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禮還有半個時辰時……輛馬車在數十名侍衛的護衛下緩緩駛進歸義坊,馬車左邊的燈籠上寫著三個醒目的黑字,‘相國申”不容置疑,這是申國舅的馬車,馬車內坐著申國舅和他的兒子申祁武,他們是來正式參加皇甫無晉的婚禮。
雖然請柬上寫著請夫婦攜子女一名參加,但申國舅還是沒有把他的原配夫人帶出來,申國舅的夫人姓秦,五年前因臉部中風,面容受到影響,所以申國舅無論參加任何宴會,都不會帶地出來了。
申國舅閉著眼睛靠在車背上,他顯得有些精神疲憊,這兩個月他一直不太順利,尤其是關寂最后被削職為民,禮部侍郎被太子奪走,這對他影響很大,雖然最后的結果是太子推薦蘇翰昌為禮部侍郎,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但申國舅心里很清楚,這正是太子的高明之處。
他把蘇翰昌也拉為自己的人,這樣不僅蘇家全面投靠太子,而且太子通過蘇家為紐帶,把涼王系也拉攏了過去,這一仗,太子大獲全勝。
這段時間,申國舅一直在調查關賢駒作弊的真相,他已經掌握了很多線索,關賢駒確實是從黃宏元那里搞到了試題,但絕不是他的書童泄露試題,書童的供詞是陳直屈打成招。
申國舅已經肯定關賢駒中了圈套,問題就是出在黃府那個姓劉的管家身上,是他去和黃宏元聯系,是知情者之一,但他在案發的前一天突然失蹤了,他的妻子和兩個兒子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不知究竟是太子,還是皇甫無晉下的手,申國舅知道,肯定是他們兩人中的一人所為,對于皇甫無晉,關賢駒和他競爭蘇家女婿,干掉關賢駒,他就是最直接的收益者,他有很明顯的動機,而且這個圈套很像他的風格,利用對方的自身弱點來清君入甕,但皇甫無晉手中沒有人,這是一個問題。
而太子的嫌疑更大,干掉關賢駒,既可以保住蘇翰貞對他的忠心,又能同時除掉關寂和黃宏元,然后再將涼王系拉攏,可謂一箭三雕,但申國舅又買通了東宮的一名宦官,得到的消息是,太子也在查這件事,這就讓申國舅也有點愕然了。
最后讓申國舅找到答案的是皇甫武植,皇甫武植生子一場大病,但和他很好的朋友的卻透露出了真正的原因。
皇甫武植是受到驚嚇致病,皇莆無晉帶領四十名梅花軍士射馬威脅皇甫武植,正是這個消息令申國舅豁然開朗,皇甫無晉不是沒有人,他手下有梅花衛精銳,他可丹輕易調出人手。
這就讓申國舅肯定地推斷出,關寂一案的幕后操縱者正是皇甫無晉,而且連太子也不知情。
想通這一點,申國舅便開始重新評估皇甫無晉的手段,他絕不是可以掉以輕心的對手,自己必須要對此人提高警惕,尤其他將赴楚州任職,自己更要小心。
但申國舅從這件事也看出了一點端倪,皇甫無晉至始至終都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太子,說明涼王系也不會和太子走得太近。
這時,一直沉默的申祁武道:“父親,我不明白,皇太后為什么會這樣喜歡皇甫無晉,就像皇甫無晉是她親孫一樣,我聽說這次皇甫無晉成婚,太后不僅要做證婚人,而且還一力承擔了全部婚禮費用,連給蘇家的財禮也是她拿出,據說不下十萬銀子,這是為什么?”
“或許就是緣分吧!我聽說太后在慈云寺當居士時,皇甫無晉不知她的身份,主動替她掃地,感動了太后,太后沒有后人,自然把他當做自己的孫子,連皇上也說了,只要太后高興,皇甫無晉可以做太后之孫,你就不要去關注這種皇族內部的事情了,我覺得你更要花心思考慮一下自已的仕途。”
申國舅的語氣有點不高興,他不希望兒子去關注這種皇族內部之事,這種事和他沒有關系。
這次科舉雖然申祁武沒有能拿到探花,但他卻如愿以償地被任命為江寧縣縣令,和狀元皇甫惟明的維揚縣縣令同為從六品官,連榜眼馬應初也只得了一個正七品的中縣縣令。
申祁武并沒有因為父親的不高興就放棄他的想法,他依然想說服父親,讓父親理解自己。
“父親,皇甫無晉將為楚州梅花衛統領,同時又是楚州水軍都督,我不可能不關注,如果皇太后成為他的后臺,那他便可以肆無忌憚地在楚州打壓父親的勢力,他已經是我的對手了。”
停一下,申祁武見父親沒有說話,便以為父親被自已說動,又低聲道:“孩兒聽到一個傳聞,說皇甫無晉長得和晉安皇帝很像,而太后又這么喜歡他,會不會是當年……”
“你給我閉嘴!”
申國舅忽然暴怒起來,他抬手狠狠抽了兒子一記耳光,大罵他道:“你以為你是什么人,這種事情是你能談論的嗎?你不想活,我還想活,你再敢提這件事,我立刻讓你委嶺南為官!”
申祁武捂著被打得火辣辣的臉,嚇得他噤若寒蟬,他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見父親對自只發這么大的火。
就在這時,馬車停了下來,車夫恭恭敬敬道:“老爺,已經到了。”
申國舅狠狠瞪了兒子一眼,“你在馬車里再呆一刻鐘,冷靜下來再進去,聽見了嗎?”
申國舅之所以惱火,是因為他心中很清楚,晉安之變雖然已經過去四十年,看似已經沒什么影響了,但皇上的底線依然在,那就是不準將現在的皇族和晉安之變聯系起來,更不準在公開場合討論,一旦誰敢觸犯到這條底線,就會被秘密抓捕甚至處死。
申國舅又低聲訓斥道:“皇甫無晉長得像晉安皇帝很正常,他本來就是嫡親皇族,但這種傳聞卻不正常,明顯是有心人故意傳播,你太不懂事了,一旦你闖了皇上底線,那你就算不丟腦袋也要被罷官,這么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嗎?你讓我怎么放心你去江寧為官!”
申祁武這才明白父親的深思,他羞愧地低下頭道:“孩兒知錯!”
“你知錯就好記住,千萬不要隨便談論晉安之變,做官最重要的就是要懂得惜言。”
申國舅推開車門下去,立刻聽見他的笑聲傳來“令孫新婚大喜,恭喜王爺了。”
王府大門前站滿了接待客人的宦官和家人,但真正迎接客人的,只有蘭陵郡王夫婦二人,兒子和女婿都不在京城,另一個孫子據說也不學好,蘭陵王爺沒有后輩可以依靠,他只能親自來迎接客人。
好在客人不多都是身份高貴者大部分客人都能體諒妾爺的年邁沒有和他糾纏多說,打個招呼就跟著宦官進去了。
蘭陵王爺有些疲憊,他剛喝了。水,申國舅便下了馬車,他連忙回禮笑道:“我知道國舅爺日理萬機,朝務繁忙,能在百忙之中抽空來就是給我面子了,快請!”
這時背后又傳來太子皇甫恒的笑聲,“我說那輛馬車怎么有點眼熟,果然是申相國見我在后面,為何不肯鑲下等一等?”
申國舅一回頭,只見十幾名宮女簇擁著太子和太子妃,太子皇甫恒就站在身后笑瞇瞇地望著自已,申國舅忽然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如果太子想殺自己,此時他完全可以一劍從后面捕了自己。
念頭只是一閃,他連忙施一禮苦笑道:“我一直在閉目小憩,再實沒有看見太子殿下,請殿下見諒!”
他又向太子妃深施一禮,“申溱參見太子妃!”
太子妃姓裴,是太原府尹裴敬之女,嫁給太子已經十年,育有兩子一女,裴妃也向申圍舅點頭笑了笑,“相國不必多禮!”
皇甫恒又連忙每蘭陵郡王行禮祝賀,蘭陵郡王是嫡皇叔,也就是太子的祖輩,在蘭陵郡王面前,皇甫恒不敢擺太子的架子,雖然冉不著下跪,但他要行晚輩之禮。
“多謝殿下親自前來參加婚禮,殿下清進!”
蘭陵郡王給王妃使了個眼色,王妃立刻上前和太子妃說話,帶太子妃進了王府,皇甫恒卻和申國舅走在后面,一邊走一邊交談。
皇甫恒嘆了口氣道:“關寂之事我也很痛心,其實我也知道,那是關寂之子關賢駒私下所為,和關寂并不知情,在父皇盛怒之下,他也被兒子連累了。”
申國舅淡淡一笑,“不管和他有沒有關系,但兒子犯法,他作為父親,有教子不嚴之過,他應該承擔責任,我認為皇上僅僅只是將他貶為庶民,就已經對他是寬恕了,太子不必對他痛心。”
“雖說如此,但朝廷也失去一個人才,不過,朝廷年輕俊杰輩出,這次新科進士個個都有治國之才,令郎初次做官,便出任江寧縣令,令人刮目相看,這也是相國的榮耀啊!”
申國舅聽出皇甫恒的語氣中帶有譏諷,他便冷冷道:“新科進士為故鄉之官,一向是朝廷的慣例,這次是皇上欽準,準許吏部授予前四名縣令之位,那馬應初也是初次為官,便任棗陽縣縣令,崔韁同樣也是初次為官,也任清河縣縣令,別人不說,太子殿下一向器重的皇甫惟明不也同樣是初次為官,就能出任大寧財稅第一縣的維揚縣縣令嗎?我兒是江寧縣人,他去江寧縣為官,又有什么不妥?如果殿下覺得他出任縣令不妥,那我明天就啟奏皇上,貶他為主簿,殿下覺得這樣是不是就妥了?”
皇甫恒呵呵笑了起來,“相國多心了,我沒有說不妥,我對相國只有祝賀,大家都會關注這批新科進士,我也不例外,我也同樣會關注令郎在江寧縣的為官之道,看他如何做好一任父母官?”
說完,皇甫恒仰頭一笑,快步走進大堂,只聽宦官一聲高喝,“太子殿下駕到!”
申國舅望著皇甫恒的背影,眼中充滿了憂慮,他已經感覺出來,皇甫恒下一步就是要對楚州下手了,其中也包括他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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