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魚后來把帕子給杜文淵看了,兩人商量后一致決定啥都不要再添加,現在這個意境正好,加什么都是多余。
反正杜黃花本來就是去拜師的,要的是基本功踏實,這小小一方帕子能讓她發揮的如此出色已經很不容易了,杜小魚雖然對刺繡一竅不通,可好不好看總是能看出來的,這小荷亭亭玉立,蜻蜓栩栩如生,都像活得在眼前一樣,她就不信還入不了那人的眼了!
當天她就讓杜文淵第二日把帕子帶去給章卓予。
過了些時日,終于到秋天最忙的時候,這幾天杜顯夫婦跟杜黃花都是早出晚歸,院子里堆了大捆大捆的稻子,摔打出來就是白花花香噴噴的大米,這些除留下一部分自家人吃以外,其他都是要拿去鎮上賣錢的,是一年中最主要的收入來源,其他還有高粱,玉米等等也能賣點錢。
老李頭那邊杜顯已經說好,總共買四畝地,也就是十六兩銀子,定金都付好了,就等著田里處理妥當再接過來。
于是,一家人心情都很好,而杜小魚最近也在學刺繡,但這玩意兒她實在沒多大興趣,要不是想著做些布花出來才懶得學呢。
“小心戳到手了!”見她頭越來越低,杜黃花忙提醒。
杜小魚嚇一跳,原來差點睡著了,可手上還捏著繡花針,真是好險。
“你出去玩吧,省得真給弄傷了。”杜黃花看她也沒學多久,小孩子到底沒啥耐心,學刺繡本來就得長時間坐著,她可能得再長幾歲才能定性。
杜小魚搖搖頭,“出去也沒啥玩的。”早前因為身體的關系,她幾乎不出門,所以也沒有交到什么小伙伴,一個人有什么好玩的?還不如蹲家里呢!再說,就算真有小伙伴,跟七八歲的小孩兒也沒有共同語言,指不定拉著她玩泥巴,這也沒啥興趣。
杜黃花就不說話了,她也發現杜小魚確實不喜歡玩那些一般小孩子玩的花樣。
兩人便各自繡著手頭的東西,只聽風呼拉拉的從窗口吹過。
怕是要到冬天了,杜小魚緊了緊衣服,發覺手都有點發冷,北方的冬天果然來得早。
通過這段時間觀察跟看書,她已經確定這兒是北方,隸屬于濟南府,比起北京,沈陽什么的還是暖和一點的,但跟南方比,顯然又冷得多,大概不用多久就有熱炕頭睡了。
“你做得這啥東西?”冷不丁的,杜黃花忽然問。
杜小魚手里拿著個粉色的蝴蝶花,是剛剛做好的,她嘿嘿一笑,放頭發上比一比,“好看不?姐,你看這個跟你那蝴蝶簪子上的蝴蝶是不是很像?”
“不像。”杜黃花搖著頭,感覺很怪。
杜小魚有點泄氣,頓了頓道,“那漂亮不?”
杜黃花沒回答,只皺著眉。
看來不符合這兒的審美觀啊,杜小魚嘆口氣,得改良改良才行。
她又弄了會兒,只聽風中隱隱有嗚咽的聲音傳來,忙停下手,探頭問,“姐,你聽到沒,好像有人在哭呢。”
杜黃花也側頭聽了會兒,“怎么好像在咱們家門口?”她說完就走了出去。
杜小魚肯定要跟去看看的,這事太怪,好好的在別人家門口哭啥?也不怕人家嫌她晦氣!
走到院門口,她都呆住了,確實是有人在他們家門口哭,還是跌坐在地上的,哭得稀里嘩啦,要多凄慘有多凄慘,但這人不是別人,而是她們的三嬸吳氏!奇怪的是,杜黃花卻沒有特別驚訝,而是很平靜的走了過去。
“三嬸,你怎么了,快起來!”杜黃花扶起她,吳氏跟他們從沒有什么矛盾,所以她向來以禮相待,一邊沖杜小魚道,“快去拿條手巾來,三嬸,進屋吧,讓人家看見總不好。”
吳氏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癱軟在杜黃花身上似得進了院子。
杜小魚讓她洗了把臉,這才發現她左邊眼圈是青黑色的,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就驚訝道,“三嬸,你的臉咋了?摔著了?”
吳氏聽了哭得更可憐,但什么話都不說。
“三嬸喝點兒水,在這兒歇歇腳,休息好了再走。”杜黃花像是習以為常的說道。
看來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出現,杜小魚心想,莫非是遭遇家暴?
可惜那次去祖母家拜壽她對那個三叔的印象很淡,幾乎都不記得了,因為他一開始沒有出現,后來臨走的時候才見到一面,難道竟是個喜歡對自己妻子動粗的?加上吳氏這種任人欺負的軟性子,真嫁了這種相公,只會助長其氣焰吧?
哎,光會哭有個什么用!
這一點上面她還是挺佩服趙氏的,看自個兒的娘親把相公調教得多好啊,杜顯的行為是幾乎完全以趙氏的思想為指導的。
吳氏哭了半天抹抹眼睛,抬頭問,“你,你娘哩?”
巧不巧的,趙氏正好回來,見到吳氏在家微微皺了眉,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黃花,把院子整理整理,小魚搭把手去。”趙氏把兩個女兒支開,才看向吳氏,“怎么,他又打你了?”
“大嫂!”吳氏眼淚刷的又流下來,“相公他最近老是跟村里新來的那個姚寡婦攪和在一起,別人都傳的風言風語了,我問他幾句,他每回都不耐煩,說都是別人瞎說的,可今兒我親眼看見了,兩人在河堤上摟著,摟著……”她哇的大哭,“摟著親嘴兒呢,我,我就想讓他回家,結果他,他……”
這杜翼沾花惹草的性子一點沒改,趙氏嘆口氣道,“你沒去告訴婆婆?”
“娘只會說我沒用。”吳氏囁嚅了幾句,“又生不出兒子,有什么辦法。”
趙氏對她只有恨鐵不成鋼,當年吳氏是她嫁入杜家五年之后才嫁過來的,新婚之夜,杜翼喝醉酒把她踢了出來,結果這個新娘就只會捂著嘴哭,聲音也不敢發一聲,要不是遇上她,只怕一整晚都得待在外面,這大冬天還不得活活凍死?
就是從那時起,吳氏就依賴上她了,有什么委屈總會找她說,可她自己那會兒都是泥菩薩過江哪能幫得了多少,后來就遠了些。不過被趕出杜家后,吳氏倒是偷偷來塞過銀子,雖然沒收但多少能看出些真心,她此后偶爾有什么苦處仍是會找趙氏來哭一通,像是成了習慣。
趙氏憐憫她娘家遠,在杜家又是個受氣包,所以總有耐心陪著講講話。
“你到底也生了兩個女兒,也是得婆婆喜歡的,總不會就真不管。”趙氏開解道,“杜翼的德性婆婆難道還不清楚,平日里閉著眼睛就罷了,這回村里都鬧出風波,你都親眼瞧見了總是要管的,杜家的名聲她不要了?以后門風敗壞了下去也沒臉見公公!”
聽到最后一句,吳氏打了個冷戰,也只有趙氏敢這么說婆婆,她支支吾吾道,“那我,我真告訴娘?”
“你找人調查調查那姚寡婦,杜翼那邊你就暫時別表現出來,省得又被他打。”
吳氏露出迷茫的表情,“可找誰去查呢?”
趙氏再也忍不住,到底斥責了幾句,“你好歹也是三太太,身邊就沒個可信的人?沒有的話,銀子總有吧,雇個人去查查。”
“哦,哦。”吳氏連連點頭,“到時候再說給婆婆聽。”
“你知道就好了。”趙氏瞧瞧她,“以后婆婆再叫你送東西過來,就說我們不收,省得你回去還得給她說,不如送之前就回絕了。”吳氏好使喚,加上李氏也知道這三媳婦跟趙氏的關系,所以要拿東西過來總是差遣吳氏,但每回也沒成,趙氏的態度實在太堅定了。
吳氏低著頭,鼓起勇氣道,“大嫂,都過去那么久了,孩子都那么大了,大嫂要是回杜家多好,何必再……”
耳邊啪的一聲響,趙氏拍桌子瞪著她,“別人勸我還可以理解,你是知道的,你也勸我回去?”
吳氏嚇得縮了縮肩,忙搖頭,“不,不勸了。”
“快回去吧。”趙氏揮揮手,“也出來好一會兒吧,省得到處找你。”
吳氏便站起來,但走到門口又轉過頭來,神情頗為疑惑,“大嫂,我見文淵……”話剛說一半,只聽杜小魚的聲音在院子里響起,“二哥,你回來了啊!”她便立時住了嘴,匆忙忙得走了。
趙氏莫名其妙,好好的提文淵干什么?
杜小魚見吳氏走了出去,問杜黃花,“姐,三嬸是不是被人打了啊?剛才在里面還嚎著哭呢!”
杜黃花低頭掃著地,“小孩子家理這么多干什么。”
現在又嫌她小了,做其他事的時候怎么不嫌她心理年齡大啊?杜小魚撇著嘴,暗自腹誹,發泄似的踢著腳邊的落葉。
這次雖然不確定到底是什么事,但看得出來吳氏跟她娘感情不錯,她暗嘆一聲,只可惜到現在也沒弄明白他們一家子當年是為什么被祖母趕出家門的?這實在讓她絞盡腦汁都想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