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魚同情得看杜文淵一眼,作為一個男人想分擔家里的負擔這是人之常情的事,結果家人看重他的學業超過一切,真不知道該怎么幫他呢。
還好杜顯過來了,說明日找老龐來幫幫忙,他們家的秧苗反正已經移好了,前些天就說要來,他不好意思麻煩人家,現在邱氏太不像話,他也不放心杜黃花一個人在田里。
這事就算解決了,但杜文淵心里頭郁悶得很。
杜小魚沖他招招手,“二哥,來幫我擇葉子,這可煩呢,我手都酸了。”之前是把槐花連著枝條一起打下來的,現在得把葉子都去掉。
杜黃花一皺眉,“一會兒我來,你二哥還得看書呢!”
杜小魚不依,“看什么書么,這花香得饞人,二哥就等著吃呢,哪有心思看書,跟我把槐花弄好了等吃完飯再看一樣的。”
杜黃花撲哧笑了,“當跟你都是饞嘴貓呢?罷了,你們就一起揀吧,反正娘跟吳大娘一時半會也不會出來。”她也知道剛才讓杜文淵有點不高興,就做個順水人情。
杜文淵就過去了,槐花也確實多,兩個人揀了好一會兒才弄干凈,接著又把槐花泡在井水里洗了好幾次,最后再撈出來瀝干。眼瞅著天要黑了,杜黃花拿了個匾籃兒出來,在里面鋪層不薄不厚的苞米面,然后把槐花放在里面滾動,讓每一朵都沾滿面粉,并用筷子攪拌了幾下。
杜小魚趴在桌邊看著,“還有多久好啊?”她沒吃過這種東西,新鮮的很。
杜文淵在旁邊皺了下眉,又不是沒吃過,這槐花樹可是有十幾個年頭了,只要開得好,趙氏總會燒槐花飯給他們吃的,所以杜黃花也就盡得真傳。
“還得上鍋蒸呢,再等等。”杜黃花倒沒在意,順手從灶邊翻出一個竹筒,“拿去吃,剛炒好的豆子,墊墊肚。”
是炒黃豆,杜小魚接了就扔一顆進嘴里,嗯,脆脆的挺好吃,“二哥,你也吃。”她抓一把放杜文淵手里。
兩個人坐在門口吃豆子等槐花飯。
過了會兒,終于好了,杜黃花解開鍋蓋,一股濃郁的香味迎面而來,充斥了整個廚房,杜小魚差點口水都流下來了,幫著拿碗拿筷拿鏟子,忙的不亦樂乎,還差遣杜文淵,“二哥,快叫爹爹,娘,還有吳大娘出來,吃飯啦!”
槐花飯裹著面粉變得白白的,里面加了些糖,甜絲絲的特別好吃。
杜小魚連吃了一大盤子。
吳大娘看了直笑,“哎喲喂,小魚身體真好了,看這能吃的!”
幾個人都笑,趙氏摸摸她的頭,“這孩子也吃了不少苦,如今總算有點兒精神頭了。”
杜小魚嘿嘿傻笑,裝小孩子是最好混弄過去的,以前的事她可不想提,因為啥都不清楚不明白,誰知道會不會穿幫呢!
第二日,杜黃花去田里了,因為杜顯的好友老龐帶著大兒子來幫著插秧,所以趙氏在家里準備一些飯菜,到時候好好招呼感謝一下,而杜顯就被催著去打聽劉夫子的事,杜小魚年紀小也做不了啥事趙氏就讓跟著一起去。
劉夫子住在北董村西南邊,這私塾就開在自個兒家院子里,離杜小魚的家大概有兩三里的樣子。
杜顯也不知道該怎么打聽,他本來就是個實誠人,平日里話也不多,只領著杜小魚在劉夫子家附近瞎轉悠,還怕被撞見,畢竟打聽別人家私事并不好,萬一被劉夫子知道可就留下壞印象了,指不定會對杜文淵不利。
杜小魚覺著好笑,這個爹爹也真算是老實到家了,就指著前面不遠處一戶農家道,“爹,我口渴了,去哪里要點水喝吧。”
農戶家里也幸好有人,一個老婦在外頭曬被子,腳邊有個牙牙學語的孩童,滿地在爬。
“啥事?”看見杜小魚父女倆在探頭探腦,老婦就走過來。
“大娘我想喝水,能不能給點水喝啊?”杜小魚沖她甜甜一笑。
農家人大多樸實,又見是個討喜的小丫頭,老婦笑道,“水家里多的是,來,進來進來,你們是隔壁村子里的?”她以為是來走親戚的呢。
杜小魚回道,“不是,我們是來看我二哥的,他在劉夫子那里念書。”她沒有提杜文淵的名字,一般村子里的人即便不認識臉,但名字或許耳熟,農閑的時候都喜歡聚在一起嘮嗑,指不定就聽過。
“哦!”老婦露出羨慕的表情,“你二哥是個讀書人呀,劉夫子在我們這兒可有名哩,聽說只收二十個學生,看來你二哥是個聰明人!”又抬頭看看杜顯,“是你兒子吧?命好啊,我家這小子長大了也去劉夫子那里。”
杜顯謙虛道,“他運氣好,也不咋聰明的。”
杜小魚蹲下來逗弄那孩童,一邊問,“大娘,你跟劉夫子熟不熟啊?”
“我們大字不識一個的,哪能跟劉夫子熟,也就是跟他老娘偶爾說上兩句話。”老婦從房里端來兩碗水,有些不好意思,“也沒茶,你們將就喝吧。”
杜顯忙感謝,接了過來。
杜小魚見他又不問,只得說道,“劉夫子最近下午總是不太教書,我二哥老是早早得就回來了,大娘把他說那么好,我看他很偷懶呢!”
“小孩子胡說八道,劉夫子怎么可能偷懶,肯定有事情。”鄉里人都是很尊敬讀書人的,何況是考了秀才的夫子,杜顯也是其中之一,聽不得杜小魚這么說,又看看老婦,解釋道,“她不懂事,劉夫子肯定不是這樣子的人。”
老婦笑笑,“小丫頭說話哪能當真,不過劉夫子最近是有事,他老娘急吼吼的要給他找媳婦,每晚都能聽到他老娘罵人呢,說劉家無后,劉夫子不孝,哎,劉夫子可憐啊!以前跟他娘子感情好得不得了,誰料到一場病就死了,只有個女兒,也難怪他老娘發火,劉夫子現在還惦念著那個死去的娘子不肯娶哩!”
沒想到劉夫子倒是個情深的人,不過大概最近頂不住了,杜小魚心想。
原來是這么一回事,杜顯奇怪道,“那劉夫子干什么下午不教書?”
老婦搖著頭,“這還用問,要去找媳婦唄,他老娘都要尋繩子上吊了,劉夫子也只能去找了,”說著想起來又加一句,“為這事好像也是煩心的很,我倒是聽到說常常在喝酒呢,不過劉夫子有才學,哪兒會愁找媳婦,總歸很快就有的。”
杜顯弄明白就要回去交差了,謝過老婦牽著杜小魚往回走。
趙氏知道劉夫子是因為這種事而疏忽了教書也就沒有太過指責,畢竟他教得也是極好的,有目共睹,而娶媳婦,正如老婦人說的,她也覺得劉夫子條件不錯早晚都能找到,也就這段時日松散些,只要沒有真的跟杜章勾搭墮落就行了。
傍晚杜黃花他們就插秧回來了,老龐跟他兒子都長得很壯實,也很像,都是濃眉大眼,黑紅皮膚,勞動能力那是很強大的,一天就把秧苗都搞定了。
趙氏做了滿滿一桌子菜表示謝意,畢竟插秧很重要,關系到家里部分收入,今年的秋收就指望著它呢!
“哎呀,大妹子,真是勞煩你了,弄這么多菜。”老龐不好意思得搓著手。
趙氏笑道,“哪里的話,這么多年都依仗老大哥幫襯,實在算不得什么,快坐下吧,我特地打了壺酒給老大哥喝呢。”
這時杜文淵也到家了,幾個人圍坐著說說笑笑,吃吃喝喝。
難得菜那么豐盛,雖然沒有肉,但也很能引起食欲,杜小魚拿著塊油餅喜滋滋得啃著。
杜家有時候也吃面食,就這些天的觀察來看,面食跟大米各占一半,趙氏雖然菜炒得一般,但是烙餅啊,搟面都是一流的功夫,所以杜小魚懷疑這個北董村是不是屬于北方的?她以前是南方人,從未在北方生活過,只知道那里的人喜歡吃饅頭面條,而趙氏在這方面手藝很好可能跟地域有關系。
“相公,你剛才走路都不彎著腰了,是不是好一點了?”趙氏說著話忽然提到這個。
杜顯忙坐坐直又躬了下身,驚訝道,“還真像好點了,哎呀,老大哥,你這方子可厲害啊!”
杜小魚嘴里含著餅往老龐看過去,卻見他臉上表情有些古怪,然后他往杜文淵看了一眼才說道,“還是你有運氣,這方子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興許是我爹早前找回來引火用的,就被翻出來了,”他哈哈一笑,“有用就好。”
趙氏喜笑顏開,覺得看到希望了,“明兒我再去抓幾貼,你這病要是真好了,老大哥可就是咱們恩人那!”這病有十年左右了,每次發作都得花去不少銀子,除了心疼杜顯,也會讓她想起極為憤怒的一件事。
這時,老龐又看了眼杜文淵,說道,“跟我沒什么關系,要謝就謝這方子吧,你們也是好人有好報嘛!來來來,喝酒喝酒,這事值得慶賀下。”
一家子都很高興的樣子,唯有杜小魚盯著杜文淵看了又看,等后者感應到的時候,她移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