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人輕輕敲擊這椅子扶手,過了好半天,才悠悠地說道:“這對我們應該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只要岳肅辦了那些行賄的官員,必然天下大動,在舊官被捕,新官尚未到任的時機,突然起事,定十拿九穩,占盡先機。”
“主公說的極是,只是現在朝廷怕是不會立時處置那些官員,等也要等查明山東的事再做計較。”
“呵呵呵呵……”面具人冷笑一聲,說道:“這件事好辦,只要略微做點手腳,就能成事。而且,咱們這還有一個現成的推手,李文彰這老家伙,一直是貪得無厭,現在投在他門下的小魚小蝦著實不少,一旦官場動蕩,行賄的官員落馬,騰出那么多位置,他不趁火打劫才出來鬼了。我估摸著,徐鴻儒是否起事,他并不放在眼里,在乎的只是自己能得多少好處。岳肅和方從哲都是他的人,眼下吏部尚書、東閣大學士朱延禧落馬,接掌吏部的人,十有會是由岳肅保薦,也還是老家伙的同黨,他要不趁各地官員落馬之際,將自己手下的小魚小蝦扶上位,他就不叫李文彰了。看著吧,這老家伙最近一定會很不安穩,急于讓岳肅把這些官員全辦了。”
“若真如主公所言,咱們奪去天下的機會,豈不是就在眼前。”門外之人有些激動地說道。
“這是自然……”面具人此刻顯得很是興奮,他略一沉吟,隨即說道:“刑鳴安現在不是在山東么?你傳話過去,讓他盡快布屬。等下我再給葉兒寫封信,調他立刻從湖廣趕到山東,那邊的事,暫時放一下,以山東的大局為主。”
“屬下明白。”
京城山東會館。
在一間客房之內,正有兩個人在飲酒。這兩個人,一個長得面如冠玉、唇紅齒白、風度翩翩,好似一個貴公子。另一個,古銅色的皮膚,劍眉鳳目,一臉的剛毅,渾身透著英氣。
這貴公子姓蔣名杰,乃是山東青州人,因祖上在靖難之時立有功勞,世襲武德將軍、青州所千戶。
明朝武備有兩套班子,一套是總兵制,一套是衛所制。衛所都是世襲,一般來說,就是養閑人的。蔣杰便是萌了祖上的蔭德,在大明朝混了一張長期飯票。像他這種人,哪怕是成日游手好閑、不去做活,也是有吃有喝,但蔣杰卻不同,幼讀詩書的他,有這很大的抱負。
這次進京,是因為老爹過世,自己守孝完了,到兵部武選司襲爵的。
那一臉剛毅的青年名叫吳加省,籍貫浙江嘉興府秀水縣,家中頗有良田,是本地大戶,后來又做些生意,財產極為豐厚。吳加省有兩個哥哥,一個打理田地,負責收租,一個在城內經商,打理買賣鋪戶。唯有他,生性不喜這些這些勾當,只愛舞槍弄棒,研讀兵書。因為是家中幼子,老爹也慣著他,甚至幫他請了些槍棒教師來家,傳授他武藝。誰料幾年下來,那些師傅們紛紛被他打敗,即便在嘉興府,也找不出幾個是他對手的。后來參加武舉鄉試,由于明代武職大多世襲,參加武舉的人不多,吳加省輕松考上武解元。他這次進京,主要是為了參見明年的武舉會試,并在半路遇上了前來襲爵的蔣杰。別看蔣杰喜好詩書,是個風流人物,可因為是武將世家,平日也常練弓馬,為人灑脫中帶有豪放,二人一見如故,便聯袂而來。
和吳加省這種武夫不同,蔣杰也是個很有政治嗅覺的人,一進京師,他就聞出一股火藥味。敏銳的他,立刻四下打聽,很快知曉是京城內的兩大權重人物在較勁。同時,他也意識到,這很可能是自己實現理想、得嘗抱負的一個大好機會。
蔣杰對魏忠賢和岳肅進行了深刻的研究,從各方面得來的消息看,投奔魏公公,明顯是不行的,以自己的資歷,魏公公絕不會用正眼來瞧自己。岳肅那邊,明顯勢單力孤,投奔他,應該是自己最好的選擇。
但很快他得到消息,岳肅占據了上風,將閹黨骨干打入監牢,齊楚浙三黨都圍繞在岳肅身邊,自己現在去投奔,估計也得不到岳肅的重視。要想抬高身價,一定要找一個更好的機會。
于是,接下來的幾天,他天天去找自己的山東老鄉,做兵科給事中錢道光。靠著各種套交情,以及請客送禮,終于從錢道光的嘴里掏出一些內幕消息。
通過總結這些消息,他發現一個很有價值的事情,并判斷出岳肅和方從哲這幫人并非一丘之貉。但凡結黨的,都不是一心為公,而是尋求自己利益,岳肅則是心系國家社稷,暫時和這幫人湊到一起,也是無奈之舉。
有了這個重大發現,蔣杰變得胸有成竹,他甚至認為自己可以提高身價,讓岳肅三顧茅廬。
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晚上,他就和吳加省飲起酒來,二人在席間談笑風生。正喝的盡興,房外有人敲門,原來是自家的伴當蔣二。
蔣二進屋之后,小聲說道:“少爺,剛剛小的打聽到兩見大事。”
“都是什么大事?”蔣杰好奇地問道。
“一件事是,今天朝會之上,魏公公上奏山東有白蓮教圖謀作亂,請朝廷早做布屬。另一件事,是魏次輔他們的那樁案子已經審完了,只是暫未定罪。”
這兩件事,雖說不是什么機密,但知道的都是朝廷命官。按理說,坊間不該這么快流傳出來,可有一句話說得好,叫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只要朝中有什么亂子,幾乎不出一天,就能傳遍整個北京城。
接下來,蔣二就將自己聽來的詳情,一五一十地和吳加省說了。
蔣杰聽完,不由得笑了起來。說道:“沒想到這么重要的事情,才一天的功夫,就能傳遍整個京師。想那白蓮教也不會收不到風聲,這布屬起來,豈不是更加容易。”
“是呀,蔣兄。要是白蓮教的教匪聽說這事,估計就不敢造反了吧。”吳加省說道。
“吳兄,你說錯了。他們不僅會造反,而且動靜會更大。”蔣杰自信地說道。
“更大?為什么?”吳加省納悶地問道。
“朝中興風作浪的人太多,魏廣微這些人,皆是朝廷重臣,位居要職,盯著他們位置的人,實在太多,想要盡快將他們徹底扳倒,坐上他們位置的人,也不再少數。而且他們的案子,還牽扯到不少地方官,小魚小蝦多的是,誰不想謀個好差事,只要將那些受牽連的地方官拉下馬,這些小魚小蝦才有機會上位。這么多人著急,你以為魏廣微他們以及受牽連的官員還能待得久么?只要朝廷一對他們下手,天下必然震動,白蓮教趁此機會起事,動靜豈不是更大。”蔣杰微笑地說道。
“那……皇上不是說了,要等查出白蓮教的造反的事情,再行發落么?”吳加省說道。
“朝中有人做推手,想要攆走魏廣微他們,白蓮教的事,不管有無,都會很快查出來。我想,呈給皇上的也一定會是好消息。”蔣杰肯定地說道。
“蔣兄,你既然這么有把握,不如立刻找人代為上書皇上,也許還會得到晉身的機會。”吳加省連忙說道。
“能看出這一層的人,又不止我一個,該說的,到時會有人說,但我估計,很可能不會管用。因為,還有許多揣著明白裝糊涂的人。”蔣杰輕笑地說道。
正如蔣杰所說,朝廷里的明白人很多,在方從哲的府上就坐著這么三位。
“現在案子已經審結了,差的只是定刑,可節骨眼上又冒出個白蓮教來,恩師,您看咱們下一步該怎么做?”
方府的花廳之上,主位上坐著方從哲,上手是李文彰,下手坐著亓詩教。開口尋問之人,便是亓詩教。
方從哲沉吟片刻,說道:“我從楊河的神情中,看出他并非說謊,想來白蓮教意圖作亂的事是真的。如果將魏廣微等人連同牽扯在內的官員全都辦了,天下震動,教匪趁機起事,一時怕是難以收拾呀。”
“方兄,你說的不錯,教匪趁機起事,一時間確實難以收拾。但是,最后還是可以平定的。”這時,李文彰悠悠地說道:“但是,扳倒魏廣微他們的機會,眼前只有這么一個,要是拖下去,趕哪天皇上高興,魏忠賢從旁說上幾句,或許就能讓他們脫罪回來。待到那時,再想把他們扳倒,可就難了。”
方從哲點點頭,說道:“那依李兄之見,我們該當如何呢?”
“魏廣微他們皆是身居要職,只要將他們攆走,他們的位置就會落到我們的手中。那些依附他們的官員再紛紛落馬,咱們下面的人,就會得到他們騰出來的位置,如此好的機會,要是不去把握,實在太可惜了。”李文彰沒有馬上說出該怎么做,而是先說出好處。
對于這個好處,方從哲和亓詩教都是知道的,亓詩教也想往上爬,可以說,只要辦了崔呈秀,他便是新的左都御史。當下,他第一個點頭,說道:“李公,您說的極是,可關鍵是,不查出白蓮教的底細,皇上就不會給他們定罪呀。”
“那還不容易,山東那邊有我的買賣,對那里的情況還算比較熟悉,等下我多派人去一趟,盡快在最短的時間內,把白蓮教的老巢揪出來,不就行了。”李文彰自信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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