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顯這日帶著杜文濤,杜清秋去了縣里一趟,買回來好幾棖年畫,春聯,爆竹,點心,還有一些年貨自然也少不了,把個車廂塞得滿滿的。
一到家,黃立樹三兄弟就迎上去幫著把東西搬下來。
“買這么多呀。”趙氏笑著瞧了瞧,“是不是清秋嘴饞,要這個要那個的?”她對這個女兒最清楚不過,就是個饞貓,這回纏著要去縣里,鐵定是要大大滿足一回。
杜清秋嘟著嘴,眨巴著眼睛看著杜顯。
杜顯笑了,“難得嘛,給孩子們樂樂,咱們今年又是大豐收。”他說著把馬兒牽去后院喂草去了,回來到堂屋的時候給趙氏說道,“一會兒我提些熏肉什么的去鄒巒家里,他們夫婦倆今年挺辛苦的,整天在地里忙,我看他們也是節省的人,只怕過年都舍不得買什么好的呢。”
“那當然好,你這些點心也包過去一些,他們家兩個孩子還小。”
杜顯就去準備了,前腳剛走,李源清就來了,也是大包小包的,叫著帶來的下人往院子里搬。
杜小魚撲哧笑了,“你跟我爹倒是心有靈犀,他才買了一車子來,你這又送來,咱們都能吃到明年了。”
“那還不好么?年年有余,講究的就是這個。”李源清笑起來。
趙氏叫他過去坐,卻是問起明年二月份成親的事,看著好像有兩個多月,但一轉眼也就過去的。
“我父親現在在濟南,照如今的形勢來看,只怕明年三月份都回不了京城。”濟南府工部多有貪墨,朝廷這次派李瑜前來調查,其中關系錯綜復雜,不是一時就可以理清楚的,短時間內肯定無法回去。
趙氏就放心了,既然李瑜留在濟南那成親的事就有人主持了,不然當日他雙親不在的話,指不定就會傳出閑話,說杜小魚不受李家重視到底是不好的。
李源清帶來的不止有吃食,還有幾樣小玩意兒,白瓷娃娃,木雕玩具……杜清秋拉著杜文濤要他陪著去玩耍,其他幾個大一些的則圍著他說話,黃立樹明顯比以前更加用功,就數他問的最多還有一些是關于鄉試的學問。
等到天黑了才散開來,沒待吃飯,又有人上門來,杜小魚沒想到竟是朱家來人了,是朱大夫的兒子,穿著素衣過來,看樣子朱大夫終于還是沒有戰勝病魔。他來告知朱大夫逝世的消息,還帶了一本書交給杜小魚說是朱大夫臨終時囑托的。
眾人不免唏噓,朱大夫的醫術極為高明,也不知道有沒有弟子得到真傳。
那本書叫遠齊療畜集遠齊是朱大夫的字,杜小魚走到院子里,看著滿天的星光,心里也是惋惜的,但朱大夫至少完成了自己的理想,他大概是沒有多少遺憾了罷?
看著她高挑又顯得有些落寞的背影,李源清上前與她并肩,柔聲道,“你小時候也很喜歡看星星。”
想當初她也有很多的理想,只沒料到會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這兒的星空特別漂亮,白天的時候,天空藍的很純粹,她伸手指著一個方向,聲音輕輕的問,“我是那顆星星上面下來的你信不信?”
他嘴角彎起,伸手環住她的腰,“我信。”假若真是這樣,也許可以解釋一切,比如她為何會懂那些別國的數字,禺何會知道怎么養兔子……
居然相信,杜小魚想笑,但莫名的又很安心。
“這書上寫了不少養兔子的知識,不怕受到影響嗎?”
朱大夫寫的很全面,懂些醫理的自然會知道如何治療兔子的病癥了,杜小魚搖搖頭,“當初我既然愿意告訴朱大夫,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她不會永久的只單純依靠一樣東西掙錢,沒有什么是不會被人學
她總是那樣自信,李源清問,“以后愿不愿意跟我去京城?”
冷不丁的這樣問,杜小魚怔了怔,又微微笑,“我不愿意,難道可以嗎?”
“可以,如果你希望我……”
沒等他說完,杜小魚轉過身來,兩人面對面看著,“我不希望你為我放棄什么,尤其是你的理想。”
李源清這樣的人又怎會甘于平淡?也許一時愿意與她采菊東籬下,可時日久了終究會生出遺憾來,如同她自己一樣,她不甘心依附于任何人,或被別人操作自己的人生,所以,她希望兩人是并肩生長的樹,都有寄托自己希望的一片天空。
那雙眼眸清澈無比,她想得很清楚,李源清心里不免震動,早就明白她的獨立,卻不曾想過竟是到達這樣一個境界,隱隱的,又覺得有些失落。
可是,不正是因為如此,他才那么喜歡她么?就在于她與別人的不同。
“京城外也有良田,是么?”她又笑著問。
那是愿意跟她去京城了,李源清大喜,握住她的手道,“你要什么樣的田我都買給你······”他頓一頓,盯著她的眼睛問,“你是真心想跟我去?”
“真心。”她認真的回答,李源清既是懷有抱負的,那么京城是最好的去處,但成親后她不想他們兩地分離,這種時候,總要有一個人妥協,而他為她已經放棄過留在翰林院的機會······
“大姐也在京城呢。”這是第二個考量,其實杜黃花在京城,她也是有些擔心的,去了那邊一家子也可以團聚。
看得出來這也是經過思考的,李源清便放心了,又看看天色,“我該走了,下次得年后才能來。”過年還是留在林府比較好,省得那邊又生出不滿,將來成親了,自是有大把的機會在一起。
杜小魚理解,笑著送他出去。
新年過得順順利利,比起這樣的喜慶,杜顯夫婦更盼望女兒嫁出去的那一天。
到了二月初,天氣漸漸暖了,田里的蕓薹安然度過寒冬,開出了金燦燦的花朵,成為北董村村民從未見過的一道風景。
“這真能煉出油來?”杜顯蹲在地里,反復看著蕓薹花。
“要等結果了,那東西才能出油。”杜小魚笑起來,“其實跟胡麻一樣的,就是味道······”她說著頓住了,她可不能表現出自己曾經吃過,只撓撓頭,“書上講說是差不多的,煉油的話,得問那些師傅了。”
趙氏摘了一朵油菜花別在杜清秋的頭上,“我看就算不能出油,看著也怪漂亮的,咱們村都有不少人來看過了。”
杜顯點點頭,“那倒是,可不是頭一回見么。”
正說著話,就見前頭油菜花一陣搖動,有人從里面走出來,叫道,“叫我一陣好找,你是杜二姑娘吧,咱們夫人要見你呢。”
是個陌生的人,小廝打扮,長著一張圓臉,二十四五歲年紀,杜小魚問道,“你們夫人?”他目光毫不避忌的看過來,她已經極為不喜。
“李府的夫人,你們縣主的嫡母。”小廝語氣極為張狂,頗為瞧不起人。
說的是李源清的嫡母李夫人嗎?杜顯跟趙氏都大為吃驚,沒想到李夫人竟然會從京城過來。
“小魚,快回去換身衣服。”趙氏忙道,未來的婆婆,自然不能穿著隨便就去見了。
杜小魚卻并沒有動,瞅了那小廝一眼問,“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胡說的?”
那小廝立時大怒,“我怎會胡說?咱們李府的人有必要騙你?”
“這可說不定,”杜小魚挑起眉,“你倒是拿個憑證出來,李夫人在京城呢,怎么會突然來縣里了?”
小廝氣得牙癢癢,聽說三少爺找了個農家女,果然如此,請她去還裝什么樣子,他氣咻咻的跑回去,不到一會兒領了一個人過來,“你跟她說,是不是咱們夫人要見她!”
是李欽,杜小魚瞇了下眼睛,既然一起來了,為何卻不一起過來?這李欽平常的態度雖然看著還算恭謹,可心里未必是這樣。
李欽向她行了一禮,“杜二姑娘,確實是我們夫人要見你,馬車都派來了。”
看來確實不假,杜小魚便回去換了身干凈素雅的衣服,她心里其實并不平靜,照理說,李夫人遠在京城,李源清不過是個嫡子,其實完全是可以不來的,怎么還要大費周章的跑一趟?
而那小廝顯然也不把他們放在眼里,可見李夫人是如何看待他們了,心里面必是鄙夷不屑的。
趙氏也有些擔憂,當年李源清的母親懷了孩子卻跑來南洞村養胎,可見這李夫人不是個好相與的人,但又偏只請了杜小魚一人前
“你可要謹慎些,別說錯話。”
杜小魚拍拍她的手,“我知道的,娘,不過就見一見,沒什么大不了的。”
從京城到這兒一個月的路程,可見李夫人剛過完年沒多久就趕過來,也不知是不是收到了這兒送出去的消息,知道李源清要成親才這么著急?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杜小魚上了馬車,猶自還在猜想。
這下可熱鬧了,李源清的父母全都來了,她這個未來的媳婦到底能不能過得了這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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