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監視器上淡綠色的光芒，閃閃爍爍，宛如生命微薄的火花，隨時凋零。
蘇零睡在床上，手足不自覺蜷縮，微微顫動，他急促地喘息，冷汗不停，只一會兒工夫，潔白的床單就變得的，青紫色的嘴唇滲出暗紅的血絲……
沈醉替他蓋好被子，坐在床頭，有一下沒一下地削蘋果——所有的醫生，包括那個那從不讓他失望的祖父，都告訴他，蘇零活不下去了，最多三天，他就會死亡……
難得，沈醉竟然沒有覺得難以接受。
也許，因為蘇零是善終。畢竟，是死在病榻上，畢竟，是緩慢地接近死亡……
忘了是從哪一本書上看到過的，說人生之大幸，莫過于善終。當時他不以為然，總覺得死亡應該轟轟烈烈，像他這樣的戰士，倒在戰場上才是最終的歸宿，纏綿于病榻，豈不難過得很？
但一次又一次，生命里最重要的，鮮活的存在，一夕之間，就變成了骨灰盒上的黑白照片……他終于明白了，善終，這個所謂的善，并不是對亡者，而是對留下來的人，它是漫長的，來抵消重要的人死亡所帶來的恐懼和絕望……
沈醉看著蘇零在醫療器械中痛苦的掙扎，聽著在清醒的時候絕不會發出的呻吟……將削好的蘋果翼翼地擺放在他的床頭，妥協了好吧，好吧，我不留你，你安安靜靜地去吧……別可惜見不到你干，到時候我帶著他去給你上香……”
可是……一直到第四天，蘇零就是不死，他的心臟，跳動的雖然微弱，生命之火卻毫熄滅的跡象……
秦卿都被驚動了，挺著肚子拿著各項檢查報告，跑病房來看蘇零，沈老爺子戳門口，急捻斷數根須——他就不死了呢
“等等”
秦卿把各種檢查報告又翻了一遍，忽然一個問題——蘇零感染了‘htlv1病毒’。
秦卿惡狠狠地瞪了沈醉一眼，沈醉一怔，苦笑，縮了縮腦袋別瞪我……我只是不想你跟著擔心……”這種白血病病毒根本就沒有解決的辦法，唯一能期盼地就是它一輩子不發作，發作之后，死亡率百分之百……
秦卿搖搖頭，這會兒也不是計較的時候，繼續皺著眉頭看資料……
這是一種逆轉錄病毒，現代醫學普遍認為它和多種惡性腫瘤發病危險增高有關系，不過……
秦卿仔細地搜索腦海中隱藏得很深的記憶——一百年后，人們就，這種病毒其實是一款強效解毒劑的原材料，甚至能在不損害健康細胞的前提下殺死癌細胞……人類第一種癌癥特效藥，就是大批的藥師通過對這種逆轉錄病毒深入研究之后得到的……
難道，蘇零遲遲沒有死亡，是因為它？這也太巧了……
拍了拍臉，秦卿苦笑，說實話，她真沒想到，有一天她會為了蘇零的生存費心費神，她一直以為，這個人如果死了，那天底下就會少一個大禍害，絕對是天下之大幸……
“算了，先救人再說……我需要一個實驗室，必須設施完備，還需要爺爺把九師兄借給我打下手……嗯，爺爺最后也加入，我有一個很新奇的想法……”
沈醉一愣他能繼續活下去？”
不等秦卿回話，沈醉看了沈國手一眼，抓起就給目前105中醫科主任醫師，陶謙打，陶謙是沈國手的第九個弟子，真正醫學世家出身，三歲被湯頭歌，五歲讀本草，十六歲出國學醫，上個月才回國……
這小子的醫學天分驚人，深受老爺子喜愛，以前沒有秦卿的時候，那位就是關門弟子，要不是他姓陶，是陶家的獨苗，沈國手都想搶回家繼承的衣缽……
秦卿和陶謙見過兩次，對他印象不，沈老爺子也天天在小弟子面前嘮叨，開口就說人家陶謙樣，這種問題陶謙會處理，這些陶謙時候學會的，總而言之，那位的大名，秦卿算是記住了。
陶謙還沒到，秦卿就先跟著沈國手直奔實驗室。沈醉在后面看著她的背影，皺眉，忍不住喊了句卿卿……你……咱們孩子……”
秦卿腳步一頓，慢慢地扭頭，眉心抽動，臉上隱隱流露出幾分隱忍來，咬牙切齒你……你個烏鴉嘴”她一句話說完，身子就搖搖晃晃站不穩了，一邊兒的小護士一個箭步竄扶住。
“破……破水兒了……”小護士的聲兒都是尖的，嚇得沈國手和沈醉都一個哆嗦。
沈醉幾步奔上前，一把摟住自家的腰，沈國手拽住個醫生就喊快去，去找產科的人，趕緊的，要是我曾孫出問題，我要張國培好看”
沈醉覺得心臟瞬間收縮到極點，好像溫壓彈驟然爆炸一樣，奪走了所有的空氣也等不及再把床推來，一把把打橫抱起，眉毛立起來，怒吼產科在哪兒？”
沈國手摸了摸額頭，帶著沈醉就往產科跑，他都八十的人了，居然跑的比小伙子一點兒不慢，周圍一堆醫生護士看得都傻了眼，其中一個才來實習的年輕醫生眼珠子都掉了出來呃……沈國手真會養生……不我八十歲的時候還能不能去參加馬拉松……”好吧，小孩子還是有做夢的權力的，就別因為這個去嘲笑人家……
到了婦產科手術室門口，醫生護士都到齊，可秦卿抓著門就是不肯進去，疼的臉抽抽，還是咬牙喊實驗室準備好，趕緊通知陶謙，爺爺先去做準備……”又沖趕的張主任道，“剖腹產，速度快點兒，我有急事兒……”
張主任急得滿臉大汗，在手術室門前一圈一圈地轉悠，幾乎要哭著求爺爺告奶奶了事兒能比得上生孩子急啊，你快進去吧。”
沈醉也急得直眼暈行了，咱們不差那么一點兒……我蘇零會等你……”
秦卿還是抓著門。
沈醉看她這會兒一準兒是腦子發懵，可能根本不在做，只能苦笑，也開始語倫次，“好吧，你趕緊去，先把孩子生下來再說，只要能生下來，剖都行”
張醫生也說我看了，你的胎位稍微有一點兒不正，剖腹產也不是不行，快進去吧。”
聽了張醫生的話，沈醉拿出鋼筆，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然后上前一步，干脆狠狠心，直接上去掰開秦卿的手指。
她一松勁兒，后面的小護士趕緊把床推進門。
手術中的紅燈終于亮了起來……沈醉嘆了口氣，和沈國手一起在手術室外等。
最近發生了那么多的事兒，又為了蘇零耗損不少精神，沈醉開始覺得體力已經到了透支的邊緣。他不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可又累又不想休息，精神緊繃，的的確確是第一次，扶著把手緩緩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苦笑卿卿肚子里這個肯定是禍胎，該出來的時候死活不肯出來，想讓他老實一點兒，他又開始拼命地鬧……”
沈國手嘆了口氣，也承認，他這個曾孫……命途多舛啊
好在，他們沒有焦慮太久，醫生的技術好，秦卿的手術相當順利，還不到半個小時，里面就傳出嬰兒的哭聲，小家伙兒動靜兒挺大，驚天響。
沈國手一下子大樂哈哈，準是個大胖小子”沈醉卻是手腳僵硬，一動也動不了。
這時，手術室的大門洞開，一小護士飛撲出來，一出門就喊沈教官，管管你，她抱著孩子就要出門，哪有剛生了孩子的產婦比我們速度還快的……”
正說著，秦卿已經笑瞇瞇抱著孩子走出手術室，沒，就是走，根本沒讓推也沒讓攙扶，小護士拿著靜脈注射的藥水，不知所措，按說應該讓產婦睡的，可秦卿不肯睡，藥也沒用啊
這會兒，人家腳步穩穩當當，后面醫生和護士一起拉都拉不住。
張醫生嘆了口氣，哭笑不得秦卿，現在麻醉還沒，你不覺得疼，一會兒你就疼了，剖腹產雖然不是大手術，可也不是鬧著玩的……”
一圈人里，到只有沈醉還算鎮定，走扶住，就著她的手看孩子個頭挺大，我看看，嗯，七斤半，不了……還是閨女？”
秦卿眨眨眼呃……忘了看，也沒問……”
沈醉愣了愣，笑了，后面一串小護士都偷笑，就是沒一個人。
沈醉咳嗽了兩聲，板著臉伸手摸了摸，隨即瞇著眼樂了是個漂亮姑娘，以后肯定像媽。”
論說，總算是松了口氣。
大家都以為是個鬧騰小子，沒成想，竟然是姑娘。沈國手樂的胡子一翹一翹的，他可不管是曾孫子還是曾孫女，早就一把搶摟在懷里細看，看看眉毛，看看眼睛，抓抓肉呼呼的小手小腳，看好……
秦卿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轉頭就對人家護士道給我準備一套衣服，我去實驗室，爺爺，別看孩子了，咱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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