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中樞一木匠
“是因為老太爺確實難以瞑目,按照常理,老太爺的靈位理應有兒子親手供奉,而大人當時并不在家,所以這靈位是由他人擺上。現在大人已然回來,老太爺九泉下顯靈,意思是讓大人將靈位重新擺上。已盡人子之責。”
蔣杰這番話一出口,靈堂內眾人是豁然開朗,老太太連忙說道:“是呀、是呀……想來你父親適才如此,也是這個意思。兒啊,還不你父親的靈位重新擺上。”
其實人都是這樣,遇到這等事,總喜歡找一個借口,令自己安心。蔣杰這么說,無非是個圓場,卻能令大伙都安心。
“是,母親。”岳肅站起身來,跨步來到靈臺之前,恭恭敬敬地將靈位重新擺上,然后就在原地跪下,連嗑三個響頭。“是孩兒不孝,令父親在九泉之下難以安息,但請父親放心,孩兒日后一定多多孝順母親,為岳家光耀門楣。”
靈位再次擺上,這回是安安穩穩地立于靈位之上,再無動靜。
按照常理,三個兒媳也要輪流給公公磕頭上香,阮傲月、沐天嬌、李瓊盈按次序磕頭、進香之后,老太太卻狐疑起來,身邊扶著自己的丫頭是誰呢?即便不是妻子,小妾也是要磕頭的么。當下問道:“兒呀,這位姑娘和你……”
“她叫杜十娘,是孩兒的……”和杜十娘的關系,岳肅還真就不太能說的明白。既不是妻,又不是妾,還不是丫鬟。
“小女是老爺的丫頭。”杜十娘倒是伶俐,直接為岳肅做了補充。
“原來是我兒的丫鬟,這丫頭端是伶俐、可人,為娘好是喜歡。”老太太說道。
說完,是怎么瞧十娘,怎么覺得歡喜。凡是都有個先入為主,杜十娘一上來就給了她一個好印象,一下子就搶了三個兒媳的風頭。
“既然母親喜歡十娘,不如就讓十娘……”岳肅跟著就想說,讓十娘照顧母親。可說到一半,又反應過來,自己怎么能安排十娘做事。
杜十娘聽到此,立刻明白了岳肅的心思,就說道:“老爺,您有什么吩咐當說無妨。”她的意思已經是明顯,愿意照顧岳肅的母親。
岳肅見她如此通曉事理,于是說道:“那就有勞十娘,代我照顧母親了。”
這話說的也客氣了,哪像是主家和丫鬟說話。老太太聽了也覺得納悶,不過并沒有出言相問,只打算等日后有機會,私下再問十娘。她是過來人,從十娘的眼神中,豈會看不出這個丫鬟喜歡自己的兒子,只是不知相處了多久,到底是個怎樣的關系。
老太太將十娘的手握住,說道:“丫頭呀,不知你愿不愿意伺候我這個老太婆呀。”
“十娘愿意。”杜十娘柔聲說道。
“好、好……”老太太更是高興起來,握著十娘的手又緊了緊。
自己剛剛回家,家里的事情,岳肅自然要了解一些,畢竟還要給手下的人馬安排住處。現在家里的情況他不清楚,于是問道:“母親,以往通信的時候,只說家中將房舍重建,卻沒想怎么變成如此大。”
“這都是敬兒的主意,這些年,都虧敬兒來照顧我們,忙里忙外。他說你在朝廷做了大官,家里的宅子要是小了,會失你的身份,所以才把宅子擴建成這么大。”老太太說道。
“蓋這么大的宅子,需要好多銀子,孩兒派人送回來的銀子能夠嗎?”岳肅再次問道。自己曾送回家一些銀子,這些銀子雖說也能建個不小的宅院,但要是建成這樣,那肯定是不夠。
“家里倒不是一上來就拿著你寄回的銀子建宅子,而是敬兒先拿著這些銀子去做了點生意,一年多下來,賺了不少,這才蓋了這般大的宅院。”老太太說道。
“哦。”岳肅點點頭,再次問道:“孩兒剛才在院外看到不少人為父親戴孝,不知他們都是做什么的?”
“這些人里有你父親的一些遠房親戚,還有一些為娘娘家的一些親眷,他們不遠前來投奔,咱們家有這么大的院子,空著也是空著,你父親便將他們全部收留下來。除了親戚之外,便是家里的下人了,原本我和你父親也不想要這么多使喚的人,但敬兒說,家里下人要是少了,和孩兒你的身份很不符合,會被外人笑話,還有那些人中,不少都是吃不上飯的人,敬兒看他們可憐,就將他們收入家中,留作使喚。皇上賜了我兒那么多的地,也需要有人打理。”老太太如實說道。
“原來是這樣。”岳肅再次點頭,說道:“那現在家中的事務,都是由岳敬打理了。”
“是的,府上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是他來負責。他為人細心,伺候我們很是周到,這些年多虧了他,就連你父親去世,也全仗他在這忙活。兒呀,你可不要虧待了他,要好好謝人家。”老太太說道。
“是,母親,孩兒一定不會虧待于他。”雖說岳肅知道岳敬來照顧自己父母的動機不純,屬于趨炎附勢,不過也感謝他幫自己照顧父母這么多年。不管他是什么心思,自己終歸要善待。當下,他轉頭對一名丫鬟說道:“將岳敬喊進來。”
小丫鬟連忙領命,出去招呼岳敬。岳敬就在門外等候,靈堂內的話,他隱約能夠聽的清楚,見丫鬟來叫,連忙跟著進去。來到岳肅母子面前,先是躬身請安,“伯母、堂兄……”
“孩兒呀,這就是你的堂弟岳敬,我愁他還和你有幾分相似呢。在你不在家的時候,他就像親兒子一樣照顧我和你父親,這幾年,我一直都把他當兒子一樣看待。”老太太說道。
“孩兒進門時已經見過堂弟,娘這一說,孩兒也發現岳敬與我確有幾分相似之處。”說著,岳肅沖岳敬一拱手,說道:“多謝賢弟在為兄不在這些年代我盡孝,照顧雙親。”
說岳肅和岳敬長得相似,純是扯淡,這岳敬長得是尖嘴猴腮,瘦小枯干,橫看豎看,也看不出哪里相似。但母親這么說了,岳肅也不好回駁,只好順著母親的話說。
岳敬連忙拱手,說道:“兄長說的哪里話,您的父母也是小弟的伯父、伯母,伺候二老,在膝前盡孝,乃是小弟的本份。”
“適才聽母親說,府上的事務都由你來管理,母親說你平日做的很好,你以后就接著管吧。”岳肅說道。
“多謝兄長,小弟日后一定會更加盡心盡力。”岳敬說道。
“為兄在家要丁憂守制三年,隨我回來的人,都要在府上住下,他們的吃用,不用你來操心,自有我來料理。只是住的地方,還需你盡快安排。”朱木匠只賜給家里千畝良田,雖說也不少,但府上畢竟已經養了二百多口子人,一年的花費著實不少,隨同自己回來的人更多,要是也讓家里開銷,怕是不足,所以他決定自己負擔自己手下人的一切開支。別看岳大人清廉,但朱木匠前前后后賞下的銀子,也有幾萬兩,足夠這些人用的了。
那時一畝地能打兩石糧食,折合白銀也就二兩,一年下來,不過兩千兩。支撐這么一大家子,也就算是收支平衡。剛剛母親倒是說岳敬做些買賣,但岳大人怎能惦記他那幾個錢,全當是自己賞給他的了。
“兄長您太客氣了,您現在回到家里,一切自然都要有家里安排。不瞞兄長,小弟這些年用您當年寄回來的銀子做了些買賣,所獲頗豐,現在買賣仍繼續做著,一年的收入也有上千兩,足夠大家伙的開銷。另外兄長與嫂子及儀仗人馬所需房舍,小弟早已收拾停當,只等兄長回來。”岳敬倒是誠實,直接將做買賣的事告訴岳肅。
岳肅見他處事與對答得體,滿意地點點頭,說道:“那等下還請帶路,將我的這些屬下安置。對了,當今皇上在為兄回鄉之前,賜白銀五千兩,用于父親的喪事,叮囑風光大葬。一會我就命人將銀子交割與你,如何處置,全權委托給你。”
“喪事事宜,小弟早就安排好了,保證風光,附和兄長的身份。至于這皇上賜給的銀子,小弟是萬不敢收啊。”岳敬說道。
“這是哪里話,皇上賜的銀子,就是給父親充作喪事之用的,我若是留下,便是抗旨,這哪里使得。賢弟就莫要再推辭了。”岳肅說道。
“既然兄長這么說,那小弟就收下,全部用作伯父的喪事。”
對家里的情況了解一番,岳肅隨后將那五千兩銀子交給岳敬,又讓岳敬引路,帶大伙去住的地方。現在府邸果然夠大,只需東邊的院子,就夠岳肅的人馬居住。岳肅因為多年不在家中,所以自己的房間,就安排在母親隔壁,三個媳婦,也全住在這邊。
在靈堂守靈三日,到了第四天頭里,便行發喪。原本湖廣的官員,不少都想過來,尤其是岳肅提拔的,但岳大人在他們迎接的時候,就有言在先,不必到此,因此才少了不少人。不過即便如此,到場的人也是不少。德安府的知府什么的,那是全都來了。
發喪的時候,岳肅忙的不可開交,自然許多事情都不會留意,但蔣杰冷眼旁觀,發現岳敬和德安府的官員似乎很是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