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施壓關中(上)
九月中旬,西涼軍以兩萬虛軍扮作十萬大軍,佯攻鳳翔郡,而實際上,西涼大軍卻分兵兩路東進,一路由大將盛廣平率領三萬精兵,從蕭關南下進攻關中,進過三天三夜的血戰,西涼軍拿下六盤關,進入彈箏峽,兵臨平涼縣城下。
另一路由張崇俊親自率領八萬騎兵,從會寧縣渡過黃河,一路向北進攻靈武郡,剛被申太后封為靈武郡王的靈武總管李凌風率十萬大軍迎戰西涼軍。
豐安縣以東,一場慘烈的大戰在黃土高原上展開,西涼騎兵以雷霆萬鈞之勢,一舉擊潰了靈武軍的兩翼,八萬騎兵從三個方向同時向靈武軍中軍發動了猛攻。
戰鼓隆隆,喊殺聲震天,黃土高原上塵土遮天蔽日,金戈鐵馬,在冷兵器時代,騎兵擁有強大的戰斗力,西涼騎兵長期和羌人作戰,形成了他們勇猛、強勁、悍不畏死的作風。
而靈武軍并非全部騎兵,騎兵只占三成,他們已經近五十年沒有發生過戰爭了,僅僅一個時辰后,靈武軍便劣勢盡顯。
靈武總管李凌風已經殺紅了眼,他聲嘶力竭地指揮戰斗,兩翼被擊潰使他陣型大亂,漫天塵土遮住視線,使他的戰旗指揮失去了作用,一隊隊西涼騎兵以千人為一團,在靈武軍中穿插分割,徹底打亂靈武軍的陣腳,然后聚而殲之。
一名士兵奔來大喊,“郡王,后軍已經抵擋不住,馬將軍請求支援!”
李凌風大急,后軍若被擊敗,也就意味著他們撤回靈武城的后路被截斷,他嘶啞著嗓子大喊,“命劉子通率本部去支援后軍!”
一名報信兵疾奔而去,片刻回來稟報,“郡王,劉子通部已被敵軍主力包圍,劉將軍已經陣亡,他的部眾不足千人!”
“什么!”
李凌風驚得目瞪口呆,劉子通的五千騎兵是他最精銳的部眾,裝備也最為精良,如果連他們也被殲滅,那就意味著敗局已定。
李凌風不由地一陣懊悔,大半年來,他一次次拒絕了申國舅的拉攏,也沒有對齊王和涼王送來的信進行表態,一直游走于幾大勢力之間,使他始終成為幾大勢力拉攏的對象,可以獲取最大的利益,但僅僅就在一個月前,他終于抵擋不住申太后許諾的靈武郡王的yòu惑,投靠了申太后,僅僅不到一個月,他便遭到了西涼軍的大舉進攻。
李凌風為自己的虛榮而站錯隊悔恨交加,但是已經沒有用了,眼看大軍潰敗在即,他不得不下達了命令,“全軍撤回靈武城!”
在與敵軍騎兵膠著鏖戰之時,全軍后撤,也就是意味著敗退,能撤回一半的軍隊已經是萬幸,更危險是全軍覆沒,可能性極大,但已經沒有辦法了,可如果后軍被擊潰,那后撤的機會都沒有,鐵定全軍覆沒,李凌風很清楚這一點,如果撤退,他還有一線生機。
命令下達,他的親兵隊開始向后撤離,李凌風不敢鳴金撤軍,那樣會造成全軍混亂,各軍搶先撤退,最后連他自己也撤退不成,只有他自己的三千親衛先撤,再帶動別的軍隊撤退。
李凌風向后撤軍的企圖被西涼軍幾支斥候同時發現,他們火速報告主帥張崇俊。
張崇俊對這場戰役也是隱忍了很久,他知道,以西涼軍的實力,此時攻下關中也并不是辦不到,但他也明白,如果過早攻進關中,會打亂皇甫無晉的全盤部署,而且在政治上對皇甫無晉也不利,皇甫無晉畢竟是晉安皇帝的孫子,已經相隔四十年,這次他以強勢姿態席卷而來,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他,就算他登基,也會落下個得位不正的名聲。
也正是這個緣故,在皇甫恒滅亡后,皇甫無晉也并沒有急著登基繼位,而是出任監國攝政王,張崇俊不得不承認,雖然皇甫無晉年輕,但在政治上卻相當成熟老辣,一點也不急,步步為營,這是對的,天下不能一步打下來,有時留一點尾巴,反而是高明之舉,尤其申家有篡位跡象時,更不要急。
張崇俊理解了皇甫無晉的戰略,他也就完全按照皇甫無晉的部署來行動了。
“大帥,李凌風的親兵隊已經向后撤離了!”
一名斥候的稟報打斷了他的思路,他立刻追問道:“帥旗跟著移動了嗎?”
“帥旗沒有,還在原位。”
張崇俊立刻明白,這是李凌風要先撤退了,他當即下令,“命李翼之率本部攔截住李凌風的親兵隊,李凌風若逃脫,讓他提人頭來見我!”
他隨即又下令,“命韓正義軍插到李凌風親兵隊和帥旗之間,不準李凌風撤回中軍,再命楊爽挑三千破陣軍,給我殺進敵軍中心,斬斷帥旗!”
三條具有針對性的命令下達,張掖副都督李翼之率五千軍隊直撲李凌風親兵,截斷了李凌風北退之路,同時另一支三千騎兵插到李凌風親兵身后,斷了他回中軍之路,三千破陣軍在西涼悍將楊爽的率領下,勢如雷霆,殺開一條血路,直撲帥旗,帥旗應該和主帥在一起,但此時李凌風已離去,帥旗周圍空洞,無兵駐防,當西涼軍突破外圍后,便再沒有阻攔,沖到了帥旗之下。
隨著高達四丈的帥旗轟然倒下,西涼騎兵大喊:“李凌風已陣亡!李凌風已陣亡!”
帥旗倒下和主帥陣亡的消息成為了壓倒駱駱的最后一根稻草,靈武大軍全線崩潰,士兵們或四散奔逃,而跪地投降,西涼騎兵大舉壓上,掩殺逃跑士兵,繳械受降,李凌風最后在絕望中拔劍自殺,豐安一戰,十萬靈武軍全軍覆沒,西涼軍奪取靈武城。
張崇俊隨即分兵兩路,一路由大將李翼之率兩萬騎兵向東取延川郡、朔方郡和雕陰郡,打通通往黃河的道路,另一路三萬軍由他的次子張顏軍率領,向西南進攻弘化郡和上郡,兵壓關中。
此時,申皇后已經將十五萬關內軍和關內大元帥羅摯玉調往鳳翔防御,關內空虛,李翼之和張顏軍的兩支大軍一路勢如破竹,九月二十五日,張顏軍的騎兵攻下了上郡洛交縣,關內局勢惡化,關中震動。
自從文心社事件爆發后,戶部侍郎潘仁毅以不敬之罪而被罷免,效忠于申太后的原禮部侍郎張潛接任戶部侍郎一職,使一直被申國舅牢牢控制的戶部被申太后攻破,財政大權旁落申太后之手。
申太后嚴厲打擊文心社可謂一箭雙雕,既壓制了實施政治堂制度的喧囂,同時奪走戶部之權,大大削弱了申國舅的相權,不僅如此,申太后還任命剛從楚州被放回的申淵為御史中丞兼大理寺卿,控制住了對官員的監察權和監獄權。
一連串的打擊也使申國舅和申太后的關系急劇惡化,申國舅一氣之下,托病在家一個月,不問政事。
下午,申國舅和往常一樣在后花園釣魚,他戴著斗笠,身穿蓑衣,坐在他后花園的寒江亭內,申國舅后花園的湖面占地足有八畝,波光粼粼,他酷愛鯉魚,便在湖內養了數千尾各種名貴的鯉魚,有時無聊,他就會來湖面釣魚怡樂。
此時已是初冬,寒潮初至,湖面上風很大,吹得寒江亭外的旗幟獵獵作響,但申國舅卻真像一個寒江漁翁一樣,一動也不動,其實這正是他此時權謀的寫照,以不變應萬變。
申國舅已經在家養病二十天了,但他對外面的局勢了如指掌,太后企圖聯合齊州,共同進攻楚軍的策略基本上已經宣告失敗,這是太后有點想當然了,她以為齊王一定會和她聯合,殊不知齊王也有自己的盤算,攻下洛京,雍、齊兩軍的聯姻就算結束了,沒有了共同目標,兩軍便開始同床異夢,齊王已經在等雍州軍撤回關中,然后他獨占洛京。
而正如他申國舅的預料,西涼軍永遠是頂在雍州后背的一把刀,皇甫無晉通過這把刀,可以隨時將雍州玩弄于股掌之中,太后畢竟是女人,她不知道西涼軍的犀利,皇甫無晉為了掌握這把刀,不惜繞道草原,給張崇俊送去五百萬兩銀子,太后就沒有這種眼光和魄力,不聽自己的話,自以為是的女人,現在她應該知道后果嚴重了。
“父親!”身后傳來兒子申祁武的聲音。
申國舅回頭看了兒子一眼,見他似乎有話對自己說,便拍拍旁邊的小凳子笑道:“坐下吧!”
申國舅對自己這個兒子頗為歉疚,好容易金榜高中,去江寧為官,卻又遭遇皇甫無晉的兵變,關押了數月,雖然沒有遭遇動刑和虐待,但他的情緒卻十分低落,好在皇甫無晉將他放回來,也讓申國舅長長松了口氣,這兩天兒子出去散心,才剛剛回來,看他氣色,應該不錯。
申祁武坐下,他猶豫一下,不知該怎么說,申國舅瞥了他一眼笑道:“什么事?玩得不開心嗎?”
“父親,今天上午,我去見姑母了,是她召我覲見。”
申祁武所說的姑母就是申太后,申國舅的身子一下子僵硬了,半晌,他才淡淡問:“你不是出去游玩嗎?”
“孩兒是去了藍田,回來時在路上正好遇到宣旨宦官,說太后姑母想見見我,我就去了。”
申國舅見兒子目光有些閃爍,心中不由冷笑一聲,路上正好遇到,天下哪有這么巧的事?他也不說破,依然不緊不慢道:“那太后找你去做什么?”
“姑母說,想讓我做兵部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