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欲心倒是沒有來,但是魔宮的兩位長老,木長老與土長老來了。
京城之北,有座靜山寺,據說建于初唐,至今已經有一千多年,但靜山寺受到了嚴格的保護,雖然經歷一千多年的風雨,卻依然清新古樸,特別是遠遠望去,那黃色亮麗的琉璃瓦,顯得金碧輝煌,氣勢不凡。
靜山寺與馬白寺不同,靜山寺相對偏遠,而且處于深山之中,更顯靜幽,一條石塊鋪成的古道之外,現在又修了一條僅僅三米寬的柏油路,直通靜山寺的門口,也算是京城比較清靜的休息之所。
陸天峰走進靜山寺的時候,正聽到震天的鐘聲響起,一連響了九聲,“咚咚”的傳得很遠,一直傳到了山腳下的太平湖畔,而在太平湖畔,一艘小小的木舟,這會兒有兩個人。
一個盤腿坐著,一個佇立舟的另一頭,就像是一個守護的衛士,但坐著的卻是一個中年的男人,而佇立的卻是一個蒙面輕紗的女人。
這兩人當然就是魔欲心與魔門圣使。
一杯酒倒入口中,魔欲心臉上浮現一種惆悵的悲緒,這會兒他也分不清楚,百年重生究竟是該喜,還是該憂,不論是朋友還是敵人,都已經不見了,似乎天地間只剩下他一人,無人再能懂他。
掃了靜佇的圣使一眼,他沉聲的問道:“雪菲,你在華都生活了二十多年,說說你對華都的印象吧!”
遙望京城的繁華,魔欲心卻看到了它的另一面。
圣使就是柳雪菲,而這僅僅是魔欲心才知道的秘密,甚至還是因為柳雪菲,才讓他機緣巧合之下,突破了身體的禁制,徹底的恢復了強大的力量,虛境之中,他已經沒有對手,可是他沒有想到,當初在香港見過一次的京城陸天峰,竟然在短短的兩年多時間里,成長得如此之快。
這一次潛入京城,他只是想試探一下,那個年青人,是不是真的能成為他的對手,對魔欲心來說,沒有對手會是一件很寂寞的事,而且他已經寂寞了百年,不想再這樣的過下去。
“繁華,沉痛,古樸,血腥。”
八個字冷冷的在柳雪菲的嘴里說出,估計沒有多少人能明白,她竟然會用這八個字來形容這國之都,繁華或者稱得上,但是京城哪里有血腥的味道?
魔欲心卻是點了點頭,說道:“心境不錯,我沒有看錯你,雪菲,只要你努力,我可以預見,你可以成為天下第一人。”
她沒有想過成為天下第一人,只是想證明給那個男人看,她柳雪菲是世上最優秀的女人,也唯有她才可以與他般配,放棄對她的選擇,是他這一輩子犯下最大的錯。
但這些話,她不會說出來。
“謝謝宮主。”
魔欲心沒有說話,又是一杯酒入肚,嘴里微微的嘆了口氣,回首遠望,看著那只露出屋檐之角的靜山寺,神情融入一片肅穆之中。
陸天峰走進靜山寺,已經看到了兩個人,正是魔宮的兩位長老,這會兒很悠閑的坐在一個由石樁雕成的桌面上,喝著香茶,神情似乎有著說出來的滿足,快活似乎神仙了。
靜山寺陸天峰曾經來過,這里有不少的僧人,但此刻,靜山寺靜靜的,除了空氣中飄蕩著檀香之息,就沒有任何僧人的身影,死氣沉沉,唯有兩個長老,讓這份逸境帶入了幾分生機,只是可惜,他們成不了朋友,不然陸天峰倒是想在這樣的環境里,與他們同喝一杯茶。
陸天峰走進的那一刻,兩人抬頭,很細心的看了陸天峰一眼,瘦高的木長老輕輕的點了點頭,說道:“的確是人中龍鳳,百年之后,武者世界里能出一個這樣的天才,也是東方的福氣。”
矮小的土長老也抬了抬手,說道:“年青人,過來吧,這里空氣不錯,環境也不錯,心境意爽,來,喝一杯茶吧,這可是剛剛制成的天峰雪蓮茶,甘露之息,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陸天峰沒有想到與這兩人見面,氣氛竟然如此的平和,他們是敵人不是么,但有的敵人,就像是朋友,他們之間明明只有一個人可以活著離開,但在未戰之前,他們仍可以把杯痛飲,暢酣淋漓。
陸天峰沒有客套,慢慢的走近,坐了下來。
茶入肚,清香宜人,老人說得沒有錯,這天峰蓮茶,的確是珍中極品,能喝到的人怕是不會太多。
“的確是好茶,我以茶代酒,敬兩位一杯。”陸天峰端茶一飲,開懷大笑,但隨著有些遺撼的說道:“可惜,我們好像成為不了朋友。”
木長老不以為然的笑了笑,說道:“能坐在這里陪我們喝一杯茶,也是難得的緣份,年青人,不要奢求得太多,人生豈有完美?”
木長老也笑了,說道:“老木,我們人生百年,幾乎是度過了兩百年,兩百年的歲月,當然已經風落殘年,又豈能讓年青人像我們一樣,默默等死,虛度光陰么?”
“奢求的,才是人最可能迸發的強大動力,這本也是沒有錯的。”
茶好,話暖,就如知心的朋友,融入茶意之中,而在遠處的湖邊,是酒,一杯好酒,與魔欲心的心境相融,兩種人,兩處地,卻皆有著同樣的氣氛意境。
“他們好像很談得來。”柳雪菲掃了靜山寺一眼,發現竟然沒有聲音。
魔欲心坦然一笑,竟然有些陽光,很難想象,這樣一個有著陽光笑臉的男人,竟然是魔宮之主,是手染鮮血,殺戮無數的毒手之王。
“人活百年,心總有些感傷的,陸天峰能成為京城第一人,必然還是有些本事的,所以坐在一起說說話,卻也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兩位長老生命有限,也許這是他們最后的悠閑時光了,是該好好的珍惜。”
日落黃昏,彩霞滿天。
兩道身影如蒼鷹般的射斜過來,氣勢滔涌就像是無法抑制,把湖面激起了巨浪,柳雪菲心里一驚,正要阻攔,魔欲心冷聲喝道:“讓他們過來。”
兩條身影,正是兩位長老,只是他們臉上的神色,與在青山寺時的截然不同,兩人臉色漲紅,就像是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離魔欲心三米的岸邊,兩人“撲通”的跪了下來,木長老忍著身體的顫抖,說道:“宮主,我倆不辱使命,完成了宮主的囑托。”
土長老抑不住的‘呸“的一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也叫道:“宮主,玉現鳳合,魔生龍出,這四句命格終于還是一一應驗了,請宮主保重。”
“請宮主保重!”
兩個老人齊聲一喝,雙雙磕頭,但是頭貼在地面,卻是沒有再抬起來,就如兩塊頑石,經歷風雨一動不動。
他們已經死了,走完了生命的最后歷程,這一天,他們已經等了很久很久。
魔欲心靜如平淵的臉上驚現一抹怒色,手形成爪,虛空一吸,兩個老人的外衣被撕裂,露出了兩人的身體,在兩人的身上,很清楚的顯現著傷痕,其中在木長老削瘦修長的背部,有七道深淺不一的傷痕,這會兒鮮血淋漓,整齊的排列著。
魔欲心身形一縱,就已經在舟上踏掠而過,一直走到兩人的尸身旁,小心的審視著,魔生龍出,果然不是一種傳說。
柳雪菲還沒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魔欲心已經站了起來,臉上有著幾許悲傷,不論如何,這兩人陪了他一生一世,就算是最后臨死之前,也被他當成了試探陸天峰深淺的工具,而他們也是無怨無悔。
魔欲心伸手一揮,一種強大的魔力涌現,形成了霧氣,霧氣把兩人尸身包圍,片刻之后,霧氣消散,而兩人已經不見了,只有空氣中飄蕩飛揚著如燃燒的紙片,生命如火,現在終于熄滅了,而人死之后,靈魂燃燒,只剩下拂動的灰燼。
魔欲心在湖邊佇立半晌,似乎在禱告,似乎在訴說,然后冷聲的喝道:“走!”
身形幾個起落,就已經踏波而去,轉眼就消失在湖邊,而柳雪菲也緊跟其后,很快的消失了,只剩下一葉小舟,隨浪而動,靜靜的,似乎從來沒有人來過。
陸天峰佇立在靜山寺的巨石之巔,看著兩個老人的離開,他知道兩個老人的用意,用生命的代價來試探他的深淺,他不能不給他們這個機會。
魔欲心來了,他感受到他的氣息,只是這會兒,他們都沒有挑戰對方的意思,所以明明知道,但誰也沒有說出來。
兩大魔宮長老,在陸天峰的手上,只撐過了三招,六道刀影,剝奪了兩人最后生存的機會。
其實就算是陸天峰不殺他們,他們一個月之后,也會走到生命的盡頭,陸天峰的刀,算是給他們送上了一份厚禮,能死在虛境之刀的鋒芒上,對魔者,對武者來說,都是一種榮耀。
臨走前,木長老激動中,甚至還輕聲的說了一句謝謝。
相對神秘莫測的魔欲心,兩位長老才是真正的魔者。
以魔涉道,他們已經趨于大成之境了,可惜,時間無多,也算是功虧一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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