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明想勸兄弟,不料反被兄弟勸了,他苦笑了一下,“是要去的,祖父的意思是讓我在郡衙磨練幾年,增加點閱歷,我也是這樣考慮,做兩年實事再去考進士。”
“既然大哥有想法就好,我不太懂,大哥自己做決定吧!”
“你還不懂嗎?”
惟明似笑非笑地望著弟弟,“你給我說老實話,蘇刺史對我態度大變,是不是你的緣故?“
無晉嘿嘿一笑,他也不瞞兄長,便將楊學藝背叛之事說了一遍,惟明的臉色愈發凝重起來,他沉吟一下說:“這件事其實事關重大,尤其對于我們皇甫家族,你應該及時告訴祖父。”
無晉一聳肩,對兄長的不置可否,“我對家族之事不關心,我只關心大哥之事,其他事情我一概不過問。”
惟明無可奈何,只得苦笑著說:“好吧!這件事我去告訴祖父,不過我今天找你,還有一事和你商量。”
“大哥請說!”
“就是關于參選戶曹主事,蘇刺史已經答應推舉我了,我知道競爭會很激烈,所以我想問問你,我是否該用什么策略?”
無晉關心大哥之事,對戶曹主事的推選他自然也十分關注,他已經仔細研究過了其中規則,便笑道:“不知大哥有沒有發現,這個參選規則中有一個漏洞。”
“什么漏洞?”
“大哥不妨去參看一下報名條目,雖然規定的報名期限要到了,但它的第四條卻有補充,若錯過報名期限,除非得兩名六品以上官員推薦,可補入參選名冊,否則一概過期廢止。”
“這一條我也看到,但它能說明什么?”惟明有些不解地問道。
“大哥,這就是漏洞所在,它并沒有規定第二次補報名的期限,大哥便可以等第一輪競選結束后再補報名,直接進入第二輪。”
惟明又坐了一會兒,等不到五叔來,便告辭走了,他心中有事,要去找蘇翰貞商量報名的規則。
惟明剛走沒多久,五叔便拿著裱好的字興致沖沖而來,“無晉,你看這字裱得怎么樣?”
無晉懶洋洋坐在柜臺前,瞥了一眼條幅,啞然失笑,“五叔,你沒看仔細么,好像有錯誤。”
皇甫貴愕然,他仔細看了看條幅,忽然發現了錯誤,應該是‘以儒濟商,民富國強’,
結果字畫社重新排列裱糊,變成了‘以商濟儒,民富國強’,位置顛倒了一下,意義卻差之千里,皇甫貴頓時氣得跳腳大喊:“我找他們去。”
“五叔,明天再去吧!我還有事情問你呢!”
皇甫貴想到還有太多事情未做,他氣呼呼地一屁股坐下來,半響才問:“什么事要問我?”
“五叔,你有沒有聽說齊瑞福商行有個女少東主?”
“齊瑞福商行的女少東主?”
皇甫貴眉頭一皺,“我沒聽說過,不過齊瑞絲行的店很多,不僅是絲綢,什么都做,錢莊也很有名,像隔壁的楊記酒樓,據我所知其實也和齊瑞福絲行有點關系,你總得縮小一下范圍吧!比如她長得什么樣子?”
“長得還算美貌吧!肌膚晶瑩剔透。”
無晉不想說就是前晚吃面那個少女,省得被五叔取笑,他現在覺得自己對那個少女已經沒有興趣了,他只是想知道她究竟是做什么的,抄襲他的創意會有效果嗎?這或許是他前世的一種職業好奇心。
他又想起一個線索,“對了,掌柜可能姓劉,而且就在我們附近,五叔知道嗎?”
姓劉的掌柜?皇甫貴腦海里搜索半響,他忽然想到一人。
“無晉,你說的不會是齊大福錢莊的劉掌柜吧!”
“齊大福和齊瑞福有關系嗎?”
皇甫貴呵呵地笑了,“齊大福就是齊瑞福,只不過錢莊叫齊大福,正好,前面一家齊大福錢莊要開業了,我去拜訪過,掌柜就是姓劉,不過可沒有什么女少東主,它的東主是齊二郎,齊家所有的錢莊都歸他管,人在京城呢!可能不是你說的那家。”
皇甫貴見無晉臉上有些失望,他便眨眨眼笑道:“其實年輕女東主也有,前面李記珠寶鋪的東主就是,那姑娘長得雪膚花貌,今年十六歲,她是家中獨女,不肯外嫁,必須要上門招贅”
說到這里,皇甫貴忽然伸出兩根食指比了比,曖昧地笑道:“那個李姑娘的父親和我是老熟人,要不要我給你們撮合撮合?”
“五叔還是給仲勇撮合吧!我就免了,我要娶刺史的女兒呢!”
皇甫貴不屑地撇了撇嘴,“又來了,你若能娶刺史的女兒,我皇甫貴三個字就倒過來叫。”
無晉哈哈大笑,“我又沒說娶蘇刺史的女兒,娶退仕刺史的女兒,娶獲罪刺史的女兒可不可以?”
“你這家伙,喜歡找漏洞呢!得,我還是去一趟字畫社,把條幅給他們重裱,這事不解決好,我吃不下飯。”
皇甫貴也不管無晉,匆匆地走了,無晉又不能離開當鋪,一個人坐在那里,無聊之極,恰好這時伙計老七回來了,無晉就像撈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讓老七看店,他自己溜了出來。
一走到熱鬧的大街上,他只覺渾身都舒坦了,他不喜歡被束縛在店鋪里,就覺得像坐牢一樣。
一個人在大街上漫無目標地走著,太陽暖烘烘地照在身上,他喜歡這種自由自在的感覺,
這條街叫做八仙街,因橋得名,八仙橋地區本來就是維揚縣的幾大繁華地之一,而八仙街就是這個片區繁華的證明,由于這里是去東城的必經之路,每天都人來人往,異常熱鬧。
一路數百步,有大大小小店鋪幾百家,像楊記酒樓、李記珠寶、齊大福錢莊、馬納斯西洋貨店等等,在維揚縣都非常有名,每天生意都很興隆。
大約走了一百多步,來到一家富麗堂皇的店鋪前,他抬頭看了看店牌,五叔說的‘李記珠寶’,就是這里了。
也不知為什么,無晉的腦海里總揮不去五叔說的‘雪膚花貌’,他當然也知道那個吃面的女孩和李記珠寶的女少東主沒有關系。
他剛一猶豫之際,只見幾名衣著富貴的客人從店里走出,幾名店員送他們出來,為首是一個長得又黑又胖的少女,相貌實在是平常不過,只見她學著男人抱拳的樣子,粗聲粗氣地笑著說:“楊東主、汪東主,還有于管家,你們要的珠寶明天就會到,我明天一早會讓伙計給你們送去。”
幾名客人也回頭拱手,“多謝李少東主,我們明天一早恭候。”
無晉嚇了一跳,這個少女不會就是五叔說的女少東主吧!
他心中驚疑,便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只聽一名管事對少女說:“少東主,于管家要的翡翠杯可能明天下午才能完工。”
少女臉一沉,“不行!立刻派人去催貨,給匠人付雙倍工錢,必須今天晚上完工。”
管事連忙去安排人了,少女目光一轉,看到無晉,她微微一笑,柔聲說:“這位客人,是要進小店看看嗎?”
“呃!沒有我只是隨便看看,呵呵!路過。”
他干笑兩聲,腳底抹油地繞過李記珠寶店,快步離去。
無晉心中大恨,這是雪膚花貌嗎?此時,他仿佛看見了五叔納一臉得意的奸笑
有些狼狽地離開李記珠寶,他無所事事,又繼續向前走了一百余步,前面就是一棟剛剛修好的大宅,占地足有二十畝,規模宏大,全部是用青色的長條石砌成,顯得異常結實,那里就是剛剛建好,再過一段時間就要開業的齊大福錢莊了。
忽然,無晉聽見身后有人說話,“小姐,我聽說這八仙橋是很重要的風水,不能輕易增加新橋。”
“哎!不就是所謂的小九龍格局嗎?為了一個沒有根據的風水說法白白浪費了賺錢的機會,你看看,那片土地多可惜。”
“小姐,要不我們給環叔說說?”
“算了,環叔不關心這種事,反正我們一會兒也要走了,等我寫信先給祖父說說,下次來再好好考察一番。”
聲音很熟,無晉用眼角余光向后掃去,可不就是那個齊家的小姐和她的丫鬟嗎?她們怎么到了自己的后面?原來她不是這里人,晚上就要走了,倒是有點遺憾。
人來人往,她們顯然沒有注意到自己,無晉走到道路另一邊,裝著整理鞋子,停下了腳步。
很快,齊家少女便走到了他的前面,他這才慢慢起身,跟在她們身后,齊家小姐似乎已經回過一次店鋪,她已經換了一身白緞繡了紫花的長裙,更顯出她的身段婀娜多姿、柔美飄逸,走在街上,她顯得裊裊娜娜、款步姍姍,令人心曠神怡,尤其她耳垂上的一對熠熠閃光的鉆石耳環,使無晉不由想到了幾句詩:‘腰若流紈素,耳著明月鐺,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
其實他只是想知道她叫什么名字,這個女孩子居然也能欣賞他的一些后世想法,這倒是讓他找到了一種知音般的感覺,至于她對自己的反感,他倒不是很在乎。
“呀!我忘記買虞姐要的竹木根雕了。”
齊家小姐想起了忘記之事,她一轉身,正好和無晉照了個正面,她一愣,冰肌瑩徹般的俏臉頓時沉了下來,“你跟著我們做什么?”
無晉打了哈哈,“笑話了,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哪里跟著你們?”
“哼!剛才你明明走在前面,故意到旁邊弄鞋落后,實際上,你什么都沒弄,你以為我沒看見嗎?”
無晉的臉有點發熱,這女孩好銳利的目光,他當然不能承認,哼了一聲,“我隨便在街上走走,曬曬太陽,關你什么事?”
他轉身便往回走了,齊家小姐恨恨地看著這個登徒子,居然纏住了自己,長得似乎一表人才,可內心卻是如此厚顏無恥,令她反感之極。
“小姐,我們還去買根雕嗎?”小丫鬟怯生生問。
“不買了!”
齊家小姐心中惱火,她對維揚縣沒有半點好印象,在她心中,只要有無晉這種厚顏無恥的男人,這種地方就不值得她留戀了,她轉身便回錢莊了,“阿羅,收拾一下東西,我們馬上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