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驚心動魄的一夜(六)(第九更)
發布時間2012010120:25:33
一前一后兩輛馬車向趙司馬府疾駛,無晉和蘇翰貞坐在前一輛馬車上,陳直在另一名影武士的護衛下坐在后一輛馬車。
馬車上,蘇翰貞閉著眼一言不發,無晉則坐在車窗前憂慮地望著遠處。
“無晉!”
蘇翰貞緩緩地開口了,“天星是你打傷的嗎?”
他注視著無晉,從他的臉上捕捉一絲一毫神情的變化,無晉笑了笑,“蘇大人怎么會想到是我呢?”
“因為這是你的風格!”
蘇翰貞淡淡一笑,“我知道你不會去丹陽,當你告訴陳直說你是半路折回,我就知道你說謊了,也就推斷出你說謊的原因,那就是你打傷了天星,我說得對嗎?”
無晉沉默片刻,嘆了口氣說:“大人是否知道,天星其實是去殺我大哥滅口嗎?”
“我后來知道了,所以我很遺憾,也很抱歉!”
“大人!”
無晉回過頭注視著蘇翰貞,有些難以抑制內心的感慨,“其實今天我已經可以把大哥救出來,可你知道我最后為什么失敗嗎?”
“我知道,是你大哥不愿離開,我沒有說錯吧!”
無晉默默地點點頭,他內心充滿了沮喪和無奈,蘇翰貞明亮的目光注視著無晉,他能感受到這個少年內心的自責和焦慮,他輕輕拍了拍無晉的手,溫和地對他說:“你應該理解你大哥,每一個讀書人心中都有治國、安邦、平天下的抱負,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他寧可死,他也不會放棄自己的信念,放棄自己的理想,你讓他背負罪名逃亡,隱姓埋名,他做不到,就是我也做不到。”
無晉嘆了口氣,“我只希望大哥將來不要變成陳直那樣的官員,官場太黑暗了,我希望他不要被染得太黑,就像大人說的,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但無論如何,現在我希望他能平安出獄,能熬過這一劫。”
蘇翰貞并不太認同無晉的話,他輕輕搖了搖頭,“你的思想還是有點偏激,只看到黑暗的一面,不錯,我承認官場上是很黑暗和爾虞我詐,但并不是每一個官員都是那么內心黑暗,不是,很多官員的內心都是坦蕩的,你放心,我會竭盡全力將你大哥平安地救出來,恢復他的名譽,我不會讓他因為我而失去前途。”
無晉心中也有一絲感動,他笑了笑道:“我感覺得出來,大人是個正直的官員,我一直不知道大哥為什么要緊跟大人,現在我知道了,因為你們是一類人,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所以你們能走到一起。”
蘇翰貞意味深長地笑道:“無晉,其實我倒覺得我們是一類人。”
無晉愕然,他覺得自己的為人和蘇翰貞可差得太遠,蘇翰貞微微一笑,“人不一定要看表面,雖然你喜歡背后施放冷箭,但我們的本質是一樣,你明白嗎?”
“我明白了,就像木炭和金剛石的本質是一樣。”
“無晉,你這個比喻可不好,木炭和金剛石怎么是一樣呢?要不等會兒我拿一塊木炭換你一顆金剛石,你看如何?”
“就像大人不肯把刺史的位子換給我一樣。”
兩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馬車在黑夜中奔馳,向司馬府疾速駛去。
司馬趙杰豪的官邸位于善木橋附近,靠近西門,是一座占地十三四畝的大宅,在東海郡的幾個高官中只能算中等,比不上皇甫渠的豪華,也比不上蘇翰貞的特殊,只比徐遠的十畝宅子稍微好一點,但他家人口卻比徐遠要多。
趙杰豪有妻妾子女眾多,他有六個小妾,七個子女,正妻楊氏給他生了二子一女,而六個小妾給他生了四個孩子,兩兒兩女,都還年幼。
趙杰豪是中州武士世家,兄弟五個全部都考上了武士,他排行老三,二十四歲時考上了三級武士,正好齊王開府,他去應聘,便成為了齊王府的侍衛,一步步成為齊王的貼身侍衛之一,后來又被齊王派去軍隊帶兵,從校尉一直升為都尉,四十歲那年他因為私貪軍餉被彈劾,按律當斬,但由于齊王的庇護,他只被從軍隊中革職,貶為維揚縣縣尉,但僅僅一年后,他便又升為東海郡司馬,一晃已經四年。
趙杰豪屬于那種外面粗獷,但內心十分精細之人,他很清楚他來東海郡的真正任務,不是當所謂的司馬,實際上來保護齊王在東海郡的生意,齊王在東海郡的生意做得大,錢莊、海外貿易、鹽鐵等等都有涉及,趙杰豪自己算過,他在東海郡五年,齊王已經平平安安賺了上百萬兩銀子。
但這也是趙杰豪悲哀的地方,齊王會不會因為他在東海郡得力,而將他老死在東海郡呢?想想高恒已經在短短五年內升為刑部侍郎,他心中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
趙杰豪讀過幾年書,只能說是粗通文墨,不像高恒還是舉人,而且還混到了縣男爵,盡管只是九品小爵,但正是這個爵位使高恒突破了非進士不得升五品的上限,當上了四品侍郎。
趙杰豪也知道自己被提升的可能性不大了,除非他也能混到爵位,可是大寧王朝的爵位比他娘的進士還難得到,齊王也一共才五個爵位名額,他手下那么多人在爭奪,能輪到他嗎?
高恒的到來使趙杰豪心情不太好,再加上他要忙碌長子成親之事,所以他今天也無心去陪高恒視察,借口生病在家,不料上午便發生了刺殺案件。
趙杰豪的心情不太好,但他妻子朱氏卻不考慮他心情,在一旁絮絮叨叨,“老爺,大郎馬上成親了,下面我們應該考慮二郎了,上次我見了一次蘇刺史的侄女,真是很不錯,長得美若天仙不說,性子也非常溫婉,如果豪兒能娶她為妻,那真的是他的福氣了,我打聽過了,她還沒有許人家,老爺,你去和蘇刺史說一說,看看沒有這個可能?”
趙杰豪沒有心情,卻又不得不回一聲,“你這個蠢婆娘,人家祖父是國子監祭酒,正三品高官,書香門第世家,豪兒字都不認識一籮筐,他配不上的,別癡心妄想了。”
“可是”
朱氏被丈夫一句話堵住了,她忽然又想起女兒勝男,覺得有必要再給丈夫說說,“還有勝男,你沒發現她有點變了嗎?開始穿長裙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她年底就十七歲了,咱們也應該給她留意了,而且別再把她當小子一樣了,總把她當小子養,她會嫁不出去的。”
“好了!好了!你有完沒完?”
趙杰豪心煩意亂,一擺手,“你就別煩我了,我今天有正事,今天高侍郎被刺殺了,你知不知道,搞不好我要丟官的!”
朱氏聽說丈夫要丟官,嚇得她不敢再說了,悄悄退了下去,趙杰豪背著手在書房里來回踱步,沉思如何應對今天的刺殺案,他是主管東海郡治安的司馬,刑部侍郎在東海郡遇刺,他難辭其咎,他也明白這件事是高恒對蘇翰貞下手了,這種權力斗爭和他無關,他沉思良久,最好的辦法是向齊王匯報,讓齊王替自己開脫。
想到這,他便鋪開信紙,準備給齊王寫信了,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管家在外面稟報:“老爺,蘇刺史和御史中丞陳大人來了。”
趙杰豪嚇了一跳,連忙起身吩咐,“快請!”
蘇翰貞他不想見,但御史中丞陳直他卻不敢不見,趙杰豪急忙迎出大門,只見蘇翰貞和陳直已經被領了進來,趙杰豪心里明白,他們必然是為惟明之事。
他急忙上前拱手施禮,“兩位大人光臨寒舍,小弟怠慢了!”
蘇翰貞連忙回禮,“本不該打擾趙司馬休息,但有急事,請趙司馬見諒。”
“既然有急事,那我們就不用客氣了,請客堂坐!”
趙杰豪手一擺,“請!”
他領著兩人來到客堂,雙方分賓主落座,一名丫鬟端了兩杯茶,蘇翰貞卻無心喝茶,時間緊迫,再不封路就來不及了,他急忙欠身道:“趙司馬,我有一事想請司馬幫忙。”
“刺史大人客氣了,有什么事,請盡管說。”
蘇翰貞有些不好開口,陳直卻慢慢悠悠說:“惟明已經被連夜送進京了,蘇大人的意思是,很多事情都沒有調查清楚,甚至連證據都沒有,高侍郎便急著將人送進京了,我們認為很不妥,希望趙司馬能調動團練兵將他們攔住。”
陳直說得很坦率,就是請趙杰豪調團練兵攔截高恒的人,團練兵是地方民團,按理應使刺史下令,司馬來具體執行,如果是剿滅山賊之類的行動倒也無妨,但今晚情況特殊,蘇翰貞就是下令了,趙杰豪也未必會執行,只有上門來協商。
本來他們也不想明說,只說惟明被人劫獄,可又擔心如果那樣說了,趙杰豪會推給縣衙或者郡衙的衙役,索性就直說,反正趙杰豪也心知肚明,把事情說白了他反而不好推辭。
趙杰豪半天沒有說話,讓他出團練兵攔截只是順水人情,反正出了事也是蘇翰貞擔責任,他是在考慮自己有什么利益,尤其陳直更有話語權,他想得陳直一個人情。
陳直也是在官場上混跡多年,他見趙杰豪一猶豫,便知道他的心思了,淡淡道:“我也在寫一份沿途見聞報告,要遞交皇上,我會在報告中特地提一提民眾對東海郡的官評,其中趙司馬的部分我會多著一些筆墨,趙司馬看呢?”
趙杰豪呵呵笑了起來,“那就多謝中丞大人的美言了。”
他又對蘇翰貞道:“大人,剛才說有人劫獄,卑職也認為事關重大,必須出團練兵進行攔截搜捕,但卑職出兵需要得到大人的旨令,請大人正式簽發刺史令!”
他可以賣這個人情,但責任他卻不擔,蘇翰貞也明白,便點點頭說:“既然如此,那就事不宜遲,請司馬和我立刻回郡衙。”
半個時辰后,東海郡的一千團練兵出動了,他把守住了維揚縣的各個關卡碼頭,水路、陸路,所有的道路和縣邊界都被封鎖了,所有離開維揚的馬車和船只都要搜查,從時間上來算,從惟明被帶出牢獄到團練兵封鎖,中間相隔了一個時辰,如果是正常走官道,一個時辰是來不及離開維揚縣,可如果是走小路,就難說了。
搜查一夜,惟明的下落沒有半點消息,但在一更時分時,無晉卻得到了黑米送來的一個重要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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