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師
沈醉和秦卿相擁著睡下，兩個人蓋了同一條厚重的，有陽光味道的棉被，一夜好眠，睡得安穩而甜美。
第二天，起床時精神抖擻。
早飯秦卿親自下廚，攤了幾張雞蛋餅，小蔥蘸醬，兩個人美美地吃了一頓。
沈醉自去工作，秦卿下午準備去學校自習，上午就開著車去看唐一。
唐一昨天發燒，不過今天已經好了，只是胃潰瘍是慢性病，總要慢慢調理才好。相比于西藥，還是中藥方子更妥當些。
秦卿細細地用砂鍋煎了一碗變異的六君子湯，加了半錢人參，又加了兩分甘草，少少地添用了一點兒靈液，也不敢多加，怕藥效太過，唐一的身體承受不住。
唐一其實已經被秦卿給調理的面色紅潤，肉都多長了兩斤，只是這小子耍賴，窩在床上不肯起，又趕上秦卿心情好，也樂意來‘伺候’他。
“你們什么時候辦喜酒？我得給你們買點兒禮物，要只是沈醉到罷了，可咱們家卿卿結婚，我無論如何也得表示表示”
唐一笑瞇瞇地吃蘋果，按說他胃不好，不該吃那么多水果，傷脾胃。可他沒有胃口，飯食不進，又是個倔強的，有時候還會不管不顧的性子，秦卿也只能由著他把水果檔正餐。
這會兒聞言，秦卿便忍不住瞪他：“只要你到時能活蹦亂跳地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別出幺蛾子，就是萬幸”
現在政審過了，介紹信拿到手，就差去民政局領證兒，只是秦卿還沒正式見過沈醉的爸媽，又趕上過年，沈醉依舊請不下假來，兩個人就商量著年后再去，反正都到了現在，也不差那么一天兩天的。
熬好藥，秦卿盛碗里捧出來給唐一喝。
看著黑乎乎地中藥湯子，唐一一聞就反胃，眉頭緊皺，勉勉強強地接過，憋住氣，灌下肚，然后趕緊抓住只蘋果吞了好幾口壓一壓嘴里的澀味。
“我要喝雞湯。”
啃完蘋果，唐一還是覺得嘴里苦得難受，趁機要求更好的待遇，扯著秦卿的衣袖不撒手，一副不答應就哭的表情。
秦卿頓時哭笑不得，一把把他的胳膊扒拉下來，搖頭道：“什么樣子，難不成你比苗苗還小，當年苗苗三歲打針輸液喝藥，就比你讓人省心。”
“……有什么關系，你不是剛好燉了雞湯？”
唐一笑瞇瞇地瞇著眼道，早晨來的那會兒，卿卿拎著只老母雞進了廚房，以前總說她廚藝不佳，結果要結婚的女人果然不一樣，連手藝都長進的厲害——雞湯的濃香四溢，招惹得隔壁龍老頭都在陽臺上探頭探腦，他當時正不舒服，有點兒發燒，胃口也不好，沒想到要喝，這會兒卻有些餓。
“我燉給沈醉的，你想喝，我明天再給你做。”
秦卿摸了摸唐一的額頭，燒退了，就去廚房端了碗濃稠的白粥，又給他加了兩顆咸鴨蛋，白粥出鍋不到二十分鐘，溫度剛剛好，不冷不熱，咸鴨蛋是周眉腌好，送來給秦卿的，周眉的手藝一向不錯，鴨蛋黃兒又香又油，咸度正合適。她和沈醉都愛吃。
白粥煮得不錯，切開的鴨蛋看著就讓人食欲大增。唐一看了看，也就不在挑剔，乖乖喝下。
今天天氣挺好，冬日里難得的艷陽高照。
吃完飯，趁著晌午暖和，秦卿就打開窗戶，給唐一披了件外衣，扶著他在窗戶邊上坐一坐。
秦卿就打開電視看新聞，最近南方降溫，她想著要是又有雪災之類的發生，大概大川哥他們帶的新兵會派過去支援……
就靜默了這么幾分鐘，唐一就趴在窗戶上不肯抬頭。
“昨天她給我打了個電話，說她決定聽她媽勸說，要結婚了。不給我請帖，也不用我去參加婚禮，只是想說一聲而已，省得我去了雙方都不自在。”
秦卿支棱起耳朵來，她知道，唐一說的是那個魏小薇，又嬌又媚，還很潑辣的一個小女孩兒，有一雙完美無瑕的長腿。
“她說的時候，語氣很平淡，一點兒也沒有即將做新娘子的喜悅。也不像我印象里潑辣活潑，看不順眼直接動手的那個小姑娘……”
“她說，她的未婚夫是華大的經濟學碩士，在國外讀的博士，高大英俊，有房有車，拿了美國的綠卡，還打算帶她一起出國。”
“嗯。”秦卿點頭，“典型的成功人士。”最近這樣的人實在太多了，海龜嘛。
唐一苦笑：“小薇說，那個男人很好，可和她沒辦法交流，那個男人喜歡在她面前自稱美國公民，說美國這也好，那也好，沒有一點兒不好……他喜歡在她面前帶著幾分不屑的語氣，說中國太過后，不說別的，連民主都沒有，留在國內根本毫無前途，他們這些上流社會的精英，要想出人頭地，要想活得精彩，就是得出國……”
“小薇說，她想和他談談自己，想說她不愿意離開部隊，她的夢想就是做一名軍人，雖然只是個文藝兵，但到底是實現了人生的追求。那個男人根本完全不能理解，在他眼里，軍隊就是個政治工具，在部隊里哪能實現什么人生價值，哪里又值得留戀……”
唐一的眼眶發紅，秦卿也不好受。
和一個完全無法理解自己的人結婚，是魏小薇自己選的。就算有什么惡果，她也只能自己承擔。
“卿卿，那樣的男人，沒有信仰，沒有國家概念，不知忠誠為何物……那樣的人，真的懂得什么叫愛嗎？”
秦卿也不知道，若是當年她沒有被劉隊撿回家，沒有加入羽林，沒有這十年的軍事生涯，也許，她最后也會成長成一個和那個男人一樣的人，做一個所謂的成功人士，社會精英，也許，就可以理解那樣的人心里的想法了。可是，她從一開始，選擇的就是另外一條道路，自然也就沒有資格去評論什么。
唐一很傷感，秦卿想，不知道唐一后悔了沒有，如果他早一點兒告訴魏小薇，自己的出身，而不是總吊兒郎當的，也許……
可惜，這世間永遠不會有‘也許’。
好在都是灑脫人，就算傷感，也只有一瞬間而已。秦卿縱容他喝了兩杯白酒，便醺然欲醉。
于是，秦卿關上窗戶，給唐一喂了兩口清茶醒酒，安頓他在床上躺下，給他蓋好被子，端一杯涼開水擱在床頭柜上，就開車去學校自習。
因為過兩天便是元旦，整個大學校園多多少少帶了幾分節日的喜慶。紅綢招展，彩燈閃爍，道路兩旁各系的廣告牌都支了起來。
偶爾有吹拉彈唱的聲音在學校上空回響。
現在這些大學生們，多才多藝的不少呢，唱歌跳舞，講笑話，說相聲，變魔術，每一次晚會，總能辦得紅紅火火，熱熱鬧鬧。
秦卿覺得有趣，傍晚，從圖書館出來，就一個人隨走隨看，在街邊小攤上買了兩串烤玉米，要了一罐啤酒。
大學城附近的步行街美食挺多的，秦卿看著木炭烤肉的攤子，還有旁邊的肉夾饃的攤子，忽然就想給沈醉打個電話。
她一向想到就行動，從來不會遲疑。
電話那頭兒，沈醉正在辦公室看文件，一摸手機，發現是卿卿的號碼，眼睛里便染了幾分暖色。
“今天晚上回家吃飯，我煮了雞湯。”
“好。”
“再買一些烤肉和肉夾饃吃好不好，大學城附近的還算地道呢。”
“行。”
就這么兩句話，沈醉身上的疲憊就仿佛略略消散了些，柔和了眉眼間的棱角。
秦卿去買烤肉，鮮嫩的烤肉吃進嘴里，很香，她卻覺得說烤肉，還是容大媽烤的最好，別人的都不行。又掰了一塊兒肉夾饃吃，肚子里暖暖的。
一塊兒饅頭剛下肚，前面的燒烤攤忽然哐當一聲，倒了，陰暗的燈光下，七八個人，影影綽綽，刀光，棍影，伴隨著呻吟呼痛的聲響，隨風傳來……
“停手，你們干什么，警察”
一個坐在大排檔那兒吃羊肉串的小伙子忽然站起身，大喊道。
周圍的小商販們四散逃跑，一時間擋住通路，秦卿皺眉，剛站起身，就聽見一聲慘叫，抬頭，那個警察已經蜷縮著身體倒了下去。
她心里一驚，飛快地穿過人群，向前沖，后面烤肉攤的小老板嚇得臉色煞白：“姑娘，你別過去，這些小混混們狠著呢……”
秦卿沖過去，先三下兩下把這一群人都放翻，斜眼瞟了一眼，見年紀都很小，有幾個看著跟高中生似的，這會兒也顧不上他們，先扯了這幫人的褲腰帶，隨手栓一塊兒，才撲過來看倒在地上的小警察。
秦卿扶著他的腦袋讓他躺平，就看到左胸上一刀血口，很深，血像噴出來似的，轉眼就把雪白的毛衣染紅了一片。
那個年輕的小警察，臉色鐵青，嘴唇上也毫無血色，額頭上全是虛汗。
秦卿給他把了把脈，一摸口袋，什么都沒有，這才想起來今天去唐一那兒的時候，把隨身一直帶著的銀針都擱在特事局宿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