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幾天是娘五十大壽,還是準備準備,送點東西過去吧。”
杜小魚差點拿不住筷子,原來她還有個祖母啊!
可這幾天完全沒聽到一點關于這方面的信息,要真有個祖母,萬事孝為先,那在古代更是不同了,為何這個憨厚的爹爹從來不提呢,而家里其他人也沒有提到過任何關于祖母的事。
再說了,她之前有氣喘病,好不容易好了,而且杜顯又有病痛在身,作為祖母,作為娘的那個人難道不應該來串串門?
還是說,住得很遠,不在同一個村里?
她是一頭霧水,眼角余光飄過其他四個人的臉,只見趙氏的臉色很陰沉,杜黃花在咬嘴唇,很像之前在田里的那個表情,而杜文淵沒什么反應,看不出喜怒,至于杜顯,他似乎有些愧疚之色,有些無奈。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也不方便發話,只扒拉著筷子裝作一副天真無知的樣子。
趙氏這時緩和了臉色,淡淡道,“正好存了一壇子雞蛋,再買兩匹布,買些紅棗,趕明兒我送過去。”
語調聽著涼絲絲的,杜小魚縮了縮肩,兩匹布?開玩笑的吧,連雞蛋都舍不得吃還有錢買布么?除了杜文淵穿的衣服還像個樣子,她們都像穿著麻袋。
不過憑良心講,她的衣服料子還算軟的,穿著也比較舒服,而杜黃花的待遇就完全就跟趙氏夫婦一樣了,都是很硬的布料,真是可惜了那樣清秀的臉蛋。
杜黃花也有十四歲了,她忽然想到,這個年齡恐怕馬上就要說親了呢,但也足可見家里有多貧窮,別的娘都想著法子給閨女好好打扮,而趙氏又不是沒有兒女心的人,所以說,是實在沒有辦法。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只聽杜顯有些弱的聲音響起,“哪,哪兒要買布,那壇雞蛋送去就行了,最多帶些自家地里的東西,土豆紅薯啥的,娘也知道我們情況。”
趙氏沒說話,只微微哼了聲。
杜黃花見狀站了起來,“我去洗衣服,今兒太陽好。”
杜小魚忙拼命扒飯,好不容易都吃完了,卻見杜文淵還坐在那里,她覺得氣氛實在太不好了,反正自己是小孩子,想離席就離席,這農家可沒人管這些,便說想去玩拔腿就跑。
杜文淵是最后出來的,那會兒趙氏已經在收拾桌子了。
看來這祖母不一般,全家人對她的態度好像都不太正常……
杜小魚蹲在地上,想起趙氏存的那壇子雞蛋,她是想去換點錢的,想來自己的氣喘病也花了不少銀子,而杜顯身體不好種田肯定也收益不高了,加上杜文淵要在私塾念書,確實是難以維持。
現在要把那壇雞蛋送去當壽禮,趙氏顯然很不情愿。
可是那是她的婆婆呀!
趙氏洗完碗就把門關上了,跟杜顯兩個人在房里說話,倒是聲音并不響,反正杜小魚是啥都沒聽見,只看到趙氏后來出來的時候眼睛紅紅的,而她爹杜顯的背更直不起來了。
那件事后槐花飯沒吃得成,杜黃花心事重重的,杜小魚當然不好意思提這個要求,下午就窩去杜文淵房里了。
她著實也想看看那些書,現在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就只知道他們是住在北董村,而從打扮舉止來看,反正就是在一古代,但哪個朝代她看不出來。
歷史雖然學的還行,可畢竟沒有細節的東西,她大學可不是學歷史的。
“小魚?”杜文淵聽到門口的動靜轉過頭來,“怎么了,有話要跟哥哥說?”
那笑容真是溫和啊,如沐春風,杜小魚腳步就邁上去了,目標直指書籍,“哥在看什么書啊?”
杜文淵就合起書露出封面來,“看看認不認識?”
杜小魚呆住了,認不認識?難道自己還識字的不成?可她現在才七歲哎,哪里曉得應該會什么字,不會什么字,索性就裝成啥字都不認識,直愣愣得盯著封面瞧。
上面赫然兩個大字,“中庸。”
她心里跳了下,又把目光移到另外幾本書上面,按次序排列,分別有大學,史記,后漢書,新唐書等等。
漢朝,唐朝居然全部有!難道現在她是在宋朝不成?看來得問問當今皇帝是誰才行。
見她皺著眉半日不說話,目光卻灼灼猶如陽光,杜文淵眉頭稍稍挑了下,這丫頭身子好了整個人都活潑不少,倒是讓人放心了。
“都不認識了?”他伸出修長的手指點了點封面上的字。
杜小魚搖搖頭,“不認識。”
“中,庸。”他清晰得讀了下,“看來下回得再花些功夫,不能寫出來就當認識了……對了,那你名字有沒有也忘記怎么寫了?”
杜小魚咧了咧嘴,原來他教過她認字的,真是個好哥哥啊!
“不記得了,再教我一次嘛,我保證好好學。”反正毛筆字肯定寫得很難看,而繁體字也有些不認識,重新學學挺好。
見她躍躍欲試的勁頭,杜文淵也很高興,他才不覺得女子沒必要念書呢,到底還是認識些字的好,看書也能增長見識,以后嫁出去免得被人欺負了都不知道。
不過沒學多久就聽趙氏在門口道,“別打攪你哥念書,出去玩兒去。”
“沒事,小魚學得很快呢。”杜文淵笑道。
趙氏臉就有些拉長,“你明年就要去考秀才了,等考上了再教也不遲,小魚還小呢急這點兒工夫干什么。”
真是望子成龍,加上父親杜顯今兒說的話,估計她心情也不太好,杜小魚識相得從杜文淵腿上跳下來,把毛筆放在硯臺上往門口走去,又回頭做了個鬼臉,“哥哥加油考秀才哦!”
見杜文淵笑了,她才把門帶上。
趙氏接著就出門去了,等到霞光染紅天邊的時候才回來,手里多了兩包棗子。
杜小魚轉頭走進房里,杜黃花正拿著繡花棚子在繡東西,她湊過去一看,卻是個鶴壽圖,手工十分好,那仙鶴像活的一樣。
“真漂亮,可以換好幾個銅錢吧?”杜黃花經常繡東西補貼家用,但這圖卻是用來賀壽的,不過杜小魚假裝不曉得。
杜黃花低頭咬斷根黃線,又拿起紅絲線繡那鶴頂紅。
“是給太婆的,好歹五十大壽呢。”半響她才回話,聲音有些悶。
“哦,原來是給太婆的呀。”杜小魚問,“那咱們家送雞蛋,送棗子,又送這個,別的人送不送東西呀?”
杜黃花眉頭皺了下,“二叔,三叔,小叔當然也要送的。”
還有三個叔叔,杜顯是老大……
杜小魚也忍不住皺眉了,爹娘跟太婆平時沒啥來往,難道跟幾個弟弟也不來往嗎?這些天反正是一丁點都沒有提起,她一直以為他們家在村里沒啥親戚,是獨門獨戶呢。可從趙氏的行為還有杜顯的言辭來看,這幾家應該住的也不遠,不然賀壽應該很早就提前說了,可見去到那里方便的很。
過了兩日,杜顯就帶著趙氏跟三個孩子去他娘那邊了。
北董村占地挺大的,從村頭走到村尾得要大半天,而杜顯家是在北董村的西邊,他娘就住在隔著三十畝地的對面。
竟然這么近!
杜小魚暗自腹誹,這中間肯定藏著什么事,不然好好地怎么可能不來往呢,農村生活她以前也體驗過,那里的人最喜歡串門了,鄰居都是隔三差五的要聚聚別提是自家人了。
一路上,趙氏的臉就沒好看過,杜黃花也好不了多少,就杜文淵一直看著比較正常,好似沒有被他們之間的情緒影響到。
至于杜小魚,那自然是天真浪漫,隨處摘摘野花,沒有任何煩惱的樣子。
田野風光還是極好的,空氣那樣清新,若不是有那什么麻煩的太婆來打擾,他們一家幾口說不定正高興著呢,雖然窮點,可家人團結在一起就行。
“這幾天你忍著點,以后也就好了。”杜顯在趙氏旁邊小聲說道,“這大壽必須要過的,請了村子里不少人,你好歹給點她面子,到底是我娘親。”
趙氏暗自嘆口氣,臉皮松了些,都走到這里來了,她還能怎么樣?都說嫁雞隨雞,這次都來了,總是要應付過去的。
“小魚,一會兒別亂跑,跟著我。”杜黃花拉住杜小魚的手,“人多,恭恭敬敬的跟我叫聲人就行了。”
那堆親戚看來不少,三個叔叔,加上三個嬸嬸,還有不少堂弟堂妹吧?那有沒有姑姑呢?
“姐。”這時,杜文淵從后面走上來,手里拿著兩朵野花,一朵粉紅的,一朵嫩黃的。
杜黃花看看他,“啥事?”
“我給你帶上。”杜文淵說話間把花插在她靠近耳邊的頭發里。
嬌嫩的花瓣差點貼上她的臉,映著那秀美的五官,各自平添了了一分俏麗。
杜小魚拍著手,“好看,好看,二哥我也要。”
杜文淵蹲下來給她插了那朵嫩黃的花。
三個人肩并肩得往前走著,一路笑聲不斷飄出來,趙氏聽見心情也好了,杜顯看到她笑了,自然心里也輕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