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福氣
蟲鳴唧唧,晚風清涼。
吳襄輕輕推開門,看著坐在燈下看書的陸緘道:“又在看書?我說你要不要別隨時都這樣?我這個馬上就要去應考的人都沒有似你這般。”
陸緘抬頭靜靜地看了他片刻,輕輕吐出一口氣:“我沒有你聰明。如果再不努力,我怎么能贏你?”
吳襄一滯,隨即笑了:“我們不是同期考試,怎么算?比我多讀三年,就算是最后你贏了我,你覺得公平嗎?”
陸緘淡淡地道:“天賦有高低,本來就沒有公平。人生還很長,我不急。你就算是中了狀元,也別覺得就贏了我,還有日后呢。”
吳襄立了片刻,哈哈一笑:“是,日子還長著。”然后把幾朵素白的茉莉往他面前一放:“給你醒醒神!小心把眼神兒給看壞了,日后看榜都看不清楚!”
陸緘微微一笑,接了那幾朵茉莉在手里,對著燈光端詳了片刻,起身取了個空茶杯裝了清水養著:“我記得這驛站里就只有一個地方種有茉莉,誰幫你掐的?”
吳襄往他的床上一躺,懶洋洋地道:“我家堂妹,還有四妹妹。”安靜了一會兒,突地笑了一聲:“陸二郎,你挺有福氣的。運氣可真好。”
陸緘緩緩回頭看著他:“怎么?”
吳襄的眼睛盯著驛站青灰色的帳頂:“我說,你能和四妹妹定親挺有福氣的,運氣可真好。我一直都以為你不是配林五就是配林六。結果真出乎我的意料。吹塤分茶少有人及,還懂得管賬做生意,就不知道四妹妹是怎么生的。她若是個男子,性子再強些,指不定我二人都要退讓三舍。”
陸緘微微抿了唇:“我是挺有福氣的。”
吳襄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轉身往外走:“要想超過我,你要更努力才行!”
典型的吳襄式的狂妄。
陸緘沉默地看著養在茶杯里的那幾朵茉莉花,良久之后,堅定地伸出手,捧著書繼續看下去。
吳氏的喪事辦得極其熱鬧,庭院里誦經超度的和尚一片光亮亮的腦袋,晃得人眼花繚亂。披麻戴孝的陶鳳棠紅著眼一一向吳大老爺等人匯報:“佛事做四十九天。壽木是楠木的,墓地也不錯……”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向吳家眾人表示,陶家盡力安葬吳氏了。
林謹音瘦得厲害,和楊氏等人道:“具體數字最后才知道,因婆婆早有吩咐,葬品不能太厚,粗粗估算墓地、壽材、佛事、葬品加在一起約莫要花七萬貫左右。”
楊氏等人聽了,都紛紛表示這喪事辦得體面。吳二太太又抹著淚感嘆:“姑太太是早就知道她不好了,所以才在年初時忙著把鳳翔送出門。再也沒見過比她更會替人著想,更會替人打算的了。”
這話得了吳家女眷們的一致贊同,紛紛開始夸贊吳氏,然后又是一陣唏噓流淚。
林謹音輕輕松了口氣,這算是過關了。厚葬成風,婚姻論財,為此傾家蕩產的多了去,陶家在兩年之內,娶婦生子,連嫁二女,又辦喪事,花費實在驚人。這還是家底豐厚,早有積蓄,不然恐怕也支持不住。
到底是親母女,親兄妹,陶氏的感覺和楊氏等人完全不一樣,聞言先就倒吸了一口涼氣,卻不好當眾表示什么,只好撫著林謹音的手臂流淚道:“怎么瘦成這個樣子了?”
林謹音極度疲倦地一笑,什么話都沒說出來。婆婆沒了,她是長媳,一家子男人老的老小的小,就只剩她一個女人管理后宅,照顧他們,還要負責女眷們的迎來送往,該靈前跪拜盡孝的時候還得去跪拜,能不瘦么?
林謹容倒是什么廢話都沒有,直接就從乳娘懷里把獾郎接過去,嗅著那熟悉的奶香味兒抱在懷里狠狠親了兩口,然后問林謹音:“我是來幫忙的,有什么要做的,姐姐只管吩咐。”這才是她趕來清州的主要目的。
陶氏不曾經歷過喪事,也不曾挑過林謹音這樣的重擔,不知道,或者說沒有親身體驗過這種滋味有多難熬。林謹容卻清楚地記得,那一年陸老太爺沒了,陸家請了一千個和尚做佛事,做了整整一百天,光是佛事上就花銷了十萬貫錢,更不論其他的開銷。也就是從那之后,陸家開始衰敗。
彼時陸老太太病倒不起,陸家眾女眷要照料病人,要招呼好形形色色上門吊唁和打秋風的親眷們的吃吃喝喝,還得去靈前盡孝道,跪拜磕頭,那滋味兒簡直說不出來。在被折騰了整整一百天,終于出喪之后,就算是體壯如宋氏,也被折騰得瘦了一大圈,更不論林玉珍和涂氏,一頭栽倒在床上就沒爬起來,將養了近半個月才算。她則過了許久,走路都還感覺是飄的,那種滋味兒,只要嘗過一次就不想再嘗第二次。
林謹容的愿望是美好的,但林謹音還真不敢隨便讓她管事,當下便交了個任務給她:“替我看好獾郎罷。我最掛心的就是他。”似乎是認定林謹容不會拒絕,林謹音一口氣往下說去:“獾郎這些日子有點不乖,也不知是不是我太忙,沒時間管他的緣故。乳母照顧得很用心,但還是要人盯著才行……”
林謹容的手臂頓時有千斤重,看孩子養孩子哄孩子這一套,她其實都知道,可是……她困難地笑了笑,把獾郎往陶氏懷里塞:“我不會,這活兒太難,換個簡單的,比如你讓我管管廚房或是什么,招待遠客什么的。再不然,就讓我幫你做點雜事也是一樣的。”
年輕姑娘喜歡逗小孩子,但怕照顧小孩子也正常,林謹音和陶氏都沒往心里去,陶氏大包大攬:“好,獾郎就跟著外祖母,要乖乖的啊。”
片刻之間被傳遞了兩次的獾郎癟著嘴看了看滿屋子的陌生人,大聲哭了起來,林謹音忙將他接過去,抱在懷里輕聲安慰,漸漸的獾郎不哭了,趴在林謹音懷里含著淚安靜地含著小手,好奇地打量其他人。
林謹容默然看了林謹音母子片刻,轉身悄悄出了房門,沿著小徑無意識地往前走,荔枝見狀,趕緊跟了出去。
院子里的丫頭婆子越來越少,荔枝扯住林謹容的袖子:“姑娘,怎么走到這里來了?”
林謹容抬起頭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走到吳氏的屋子前面來了。因見荔枝有些怕怕的,不由失笑道:“你怕什么?舅太太可是再好不過的人。”言罷走到門前,準備行個禮,卻見屋子門虛掩著,里頭似有聲響。
通常屋子的主人沒了,屋子都會被鎖起來,留待日后再清理,出現這樣的狀況,很有可能是有手腳不干凈的下人渾水摸魚。林謹容和荔枝對視了一眼,后退一步,壯著膽子喊了一聲:“誰在里面?”
“是囡囡么?進來。”屋里傳出的卻是陶舜欽的聲音。
林謹容松了口氣,推門進去:“舅舅。”
此時天色已近黃昏,夕陽的余暉從窗子里斜照進去,屋子里一半朦朧,一半灰暗。陶舜欽獨坐在照臺前,怔怔地看著吳氏生前用過的銅鏡,低聲道:“一群人,只問喪事花銷了多少錢,我不想聽。”
林謹容沒有答話,而是走到窗前的軟榻上坐下,靜靜聽他細說。在她看來,吳家眾人未必就不傷心,但世人就是如此,既然人已經死了,更要關心身后事。陶舜欽未必就不懂得這個道理,不過是因為喪妻之痛太重而已。他只需要有人聽著,不需要人勸解。
“你不知道,囡囡,你舅母前些日子成了什么樣子,受了多少罪。還一直記掛著,想給鳳舉相媳婦,又擔憂后……我有時候看著她那么難受,就會忍不住想,她早點解脫也好。可是一想到只剩我一個人,我就更難受。喪事花錢再多又能如何?我是想要她能活著花用這些錢。”
“囡囡啊,你舅母真是個好人呢,特別惜福……”
天色漸漸暗下來,屋里的一老一小還保持著先前的樣子,老的語氣平淡地說,小的安安靜靜地聽,動也不動。不知怎地,荔枝突然覺著有些發毛,又不敢打斷,只好低聲問林謹容:“姑娘,要不要掌燈?還有出來這多會兒了,怕太太尋。”
陶舜欽這才仿似從夢中驚醒過來,從照臺上摸到了火鐮,將燭臺點亮了,回頭看著林謹容和藹地道:“去吧,舅舅沒事兒。”
林謹容也就站起身來,低聲道:“舅舅,舅母同樣舍不得你。她一定希望咱們都越過越好。”
陶舜欽有些慘然地一笑,揚了聲音道:“忘了問你鋪子的生意如何?要是早知道朝廷會放開這幾種香藥,你進木香和丁香的時候就該多進一點。”
林謹容的心抖了一下,垂著眼道:“鋪子的生意能維持,我運氣已經足夠好了。”
“知足就好。以后會好起來的。”陶舜欽沉默片刻,小聲道:“囡囡,多虧得你,舅舅賺了不少錢,不然光是家里這幾件大事,再加上我的,還有鳳舉的親事,就得讓你大表哥苦死。”
林謹容的心里暖暖的,看著陶舜欽柔聲道:“舅舅,那不過是湊巧,我能做的和您做的比起來實在太少。我只希望你們都能過好日子。姐姐一個人忙不過來,讓我幫著做點瑣事罷,也當是我的一片心意。”
陶舜欽溫和地道:“好。”
林謹容回到屋里,陶氏正派人找她,少不得責怪:“還說要給你姐姐幫忙,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影蹤,吃飯也找不到你,這不是幫倒忙嗎?你是跑到哪里去了?”
因見吳家眾女眷都在,林謹容便低聲道:“遇到了舅舅,他心里難受,陪他在舅母的房里坐了一會兒。”吳氏死了,日后陶家與吳家的關系不可避免的會漸漸生疏,該讓他們知道的還是要讓他們知道,這樣情分也許會長久一些。
果然楊氏等人紛紛動容,都道陶舜欽是個長情的人。還與陶氏和林謹容道:“有些話我們不好和姑老爺說的,你們是親兄妹,親舅甥,多勸勸他,人死不能復生,要想得開。”
趁著她們和陶氏說話,林謹容叫了個丫頭領路,去前頭尋林謹音:“我剛才和舅舅說過了,他也樂意讓我幫你的忙。我們是親姐妹,不要覺著麻煩我。想來我們在這里也不能留太久,你能歇歇就歇歇,過后還有得你忙。”
有陶舜欽發話,且林謹容這兩年也的確不似從前。林謹音想了想,道:“這樣罷,你替我照管一下遠客的吃住。除了林、吳、陸幾家以外,還有幾家是生意上的熟人,雖然門第不高,但人家大老遠的來,實在不容易,不能怠慢。”
說白了,就是真正的商人,不被書香門第,官宦世家所看得起的商人。林謹容還真喜歡這件差事,能夠多熟悉幾個人,特別是經商的人,她很樂意,這樣的機會是可遇不可求的。她想也不想就答應了下來:“一定會盡我所能,把他們照顧得無微不至。”她最想認識的是那位帶著林世全運糧至北邊邊境,然后又去取鹽換錢的梅姓商人的家眷。
林謹音微微一笑,輕輕撫了撫她的臉龐:“妹妹,姐姐相信你。”
于是林謹容就被林謹音領著介紹給了那幾家的女眷,有糧商,有布商,有開金銀鋪的,有做香藥的,只可惜就沒有那梅姓大商人的家眷。她忍不住問林謹音,林謹音笑了:“梅家是京城的,女眷怎可能來?梅大老爺倒是來了的,但也不住在我家,他自己在清州有宅子。”
林謹容按捺住失望,第二日起了個大早,在宋媽媽的幫助下,盡心盡力,有條不紊地將遠客的吃喝住宿安排得妥妥當當,待那幾家商戶的家眷,也極有分寸。陶氏等人眼看著,心里十分安慰。
在到達清州的第十二天,林世全派人送了信來,道是那批丁香、木香已經找到了買主,價錢比市面上的低了約半成。因著她不在,他便自己做主賣了,對方答應下次再從他們這里進貨。
林謹容看完信,忍不住輕輕一笑。第一步,她穩穩當當地走了過去,接下來的第二步,第三步,她亦有信心穩妥地走過去。接下來,該做點別的等著了。
天已入秋,卻不見氣溫有絲毫下降的趨勢。太陽照舊白花花地掛在天上,曬得院子里的樹木花草蔫巴巴的,秋蟬有氣無力地在樹上嘶鳴著,陸老太爺閑心很好地坐在廊下精心修剪面前的勝金黃菊,精瘦如猴的陸家大管事范褒立在一旁,屏聲靜氣地半垂著眼,一動不動。
良久,陸老太爺方放了手里的剪子,滿意地端詳著面前的菊花,抬手逗著掛在一旁的倒掛雀,道:“這么說,這次林世全賣出的就是木香和丁香?”
聽到他問話,范褒死魚一樣的眼睛瞬間靈活起來,站直了身子,朗聲道:“是,小的打聽得清楚,買主是江南來的行商,姓田。具體價錢問不出來,但看得出很滿意。”
陸老太爺微微一笑:“再盯著。”
范褒應了一聲:“是。”正要告辭,卻又聽陸老太爺沉聲道:“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休要讓他人知曉,明白么?”
范褒正了神色,又鄭重地應了,小心退下。
陸老太爺起身在小廝端上來的銅盆里凈了手,接過茶盞沿著長廊緩步走了兩圈,問小廝:“二少爺什么時候回來?”
小廝垂手答道:“約莫在月底。”
陸老太爺朝那小廝擺擺手:“去將二老爺請來。”
不多時,陸建中小跑著趕到了集賢閣,顧不得擦拭臉上的汗水,就先給陸老太爺行禮問安:“爹爹有何吩咐?”
陸老太爺抬眼看著青翠的庭院,淡淡地道:“聽說太明府要換提舉,我在想,咱們手里那些鹽堿地,是不是該讓它們漲漲了?就這樣平白地放著,不能長莊稼,真是浪費!”
陸建中眼睛一亮:“可這事兒不是咱們一家子的事兒。”
陸老太爺點點頭:“所以才要叫你來,你去問問林家和吳家,還有幾家買了地的,他們是怎么打算的啊?新提舉上任,要燒三把火,他們想不想這把火燒在這上頭?”如果要燒,要得好處,就要湊份子去說動新任提舉才是。
陸建中心領神會:“兒子會得。那平洲那邊呢?多點人才好辦事兒。是不是讓陸紹……”
陸老太爺漫不經心地打斷他道:“陸緘不是正好在那邊么?陶家在那里人頭面熟,占著這層關系,他出面最妥不過。”
陸建中默了一默,有些擔憂地道:“可是二郎年幼,平日里專心讀書,沒做過這些俗事,陶家又逢新喪,怕是沒有精力和心情幫著促成此事。陸紹常年往來清州,那邊的人頭面也是極熟的,還是讓他去罷。”
“什么俗事?”陸老太爺沉聲道:“他是長房長子!不會難道不能學么?讀書重要,也要懂得人情世故!難道他還能靠著你,靠著陸紹過一輩子?讓他學!你們別把他給寵壞咯!這不過是小事,如果他連這個都做不好,我還能指望他什么?”
陸建中的臉白了白,轉瞬又恢復了正常,微笑著道:“是,父親教訓得是。兒子這就寫信給清州那邊的管事,讓他幫著二郎把這件事辦好。”
陸老太爺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不用,你專心辦好平洲這邊的事情,我會安排。”
陸建中垂了眼,順從地道:“是。”
陸老太爺從眉毛下面看出去,已經做了祖父的次子體胖臉白,兩條眉毛濃密如己,全不似長子和三子那般長得像陸老太太似的秀氣。此時次子那白胖的臉上只有順從的表情,濃密的眉毛耷拉著,并無半分喜悅。稍一思索,便指著集賢閣不遠處道:“老二,你看看我這金鈴菊結得如何?”
陸建中抬眼瞧去,只見集賢閣不遠處的太湖石邊,一叢高達丈余的金鈴菊被扎成樓閣,上頭燦爛如金,小荔枝般大小的菊花千葉細瓣,簇成毯狀,密密匝匝地擠在一起,好不熱鬧。那燦爛的金色刺得他的眼睛有些發痛:“爹爹的手藝又精進了。這菊樓,不是兒子吹噓,在這平洲絕對第一份。”
“呵呵呵……”陸老太爺捋著胡子,笑得瞇了眼:“老二,從小你就比大哥嘴甜,人也能干聰明,雖然讀不好書,但爹爹一直都很疼你啊。陸紹那孩子和你一樣,也是能說會道,精明能干的。”說到這里,陸老太爺抬腳下了如意垛,往菊樓走過去。
陸建中忙快步跟上,扶著他的胳膊:“爹爹,這會兒日頭太毒。”
“我還沒到那個地步!”陸老太爺拂開他的手,指著那金鈴菊:“這菊樓,但凡少了一枝都不會有這模樣,如若少了一朵,就是一個缺。缺一不可啊。”
陸建中的鼻尖冒出幾顆細汗來,委屈地道:“多謝爹爹教誨,兒子一直都記得,不會讓您失望的。”
陸老太爺回頭掃了他一眼,道:“記得就好,現下陸經年紀也不小了,還有陸綸,你要好生鞭策他們,讓他們讀好書,這家里必須有一個能支撐起門戶的才行。就好比我們,若非你大哥在外為官,我們也比林家好不了多少!”
陸建中有些難堪地道:“打算讓陸經去參加府試,但是先生說,他的資質不是很好。陸綸,實在太過頑皮,鞭子都抽斷了幾根,也不見他有絲毫的收斂,成日就想舞刀弄槍,兒子實在慚愧……”
陸老太爺冷笑:“是你舍不得教管!陸經資質不好?他是心思沒放在上頭!陸綸頑劣不假,但還不是你們放縱的!”
陸建中擦了一把冷汗,一張白胖的臉在日光下曬得又紅又燙,卻絲毫不敢辯解。
陸老太爺嘆了口氣,道:“罷了,讓陸綸從明日起,每日過來跟我讀兩個時辰的書。傳我的話,誰要敢放他和陸經出門,打斷了腿趕出去!和先生說,他要敢不好好讀書,只管給我打,打死了我負責!”
陸建中不由喜出望外:“多謝爹爹。”
陸老太爺擺擺手:“手心手背都是肉,我都是一樣的疼。你下去吧。”
陸建中出了集賢閣,站在竹林里默然立了片刻,從袖中取出帕子,擦了擦臉上的細汗,垂著頭往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