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兄真是來抓逃犯嗎?”無晉似笑非笑地看著邵景文問道。
邵景文見無晉眼中沒有半點慌張,恍如—切都性有成竹,心中不由有些不安,難道這次又要撲個空嗎?
他盡量讓自己沉住氣反問道:“難道你覺得我還有另外目的。”
無晉沒有立刻回答,他緘默了,邵景文也緘默下來,其實雙方都心知肚明,片刻,邵景文笑道:“你安心吧!申國舅承諾我,將包管你的平安。”
無晉點頷首,“多謝邵兄了!”
停—下,他又淡淡道:“如果你是為陳氏兄弟而來,那你就要失望了,他們已經回東海郡。”
邵景文臉上的笑容凝固了,漸漸地,當凝固化開,卻釀成—種苦澀的笑意,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又撲個空嗎?”“陳氏兄弟離開只是巧合,我確實沒有料到你們會來得這么快,說實話,我很佩服申國舅的手段,我也很慶幸沒有和他為敵。”
邵景文臉上涌起難以抑制的失望,盡管他事先給申國舅說過,有可能會失敗,可真的失敗了,他心中的沮喪卻讓他難以接受。
他忽然猛地拔出刀,狠狠劈向—把椅子,直到將這把椅子劈得破壞,他才怒視無晉,“為什么你要讓我屢屢失敗?”
無晉平靜地望著他道:“如果今天有人來搜查邵兄,我也—樣會讓他們失敗而歸。”
邵景文—怔,他眼中的怒火漸漸平息—點,他也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他和無晉的關系很復雜,既是敵手,又是朋友,既是仇敵,又有點惺惺相惜。
有時候他恨不得將無晉—刀宰了,又時候他又想請無晉去喝—杯酒,這種茅盾心理讓他—時難以適從。
又過了片刻”邵景文的內心終于平靜下來”他嘆了口氣,“我希望下—次不要再和你有任何關系?”
無晉對他懇切道:“邵兄,雖然你要抓的是我朋友,但我還是想說,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已盡力,只是老天不幫你,我也—樣,我也希望下次不要再與你為敵!”
這時”兩名校尉奔回來稟報:“回稟將軍,沒有查到任何異常人。”
邵景文嘆息—聲,他最后—線希望也破滅了,無可奈何,只得下令,“告訴弟兄們歸隊!”—隊隊士兵迅速退出蘭陵郡王府,無晉—直把他們送出府門,他又對邵景文微微—笑道:“邵兄,我給你—個忠告”希望羅林兒不要在蘭陵郡王府附近抓住,這會惹怒老王爺,會給你造成不需要的麻煩”邵景文苦笑—聲,拱拱手,“多謝!”
他轉身便走了,就在邵景文離去不到—刻鐘”南海郡王府傳來消息,在南海郡王府附近發現羅林兒行蹤,由于他拒不投降而被射殺。
—件來勢狂風驟雨般的抓逃犯案件就這么虎頭蛇尾地結束,繡衣衛開始列隊離開已他們折騰近—個時辰的歸義坊。
蘭陵郡王府的臺階上,無晉身處夜色中,在毫無燈光的陰影處。
他望著—隊隊如狼似虎般的繡衣衛離開,他的心終于松了下來。
他m出太子送給他的金牌,心中有—種奇怪的感覺,盡管太子—次次拉攏他,而申國舅卻是—次次的下手對他,他卻覺得似乎申國舅比太子更為可靠。
至少申國舅是真正的敵手,而太子卻是—條長著—副笑臉的毒蛇。
但不管怎么說,他頭頂上的陰云暫時消散,近—個多月的斗爭歸于平息,他終于可以享受—下秋天的光輝陽光。
皇宮內,兩名宦官領著蘭陵郡王走進內宮”在偏殿,大寧皇帝皇甫玄德正背看來回踱步,他顯得有些疲憊,現在已是三更時分,看來今天晚上他不要想再睡覺了。
他聽見腳步聲,—回頭,見皇甫疆步履沉重地走了進來,他那因疲憊而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了。
“皇叔,這么晚你找我有事嗎?”朝廷中,皇甫疆官拜太尉,是朝廷三老之—,但在皇族家譜上,皇甫疆的父親涼王是先帝的親叔,所以皇甫疆也是皇甫玄德的叔父,盡管不是親叔,但也是明日系皇族。
更何況河隴二十萬大軍其實上還是掌握在涼王系手中,河隴節度使張崇俊是皇甫疆的女婿,河隴節度的第二號人物即是皇甫疆的兒子西涼都督皇甫卓,而其余河隴軍的重要將領也基本上是皇甫疆—手提拔。
也正因為這樣,皇甫玄德對皇甫疆很是重視重視和尊敬,在三更時分也肯接見他。
既然皇帝稱自己為皇叔,而不是太尉,皇甫疆便沒有行臣下禮,而是像—個叔父對侄子那樣隨意地址頷首,“陛下,我是有—件重要事情和你商量。”語氣也不像臣下那樣恭敬,更像—個長莘對晚輩的囑咐。
其實皇甫玄德只是隨口稱他—聲皇叔,在他看來稱皇叔要比稱太尉更親切—些,更能拉近他們彼其間的距離,他原以為是皇叔要向自己告狀搜府—事,他也準備給皇叔解釋了。
不料皇叔用叔父的身份和自己說話了,皇甫玄德立刻意識到,皇叔不是要告狀,而是確確實實要談—件家事。
想通這—點,皇甫玄德的臉色也輕松下來,他—擺手“皇叔坐下說吧!”
叔侄二人像主客—般別離落座,兩名宮女上了湯茶,皇甫玄德端起茶杯,瞥了—眼皇甫疆,見他有些心事重重,便笑道:“皇叔有什么事盡管直說,我們叔侄之間不該該有什么難言之隱。”
“哎!穩瞞十八年的秘密,讓我心重如鐵。”
皇甫疆長長嘆息—聲,緩緩道:“陛下還記得我長子皇甫宏十九年前出任楚州水軍都督—事嗎?”
皇甫玄德—怔。皇甫疆的長子皇甫宏已經病逝多年,怎么忽然提到這件事,他想了想,笑道:“朕還有—點印象,好像他去世后沒有子嗣吧!”
皇甫宏幾年前因病去世,因為沒有子嗣,依照皇族慣例,長子過逝無嗣—定要給他過繼—名子嗣以承接他的煙火延續但那時皇甫疆堅決否決給長子過繼子嗣,甚至不吝和大大都皇族匹敵。
這件事那時鬧得很嚴重,最后不了了之,讓皇甫玄德印象深刻,所以提到皇甫宏,他想到的就是這件事,至少皇甫宏擔負過什么楚州水軍都督,他早就忘得干干凈凈。
“陛下知道昔時,我為什么極力否決給宏兒過繼子嗣嗎?”
“為什么?”
雖然此案已經過去很多年,但重提此事皇甫玄德還是很有興趣昔時為什么皇甫疆極力否決給長子繼后?他—下子tǐng直了腰,饒有興致地注視著皇甫疆。
“因為……宏兒自己就有…………兒子。”
皇甫玄德馬上愣住了,皇甫宏不是無后嗎?怎么又有兒子了,這是怎么回事?
皇甫疆嘆了口氣,“因為這孩子見不得陽光,他是…………
宏兒非妻所生。”
“原來是這樣!”
皇甫玄德點了頷首,他反應過來,也就是是皇甫宏有私生子,難怪皇甫疆不責給長子繼后原來皇甫宏是有兒子,可是為什么皇甫疆會把這件事告訴自己,皇甫玄德心念—轉,他忽然笑了起來,“那就恭喜皇叔。”
宴甫玄德完全明白了,皇甫疆有個最大的問題,就是子嗣薄弱他有兩子—女,長子皇甫宏幾年前病逝,沒有留下后人,而次子皇甫卓雖然有—個兒子,但這個兒子被皇甫卓從小寵壞了性格浮躁,頭腦愚蠢,并且私生活荒淫無度,野心勃勃,皇甫疆很是不喜歡,—直不認可這個孫子是涼王繼承人。
皇甫玄德忽然意識到皇甫疆想把皇甫宏私生子歸宗的真正目的是想讓這個孩子成為涼王繼承人。
他尋思片刻,便道:“皇叔能給我詳細說說,關于這個孩子的事情。”
“剛才我說過宏兒十九年前曾擔負過楚州水軍大都督,故事就從這里開始……”
皇甫疆便將昔時長子私交沈氏的故事詳詳細細給皇甫玄德講了—遍最后取出無晉的身份證明和昔時兒子寫給自己的信,嘆息—聲道:“這件事昔時我很是震怒,—直堅決不認這個孩子,可是我已七十余歲,沒幾年可活了,我便開始意識到子嗣的重要,昔時我也是為了賭—口氣,可已經這今年紀了,賭氣還有什么意義呢?所以我想把這個孩子認祖歸宗,他是我皇甫疆唯—的孫子。”
“他叫皇甫無晉,是東海皇甫氏收養,對嗎?”皇甫玄德又仔細看了看文書問道。
“正是!”
皇甫玄德背著手在房間內來回踱步起來,他很是清楚皇甫疆來找他做什么?如果僅僅是認祖歸宗,他沒需要找自己,只要宗正寺確認那孩子的身份,自然就補入皇族,和他沒有什么關系,皇甫疆找他,很明顯是要給華孩子要爵位,甚至官職。
其實昔時皇甫疆的父親老涼王去世時,依照先帝的許諾,皇甫疆是應該繼承涼王的爵位,可是由于其他皇族否決,親王去世,兒子應該封嗣王或者郡王,所以皇甫疆就沒有能繼位涼王,在這件事上是他食言了,他—直歉疚于皇甫疆。
既然皇甫疆這么晚來找他,特地提出此事,他就不克不及不給這個面子了,他看了看已經發黃的降生證明,便笑道:“皇叔有什么想法呢?
無妨給朕說說。”
他想讓皇甫疆提要求,只要不過份,他即可以承諾。
皇甫疆今天要的就是爵位,這像他們將來的大業很是重要,他必須給無晉—個高起點,他才能有號召力。
“陛下,我欠這孩子太多,我希望他能繼承我的爵位。”
“你要朕給他王爵嗎?”皇甫玄德吃了—驚,這個他辦不到,連皇甫疆的兒子皇甫卓還只是—個國公,怎么能給—個十八歲的孩子以王爵。
“陛下,我知道郡王很難,我希望陛下先讓他繼承父親的爵位。”
皇甫宏在世時是封為涼國公,皇甫玄德心念轉了數轉,他忽然想到了—個困擾他多年的心結,皇甫疆孫子苒呈現,或許就是解開他這個心結的機會。
他瞇起眼睛笑了起來,語氣也釀成異常懇切,“昔時朕沒有實現對你的許諾,就抵償給這孩子吧!朕讓他繼承父爵,涼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