見”周安拂袖發怒,“這國家庫銀豈是胡亂支取的,你們真是將我的顏面掃盡了”
周安正氣著要走,趙姨娘輕輕一揖,說:“聽說這是北方喬木,不巧的是,妾身正好有親戚曾運了些北方喬木,將閨房修整了一番,為何妾身所見之北方喬木,和這里的北方喬木,大不一樣?”
周夫人嘴巴扭了起來,冷笑道:“趙姨娘,莫非,你的意思是說,我們陳懷竟魚目混珠,以假的喬木來充當真的北方喬木?”
趙姨娘淡淡一笑:“不敢。只是見這些木頭木質粗淺,一時好奇而已。”說罷,用腳朝欄桿踢去,咚地一聲,令人咋舌的一幕出現了。
這欄桿上的橫木竟脫落下來,與別的木頭斷開。
周安一怔,也用一只腳踢去,他的腳力比較重,竟將欄桿唰地踢翻了。
這所謂的北方喬木,竟然只輕輕一踢,便斷了
陳懷似乎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驚得眼睛瞪得通圓
周安氣得指著陳懷說:“你——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竟然以假混真,貪污庫銀”
又指著周夫人說:“你看看你弟弟辦的好事你總是要我什么事都交給你弟弟辦,可是現在好了,三日后這王太傅就要來了,你們這棧道竟還是這樣這可如何是好”
周夫人氣得瞪著趙姨娘,趙姨娘只是扇了下綢扇,在一邊尖著嗓子說道:“幸好妾身一時腳癢,踢了一下,這萬一臨到王太傅親自踢,怕是更加不好收場了”
周安重重嘆了口氣:“一群敗類敗類呀”
周湯俯身摸了下這欄桿,對著周安一揖:“父親,其實這欄桿所用木質只是江南極為普通的椴木,木質中空,極難連接,所以一用力便會斷開。如此棧道,怕是使用起來會極為不安全。若是有小孩在棧道上快步走過,不小心碰撞上了這欄桿,怕是會摔落河內,恐怕十分不安全。”
周安聽了,點點頭,說:“湯兒所言極是,那你說怎么辦?”
周湯說:“如今時間已是不多了,只有三日王太傅便到了,怕是重新換上別的木條已是抽不出充足時間來。如今,只能在這三日內迅速在這些椴木上固定一鐵絲網,才能確保相安無事。”
周夫人聽了,似乎很不高興周湯出來說話似的,語氣尖酸之極:“若是在這外圍束上鐵絲網,怕是難看之極,你就只會出這種鎪主意”
周湯垂了下頭,眼睛一暗,有片刻的不開心,但馬上他又恢復自信,說:“這鐵絲網若是束得好,也可以變得更加好看,只需在鐵絲網上染上色澤,并在每個欄桿相接處將鐵絲扭曲成花樣,如此,怕是只會更加好看,而非難看。”
周夫人還想說什么,周安擺擺手,示意周夫人不要再講,周安說:“湯兒說得對。這事就交給湯兒去辦吧。”
周夫人說:“夫君,你交給誰辦,妾身都不反對,只是這湯兒怎么會辦得好什么事?”
周安厲色說:“你這婦人說的什么話每次你這個弟弟闖下禍,最后不都是湯兒幫你們收拾爛攤子么?到底湯兒是不是你的親生兒子你總是看不慣他”
周夫人見周安真的生氣了,便不再答話,可是卻瞪著周湯,好像是他害得她被周湯咆哮一般。
周湯眼中閃過一絲清冷和落寞,片刻便收斂去了,他揖道:“回父親,父親要將此事交于孩兒去辦,只是孩兒還需要父親權杖,不然,怕是母親和舅舅若是干涉孩兒,孩兒必不敢攔阻,從而誤了大事。”
周安于是令人拿來權杖給周湯,周湯恭敬地跪下雙手接過,周安說:“湯兒,這事就交給你了,如果有任何人攔著你,你可以自行依家法處置,不必問過我。”
“是。父親。”周湯答,瞟了周夫人一眼。
周夫人氣得嘴唇邊的肌肉顫抖,拂袖而去。陳懷見自己的姐姐走了,也急急離開了。
木香在一邊看在眼里,心想,這周夫人弟弟還真是個渣,見過貪污庫銀的,沒見過貪污到自己姐夫家里來的
用他姐夫的名頭來給自己貪污,弄不好了有姐夫給頂著,可惜這周安也不是什么能干之人,有眼無珠,會將這樣一件大事交給一個徹頭徹尾的傻蛋去干,到頭來出了事,一點辦法也沒有,還要由兒子周湯去頂著。
周湯果然能干,不到兩天,就將所有的欄桿能束上了鐵絲網,而且弄得十分美觀,好像這些鐵絲網本來就是棧道的裝飾一般,很自然,很有神韻。
周安高興極了,對周湯說:“湯兒,不如接下來的事,就由你總負責吧,你也不小了,也該試著當家了。你辦事,爹爹放心。”
周湯眼中閃耀著驚喜,連忙揖道:“多謝父親。”
周湯等的就是這一天,就是想要讓他父親看到他的才華。
過去因為周夫人一直詆毀他,他的才華總是被埋沒,連他的親生父親也不能看到。
周安的妻妾極多,兒女也不少,周湯個性孤傲,倒顯得與周安不怎么說得來,所以過去周安也并不重視這個兒子。
雖然他也知道,周安現在是他唯一的一個嫡子,是要繼承周安自己的一切的。
可是自從周夫人一直高抬著周康,周康雖是庶生,可是在周康很小的時候便被周夫人認為親生兒子,如今,府上的人也都以為周康是大嫡子,而周康性格生得較為文氣隨和,所以,很得周安常識和重視。
也由此,一直忽視了真正的嫡子,周湯。
周湯于是召集周家所有人等,包括周府上的客人紀墨云。
其實周湯如今紀墨云來,只是為了想見到木香。
哪怕從人群中只是望上那么一眼,周湯也會欣喜不已。
人都到齊了,周安和周夫人坐在上位,趙姨娘和其他一干姬妾坐在左邊側座上,陳懷坐在右邊。墨云則立在一邊,身后站著木香。
周湯對著周安和周夫人拜了一拜,便宣讀了明日接見王衍太傅的事項,宣讀完后,看了陳懷一眼,說:“如今天氣正熱,諸位中有不少人患有喉疾。可是明日是與王太傅一同進餐,聽聞王太傅特別喜歡吃的一道菜肴叫哈士蟆燉雪梨,已吩咐廚司明日制作。只是,這哈士蟆性比較干,不少男士吃了后,喉嚨變得極為干澀,前一次,舅父大人便在吃了哈士蟆燉雪梨時吐痰不止。如今可不同往日家宴,若是在王太傅面前也吐痰不止,怕是會讓京城的人笑話咱們周家個個都是粗人,所以,明日特為各位準備川貝湯一碗,在吃哈士蟆時,各位必須將這川貝湯同服喝下,如此,這喉嚨必不至于干澀到要吐痰的地步。”
眾人聽了,看著陳懷笑了,周安也笑了,指著陳懷說:“湯兒所言極是,陳懷的確是有這個不良習慣明日且務必要喝下這川貝湯,免得當眾出丑”
陳懷被周湯說得很窘迫,可是也覺得他說得有理,便尷尬地笑道:“賢侄所言極是極是”
周湯看了木香一眼,木香臉上是自豪的笑容,她愛的人是這樣優秀,她真的很開心。
周湯抿嘴一笑,似乎越發有了自信,便看了大家一眼,繼續說:“其次,明日一起用膳時,還請諸位勿要當眾用牙簽挑牙縫,如此極為不雅。”
周安又看著陳懷笑道:“陳懷總是如此,一吃完便拿牙簽挑牙縫兒,陳懷,你可要改呀”
周湯又一一吩咐了一些事宜,并帶著周安四處查驗了下棧道各處,周安一直在點頭,心想,怎么過去就沒有發現這個兒子這樣才華出眾?
晚上,墨云也帶上木香來到辰溪酒樓,召集所有員工,由木香主持,為幾天后的王衍來酒樓用餐作準備。
木香站在臺上高聲對下面的酒保、女傭宣布著一些注意事項,活脫脫一個領導。墨云十分滿意,便全部交給木香去辦了,阿水反而成為了副手,來協助木香。
回去的時候,阿水對木香說:“木香,你好厲害,如今這酒樓里人人都聽你的,你的威信有時比二郎還要高。”
木香說:“這是作管理所必須具備的。二郎是老板,若是處處要由他親自出馬,那還要我們做什么呢?”
阿水摸摸后腦勺說:“只是,若是你的威信更大于二郎,二郎會不會不高興?”
木香說:“我的威信更大于二郎,以至于不必二郎事事親自出馬,我便能將手下人管理得服服貼貼的,二郎省了很多力氣,這是他高興還來不及的,怎么會不開心呢?”
阿水愣了半天,沒給聽懂。
也難怪,這可是來自于二十一世紀的管理學,阿水不懂也是正常的。怕是連墨云也不懂。
第二天,王衍果然來了。
正午的時候,大紅色錦織毛毯從周府一直延伸到城門口,一隊鐵甲官兵簇擁著一頂明黃色金織車轎,從城外走入城內。
周安帶著一隊人馬親自出城迎接。
街道兩邊人頭攢動,個個伸長脖子直直看著這華美的儀仗隊。
車轎到了周府門口,鞭炮齊放。
周安帶著眾家眷對著車轎跪下,車簾被奴才用長長的禮杖一掀,另外兩個奴才彎腰走到轎子旁邊,一只肥嘟嘟的手伸了出來,放在兩個奴才的手掌之中,轎里的人被扶了出來。
腰寬體胖,面容冷峻,偏黑,玄墨色官袍拖曳著長長的衣擺——這便是王衍了。
周安將王衍迎了進去,帶入廳堂,讓王衍上坐。
奏明了一些要事,便開飯。
于是眾人邊用膳邊是歌舞升平,絲竹聲不歇。
墨云和一些請來的庶商同坐于下首用膳,木香則和奴婢一同用膳。
木香吃的是白米湯,而墨云吃的菜肴中便有不少名貴菜肴了,但是與周家人和王衍吃的相比,還是沒法相提并論的。
木香發現周府上吃的名貴菜肴有哈士蟆雪梨湯,金針菇拌雞蛋,韭黃炒鴿蛋等,這些都是官家人吃的名貴菜肴,連酒樓也是吃不到的。
不過這三樣菜,在二十一世紀卻是極其普通,最多也就是哈士蟆稍微貴一些罷了,可是在這個時代,卻是極其名貴的。
尤其是韭黃這道菜,在古時,能吃上韭黃的人,多是大富大貴之家,一般的平民,甚至是見也沒有見過韭黃的。
看到他們吃韭黃吃得這樣津津有味,木香忽然想到,空間里好像正在種韭黃。
如果能讓一般的普通百姓也吃上韭黃,這貨源也只是她能源源不斷地提供,那她豈不是因為壟斷這韭黃貨源而發大財了?
想著想著,一個生意計劃又在木香心里浮現。
可是現在,木香還是別人的奴婢,只要這種身份一直沒有改變,她賺來的錢也不是自己的,沒意義。
她嘆了口氣,也許眼下是恢復自由身才是最要緊的,這賺錢的事可以慢慢來。
隔著珠簾,看到周湯獨坐一邊,吃著,在眾人之中,他總是顯得特別氣質非凡,眉目之間有著王者之氣。
他高高坐在里面,而她,卻只能坐在奴婢堆里面。
生平第一次,她忽然感覺到了自己的卑微。
她望著眾奴婢吃白米粥也能吃得津津有味,不禁放下碗筷,嘆了口氣。
她這樣的身份,當真配得上周湯么?
縱然周湯不介意,可是,她就不介意么?
穿越到這里,她從未覺得自己低人一等過,如今,隔著層層珠簾,手里端著白米粥,她忽然感覺到難以下咽。
周湯,不,你應該介意我的身份才對的,你應該介意。她在心里說。
她起身,離開了人群,來到了周府的河邊。
坐了好久,忽然聽到遠遠傳來一陣喧囂,回頭一看,玉滋院里過來一群黑壓壓的人,是周安帶著王衍過來看棧道來了。
她急忙起身,拐到偏院里面去,坐在草叢中,隔著垂花門看他們。
個個都衣著綾羅綢緞,衣著光鮮,腰中佩玉滿身,看起來一個個光彩動人,連天上的太陽也要失去光彩不少。
尤其中人群中高高瘦瘦的周湯,在這伙又矮又胖的人群中顯得格外地玉樹臨風,風姿卓絕。
周安手中抱了一個六七歲大小的孩子,聽說是王衍的十分疼愛的一個幼子。
老年又得子,自然是十分開心的,不覺對這個孩子也疼愛不同一般,這次來廣陵,也順路帶著,一來讓這個孩子長長見識,二來也順便見見孩子他哥哥王醉。
這孩子很是頑皮和驕傲,因著他父親的溺愛,自覺要比別人高一等,聽說這脾氣也極為不好。
這不,這孩子雖然被周安抱著,卻極其不高興,他使勁扭著胳膊打著周安的臉,周安怎么哄也不行,沒法子,只得將他放下來。
那孩子臉上紅紅的,好像在生氣,也不去牽他父親王衍的手,只站著不動。
大隊人因著小孩子的停步而都停了下來,王衍寵溺地揉揉孩子的胳膊腿,笑道:“我的小乖乖,你怎么了?誰惹你了?為何不高興呢?”
那孩子嘟著嘴,白了他父親一眼,不但不向前走,反而往回跑去,跑到玉滋院,沖入廳室內,坐了下來,大哭了起來。
珠簾被他撞得當當響個不停。
一行人急了,這小祖宗是怎么回事?都跟著這孩子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