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杜小魚就被杜黃花給叫醒了,她昨兒為了賣香干的事興奮地很晚才睡著,不由呵欠連天。
杜黃花見狀道,“叫你早點睡,偏纏著我,看現在眼睛都擰不開了。”
“在車上還可以睡嘛。”杜小魚揉著眼睛,拿梳子給杜黃花,“姐給我梳梳。”
杜黃花麻利得給她弄了兩個圓包頂頭上,還翻了兩條藍布條系在上面,倒是顯得很可愛。
一番梳理下來,杜小魚舒服的不得了,差點又睡著了,還是趙氏在外面喊著吃早飯她才又清醒過來。
“快點吃,早去早回。”趙氏給三個孩子下了面條。
澆頭是咸菜炒毛豆,咸菜是自個兒腌的,有點酸,咸味也不太濃,不像杜小魚以前吃的那種雪里蕻,比這更加下飯,配面條是一絕,讓她這個本不喜歡吃面食的南方人也改了習慣。
三個人低頭吃得稀里嘩啦的,吃完杜黃花拎著個包裹,杜文淵背了籮筐,告別爹娘就出門去了。
這次趕車的不是張大,而是一個姓曲的老頭,車上早坐了幾個人,也有認識杜黃花的,就閑聊起來,有人說這閨女俊,有人八卦問地主祖母家的事,還有人也不知道是有意無意,總提起劉夫子,讓杜黃花有些招架不住,杜文淵便拉她坐遠些,自己則坐到那幾人旁邊,隔開一道距離,這才清凈了點。
村里大多數人是淳樸的,不過閑言閑語特別多,尤其是冬季,除了聚一起嘮嗑外沒啥事可做,所以杜小魚是很討厭這一點的。
一旦有壞事發生,真是能傳千里!
“睡會兒吧,到鎮上還早。”杜黃花伸手把她攬過來,用背部擋住迎面而來的風,“沒精神可賣不了東西呢。”
杜小魚也確實困,聞言就挨著她睡了。
夢里是綿長的顛簸,但總有雙手溫柔地拍著后背,讓她覺得很踏實。
一覺醒來時,牛車已經停在飛仙鎮大門口。
杜小魚正要往里走,卻聽杜文淵說道,“姐,我要去看一個同窗,咱們等會在集市匯合,大概在一個時辰后。”說完又看向杜小魚,“你跟姐把其他東西先賣了,百繡房也先去了,香干等我回來再說,知道不?”
應該是去看章卓予的,原來他早有目的,杜小魚提醒道,“要是他娘病好了,記得問下我拜托他的事。”
“那是自然。”杜文淵笑道。
杜黃花聽到說病了什么,就拿出些雞蛋白菜等自家出的,“帶點東西去吧,空手也不像樣。”
杜文淵想想也是,就提了半菜籃子轉身走了。
杜黃花本來要先去百繡房,不過杜小魚說東西重,先去集市買掉,其實她心里另有打算,上回雖說在百繡房給爭取到了一部分人工費,可看這管事白氏那么摳門,要想再提高的話恐怕不太容易,或許應該看看其他繡房的情況再說,那章卓予不是說他舅母開了家紅袖坊么,一會兒就找機會去了解下。
兩人把帶來的雜七雜八的東西賣了,便去買了些生活用品,當然杜小魚是不會忘了買豬油的,至于豬肉的話,得看她后面能掙幾個錢,真要有錢了肯定得提個四五斤回去,讓趙氏拿一部分腌成臘肉,憑她的手藝肯定好吃。
杜小魚想著要流口水了,忙拿袖子擦擦嘴。
之后她就吵著要四處逛逛,說上回沒有把整條大街都走遍,杜黃花一向坳不過她只得任著去。
她記得有一些地段是沒去過的,最后憑著印象果然在其中一個地方,也就是街西邊找到了紅袖坊。
這鋪子門面不大,比起百繡房來小了不少,可卻有些奇怪。
杜小魚只在門前站了一會兒功夫,就有四頂轎子先后在這里停過,出來的太太小姐穿著光鮮亮麗,身上佩戴的首飾在陽光下閃著美麗的光,后邊兒還跟著好些下人,這派頭絕不像是暴發戶商人或者地主那種,倒有點兒官家的感覺。
飛仙鎮最大的官就是縣令,不曉得他們之間有沒有啥關系?
“姐去過里面嗎?”杜小魚回頭問,卻見杜黃花臉上滿是羨慕的表情,看來她知道這是會蘇繡的那個人開的。
杜黃花搖搖頭,“我哪兒能進去,”她一拉杜小魚,“咱們走吧,看天色也不早了,指不定二弟正在集市等咱們呢!”
“為什么不能進去?”杜小魚奇怪了,“不就是一個繡房嗎,要是想買繡件當然要進去看看才行的。”
“看了也買不起。”杜黃花皺眉,不知道妹妹為什么要來這兒,她自己每次看到這個紅袖坊只會失落,這不是一般人可以去的,能買得起里面繡件的人都是非富即貴,而她要是想拜那個人做師父更是白日做夢,村里那個白家就曾想讓小女兒去紅袖坊拜師,帶了幾十兩銀子去的,結果人家看都沒看一眼就哄了出來。
可杜小魚哪里知道這些,甩開杜黃花的手幾步就走入大門。
杜黃花肯定不會扔下她自個兒走的,忙忙的跟進去。
伙計正要迎上來,抬眼見兩個這般穿著的人,明顯愣了下才問道,“可是要買什么?”
這里的伙計是女的,穿得衣服很漂亮,跟里面的擺設很搭,看得出來這鋪子的主人是個很有心思的人,杜小魚沒有回答,只顧抬頭看壁上掛著的各色繡件,真是精致的無以復加,百繡房里那幾件特別突出的繡品在這兒的話也只能算得上普通。
她終于明白兩家鋪子之間的區別,百繡房是大而雜,而紅袖坊是小而精,且貴!
那伙計見她們不說話,心想這樣的穿著打扮不會是買得起的人,也便不理了,自顧自得端茶喝。
這顯然是怠慢的舉動,杜黃花臉色發紅,拽著杜小魚就要走,但杜小魚卻覺得這女伙計人不錯,狗眼看人低的到處都是,而這紅袖坊慣來接待富貴之人,要是換個不好的,肯定嫌棄她們窮,也許早就趕著走人了呢。
她想著瞟了眼后門厚重華麗的簾子,里面估計坐著剛才的太太小姐,正被當貴客在招待著呢,就沖伙計問道,“你們這兒招繡工嗎?有沒有什么要求啊?”她是想先試試,萬一章卓予那里不成,最后總是要靠自己的,還不如先行一步。
“繡工?”女伙計抬起頭,上上下下打量她們,“你們會繡東西?”
“當然會繡了,我姐繡工可好呢。”
杜小魚拿出幅枕頭花給她看,正當那伙計要說話,那邊門簾一挑,露出張艷麗的臉來,“把昨兒進的那幾匹布拿過來,田夫人想挑挑。”
頤指氣使,都沒有叫女伙計的名字,看來在紅袖坊的地位挺高,杜小魚不免仔細瞧了瞧她。
誰料那人也注意到這姐妹倆了,立馬皺起眉,斥責女伙計道,“什么人都敢放進來,別侮了咱們坊!一會兒馬太太還要帶著三小姐四小姐來,看見她們可不是晦氣,以為咱們跟百繡房一樣呢,還不快趕她們走。”她滿臉嫌棄,鮮紅的唇抿成一條直線往下彎,顯得很生氣。
女伙計倒沒有趕,拿著枕頭花道,“容姐,咱們坊里不是少幾個繡工嗎,我看她繡的很不錯……”
話沒說完,容姐怒道,“你不過是師父身邊的丫環,懂什么刺繡?還自作主張起來了!這么難看的東西,還不拿走!”她趾高氣揚,“玉娘,別怪我丑話說在前頭,師父可是把這兒交給我管的,你再胡亂放這種人進來,以后也別來紅袖坊了!”
玉娘臉色發白,枕頭花在手中微微顫抖,回過身還給杜小魚道,“你們聽到了,快走吧,省得要人趕。”
杜黃花神色也好看不到哪兒去,一針一線繡出來的東西換來難看二字,別人甚至連第二眼都不想看,哪還有臉呆著,趕緊拽著杜小魚往外走。
杜小魚氣得牙癢癢,這叫容姐的就是典型的狗眼看人低,女伙計跟她比起來簡直就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可惜卻也被踩在腳底下,哎,這世上,總有太多讓人不平的事情!
“姐,你別難過,剛才那人是胡說八道,伙計明明說你繡的不錯的,”她安慰著杜黃花,本以為可以找到一絲機會,結果卻因為自己而讓杜黃花受到這種侮辱,她心里非常過意不去,“我看她就是嫉妒姐,怕姐進去了越過她,臉就丟大了!”
杜黃花還在傷心,但被她后面那句話逗樂了,一時哭笑不得。
“反正姐繡的東西在我眼里是最好看的!”杜小魚啥肉麻的話都往外掏,只希望她不要難過。
杜黃花自然看得出來,拍拍她的頭,“我也不稀罕去紅袖坊,快走吧,得把枕頭花送去,一會兒還要去等文淵呢。”
這當然不是她的真心話,杜小魚默默地跟在后面,暗暗發誓一定要讓杜黃花學到蘇繡,到時候再進去紅袖坊讓那個叫容姐的看看,什么才叫好的繡藝,讓她自愧不如!最好讓她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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