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婚
林玉珍沒想到她也有份雖說她的身份地位在那里這家里很多時候都是她出面去和官太太們打交道,可是備什么禮,該怎么婁,往日里那都是宋氏操心的份,現在呢,也該她做一回主了。,。于是心中那點憤懣不平雖然不能完全平復,卻也消淡了很多。
宋氏和呂氏都是早就計算過的,所以她們對這個結果并沒有什么意外的神情,平心靜氣地接受了。林謹容更不用說,她完全不關注自己將會得到一個什么樣的分派,她現在只關注一個人,或者說,這屋里多數人都在關注這個人之前還在興高采烈,仿佛重新活了過來的涂氏。
涂氏坐在那里,臉是熱的(被羞的),心是涼的(被氣的)。她目光呆滯地看著陸老太爺,又不敢相信、心酸難忍地看向陸緘,接下來再看著林謹容,眼神里就充滿了憤怒仇恨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林謹容很清晰地看到,涂氏涂了胭脂的嘴c魂劇烈地顫抖著,一雙手拼命地抓著裙擺,裙擺被她抓皺之后,提高,乃至于露出了大紅色的新繡鞋她也不自知。
涂氏在拼命控制,她知道她不可以當場發作,不可以在這個時候表示不滿和傷心,哪怕她再不服氣,再生氣,再屈辱,再傷心,她也不能發作出來,因為她面對的是陸老太爺,而非其他人。往日里說來就來的眼淚,這會兒也反常的沒有一滴出現。但她絕對比往日更傷心更憤懣,這種糟糕程度僅次于陸緘被搶走的那一次。她甚至于不敢去回想昨日她當著孟婆子等人的一系列表現,更不敢回想自己剛才的一系列表現,她只要一想起一丁點來,她就恨不得想撞墻雪恥。
假如這個位置被其他任何人搶去,她都可以想得通畢竟她從前就是那樣一個存在,她搶不過人家:可這個位置卻是被林謹容搶去的,由不得她平白多了幾分怨恨一不管林謹容承認不承認,不管宗法、律法承認不承認,林謹容就是陸緘的妻子而陸緘就是她生下來,養到七歲大的那個孩子。他不讀書幫她也就算了,但他怎么可以幫著林謹容來對付她呢?涂氏心如刀絞,她覺得她被親生兒子背叛并拋棄了。而林謹容就是那個罪魁禍首。
有一只手輕輕伸過來,握住她的手,掌心溫熱又帶了些潮濕她不用看,不用問,憑直覺就知道會是誰。,。除了陸三老爺絕對不會有其他人。但是她用力將他甩開了。這一刻,沒有人能夠分擔她的傷心并安慰她。
陸三老爺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往她身邊靠了靠,努力用他的身體遮住她,雖然知道是掩耳盜鈴,卻也希望她的失態能夠盡量少的被別人發現。
陸繕站起身來走到涂氏身邊,冒著被陸老太爺鄙視的風險,輕輕挨在她的身邊。他身上散發出的那股淡淡的,孩子所特有的味道讓涂氏控制不住地突然酸了鼻腔。她看到陸緘擔憂地看著她,她看到林謹容沉靜的目光,她看到陸老太太溫和中帶點警告的眼神,她看到林玉珍得意嘲諷的笑她看到宋氏滿臉的同情。她的心里充滿了不甘和不平。
她沒有聽見陸老太爺接下來說了些什么,她只希望趕緊結束。終于,陸老太爺停止了訓話,眾人都站起身來,四散開去。
涂氏已經不發抖了,她很疲憊地坐在凳子上,心里卻充滿了憤怒,迫切地需要發作噴泄出來。
宋氏非常滿意,可以說是十二分的滿意。她走到涂氏身邊不露痕跡的,安慰的,輕輕扶了涂氏的肩膀一下,然后越過涂氏走到林謹容跟前清晰地問林謹容:““阿容,庫房的賬冊都在這里要不然,我現在就領著你一道,叫了孟家的,一同去把東西清點交割清楚?,,林謹容笑道:““嬸娘有午休的習慣吧?這么多東西,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清點清楚的,也不急在這一時。我先看看賬冊,等您午休起來又再煩勞您如何?,她并不急,畢竟庫房在對方手里那么久,要做手腳早就做好了,所以早一點,晚一點都不是大問題,現在最棘手的是她如何把針線房和受了刺ji的涂氏順利交割清楚。
““那好,等婁午休起來就使人過來和你說。,,宋氏干脆利落地告辭而去。要看戲,不是只有在現場才能看。倘若因為她的在場而影響這場戲的發展,還不如躲遠點看好了。
林謹容有些猶豫地看向涂氏。說起來這次調整,只有她和宋氏之間、和涂氏之間需要清點交割。她是小輩,這個時候當然應該主動問涂氏的意思,再按著涂氏的要求把針線房的事務和涂氏交割清楚。但明顯這個時候的涂氏就是一個爆竹,碰不得。
林玉鼻一直坐著沒動她看到了涂氏的糗樣十分快意還想再往上面踩兩腳,所以她催促林謹容:“快些把針線房的事情和你三嬸娘交割清楚罷?我還有事要交代你呢。”
陸三老爺咳嗽了一聲,道:“飯飽神虛,不是都有午休的習慣么?不如先回去睡一覺,再慢慢地說嘛。”
陸緘順水推舟建言道:“阿容,那就等三嬸娘休息好了再交割罷。”
涂氏誰也不理,站起來快步往外走:“交,現在就去針線房。”
林謹容想了想,吩咐人把那箱子賬簿抬回她的房里去,然后回頭看著陸老太太笑道:“祖母,有一件事孫媳不知當講不當講。”
陸老太太已經昏昏玉睡,強打起精神道:“怎樣?都是自家骨肉,但說無妨。”
林謹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說起來,我下午要接管那么多的東西,心里有些發憷呢,只怕顧不過來鬧了笑話,被下頭人輕視。想請沙嬤嬤在一旁幫我看著點,壓壓陣。”
這話雖然說得委婉,其實就是想要個見證的意思。雖然有點小心得過了頭,但陸老太太還是指著沙嬤嬤道:“既然二奶奶看得上你,你就去跑這一趟。”
沙嬤嬤應了,林謹容卻又含笑道:“嬤嬤,不如你這會兒就跟我一起走如何?”話音未落,就見陸緘抬眼掃了她一眼。林謹容不避不讓,回了他一個笑,陸緘便垂了眼眸。
沙嬤嬤自然不能拒絕也不會拒絕,便與林謹容一道出了門。
涂氏站在院子里等著林謹容。往日里最怕曬的她此刻半點都不怕曬,她站在日光下,高高仰著頭,像一只驕傲的鵝。看到林謹容和沙嬤嬤一同過來,她雖然有些意外,卻更憤怒,這是做了壞事心虛的吧?
她給惠嬤嬤使了個眼色,惠嬤嬤就上前去和沙嬤嬤搭訕,吹捧沙嬤嬤,她自己招呼林謹容:“阿容,來,你邊走邊和我說說針線房的人和事。”
“長幼有序,我怎敢和三嬸娘并肩行走?嬸娘您先請。”林謹容照舊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含著笑道:“其實說起來我只怕還沒三嬸娘熟悉。您在這家里這么久,我才只是管了一個多月。”
涂氏呼地伸手拉住了她,眼圈跟著紅了:“你怎能如此待我?我知道你一直都恨我,但是我也是為了二郎好。”
林謹容瞇了眼,任由她拉著,一動不動,芳竹見狀,忙勸道:“三太太,有話好好說。”卻不敢伸手去分開她們。
涂氏忽然“哇”地一聲哭了,一巴掌打在芳竹的臉上,悲憤地道:“你們主仆怎么能這樣欺負我?我好歹也是你的長輩,也是這家里明媒正娶的太太。氣死我了。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她眼睛一閉,一頭朝著林謹容栽了過去。
林謹容下意識地一讓,涂氏便倒在了地上,惠嬤嬤大聲尖叫起來:“太太,太太,你怎么了?!救命了!出人命了。”
榮景居里。林玉珍見涂氏這么爽快就答應去針線房清點交割,沒有鬧出她想看的笑話,覺得十分無趣,便將手里的鸞鳥團花高麗松扇掩住了口,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道:“婆婆,您老歇著罷,我們回去了。”
陸老太太應了,其余人等也就跟著起身,行禮告辭。才剛轉身呢,就聽外頭一陣驚叫:“不得了啦,三太太昏死過去了。”
于是所有人都驚得面面相覷,陸緘是最先反應過來的,等到陸老太太發話的時候,他已經跑了出去。陸三老爺也趕緊跟了出去。林玉珍和陸云對視了一眼,上前去扶著陸老太太慢慢走了出去。
林謹容沉默地看著哭得一塌糊涂的惠嬤嬤和躺在惠嬤嬤懷里的涂氏。她不著急,也不害怕,她就是等著看這事兒會怎么收場。沙嬤嬤又為難,又感嘆:“這是做什么啊?二奶奶,適才是怎么回事?”
芳竹早就自發地跪下了,眼里滿是驚慌:“都是奴婢的錯,奴婢看到三太太扯著二奶奶的…”
“你還敢瞎說!”惠嬤嬤厲多呵斥道:“是不是你說了什么大不敬的話?不然太太怎會打你?““都閉嘴!”陸緘快步走過來,yin沉著臉,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后落在林謹容的臉上。林謹容不悲不喜,平平靜靜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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