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之虎
此時東京地面上的雪并不比齊齊哈爾的來得少。日出東方,透過首相會議室的窗戶,可以看到窗外美麗的雪景。只是會議室里面的幾人眼下顯然沒有心情去欣賞。
“這下遠東的局勢還真是復雜了。”首相寺內正毅用這樣一句話開頭。“田中君,這段時間你一直呆在奉天,前天才回來,對那邊的情況最是熟悉,你來說說看遠東具體的形勢。”
“本來,參謀本部的意思是借助俄軍來削弱奉軍的實力,不過眼下的情況充分說明了行動已經完全失敗。”田中義一十分中肯地道。“雖然葉重的奉軍也有些損失,但沒有傷及根本,短時間內就可以恢復”
“現在遠東有霍爾瓦特,關達基,尼古拉柯拉特,等幾股比較大的沙俄舊軍勢力,另外還有孟恩遠,和葉重。以上幾股勢力中,最強大的毫無疑問是葉重,而以葉重的野心,收回了中東路之后,下一步很有可能便是舀吉林的孟恩遠開刀。孟恩遠雖然最近擴軍到了5萬余人,但戰斗力和奉軍相差太多,葉重吞并吉林的趨勢已然無法避免了。”
“一旦葉重統一東北,沒有了腹心之患,實力將再上一個臺階,成為遠東,乃至中國最強大的一股軍事力量。”
“葉重太過強大,對帝國的遠東政策并無益處,并且帝國在東北的利益已經受到嚴重威脅。”樞密顧問犬養毅皺眉道,“帝國在東北還有駐軍,難道參謀本部找不到合適的辦法控制一個中國的軍閥?關東軍也有些失職,竟然讓奉軍在眼皮子底下成長到現在的規模。”
“犬養君,現在不是埋怨的時候。”寺內正毅適時地制止了犬養毅的牢騷。“還是先想想辦法,如何讓帝國的利益在遠東最大化吧。”
“是,首相閣下。”犬養毅點點道,“既然木已成舟,我覺得在拉攏葉重不向英美靠近的同時,應該還是堅持暗中遏制葉重發展的勢頭,一方面扶持孟恩遠對抗葉重,避免葉重統一東北后一家獨大,另外一方面,加大對中國的當權者段琪瑞的扶持力度,不能讓中國的局勢太過失衡,我認為葉重雖然對俄國的戰敗者提過了領土的要求,實際上葉重的目光應該還是放在國內的。問鼎北京的總統寶座,應該是中國每個督軍最大的愿望。”
“對于加大段祺瑞扶持力度,這點我完全贊同,不過對扶持孟恩遠與葉重對抗的觀點我不同意。”田中義一道,“因為孟恩遠不具備和葉重對抗的能力,謝米諾夫的下場,相信大家都已經看到了,葉重也不會因為帝國的壓力就放棄吞并吉林。”
“可不可以通過段祺瑞來制止葉重對吉林的行動。”寺內正毅也皺起了眉頭,“段祺瑞應該不會樂意看到葉重統一東北的結果。”
“只能說試一試。”田中義一不太看好,不過寺內正毅的提議也有可行性,如果是段祺瑞制止,葉重就不會將怨氣生在日本的頭上。成功了最好,失敗了也沒關系。
“另外在遠東的策略上,葉重以前有說過幫助帝國圖謀遠東的提議?”寺內正毅又道。
“是的,不過現在他將英美的勢力引入,很可能是對帝國扶持謝米諾夫等人與他作戰而不滿。”田中義一點頭道。“葉重現在手里最大的依仗是他的奉軍和裝備的轟炸機,帝國一定要想辦法獲得更先進的驅逐機和轟炸機的生產技術。”
“嗯,這點我會讓人去負責,獲得遠東對帝國有著重大意義,田中君和駐奉天領事與葉重多接觸一下,務必保證葉重不倒向英美。”
“興帥,何軍長來電。”趙常順道,“霍爾瓦特已經服軟,向興帥求和。”趙常順笑道。
“嗯,讓何銳把軍隊撤回來吧。”霍爾瓦特已經服軟,從頭到尾也沒給奉軍造成什么損失,葉重也不好太過份,畢竟現在英美日等國在一邊看著。太過強勢反而會讓幾國心生警惕。
雖然仗打勝了,不過民國6年的春節葉重并沒有回奉天,而是留在了齊齊哈爾和眾奉軍將士一起過年。
同何銳,趙二虎,劉永豐這些人一起喝得酩酊大醉,葉重才在趙常順的攙扶下回到了住處。
“興帥,尼古拉柯拉特和關達基同意賠款,并且用船將肇事的俄國士兵押送過來了。”畢桂芳肯定不會在這個時候來打擾葉重的休息,不過劉尚清卻會。絲毫不顧忌趙常順和傅大野幾個警衛有些責怪的眼光。
“反正俄國人已經賠款了,百姓的損失你看著辦,損失多少適當多補一點。”葉重打了個嗝,喝了不少,不過神智還清楚,只是行動上沒有平時麻利。
“可俄方押送過來的3百多個俄國士兵怎么處理?”劉尚清又問了一句。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他們在富錦犯下了罪過,就全押到富錦槍斃!”
“是,是,興帥。”劉尚清到底是個文人,聽到葉重一語決定幾百人的生死,不由打了個寒顫,然后告退了。
迫于奉軍的壓力,尼古拉柯拉特和關達基各自舀出了150萬元作賠償。不賠沒辦法,奉軍的轟炸機已經幾度光臨了伯力和阿穆爾境內的海蘭泡,斯伯德內等內個稍微大一點的城鎮,連伯力艦隊也有3艘軍艦被炸沉。
富錦的碼頭由一些不規則的石塊砌成,如果是夏天,一定能看到上面的青胎,從滿面上吹來的冷風讓人忍不住發抖,若不是去打魚或者卸貨,這個時候碼頭上是看不到人的,此時卻有一個頭發花白的干瘦老頭坐在江邊的一條拋了錨的小船上,幾天前,他的兒子就是在這里準備回家時被俄國人活生生地打死了。現在老頭每天都要來這里坐幾個小時。
剛開始路過的熟人或者碼頭上來了貨船時,過來卸貨的勞力們也會勸上兩句,可老頭全無反應,時間久了,別人也就只是站得遠遠地嘆氣了。
被俄國士兵打死人的有很多家,本地的百姓也已經麻木了,
以后日子還得過。要怨只能怨世道不好,運氣不好。雖然聽說奉軍在很遠的地方同俄國人打了一仗,打贏了,不過這些受了傷的老百姓對于奉軍戰勝與否并沒有那么直觀的認識,感覺贏沒贏都一樣,老百姓受了俄國人的欺負,難道政府還會因為死幾個人去找俄國人麻煩?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好歹這次政府不像以前,放任百姓的生死不管,好歹給破家的人補了些食物,讓人有活下去的一絲希望,要不然這天寒地凍,非得活生生餓死不可。政府能做到這點,在百姓看來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至于別的,壓根就不作那種幻想。
只是這些百姓沒有想到,得到俄方的賠償后,黑龍江省長劉尚清便第一時間吩咐富錦市的市長準備將百姓的損失全部補齊。當然,沒有得到賠償之前,政治也只能保證百姓最基本的生存,畢竟要用錢的地方太多了。
一艘貨輪從滿面上向這邊靠近,應該是補給百姓的食物和生活用品,遠遠的船沒靠岸,就有很多人自發地上去幫忙卸貨。不過沒多久,輪船獨有的馬達聲傳來,百姓們不由都變了臉色,這種聲音和幾天前,俄國艦隊的那種船只發出的一模一樣。頓時馬頭上的人驚慌失措地作鳥獸散。只有那個老頭還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上岸,快點!”奉軍士兵也不管俄國大兵是否聽得懂,板著臉驅使著被押解過來的俄兵。
富錦市的市長李忠良早已經得到了通知,趕到碼頭這邊不早不遲。
“熊團長,還有諸位將士,辛苦了!”李忠良帶著一隊警察迎了上來道。
“軍令在身,不敢言苦,李市長客氣了。百姓們可能不清楚情況,把他們都叫出來吧。”熊國坤原東三省講武堂二期步兵科,是奉5師陳峰手下的一個團長,一直守在哈爾濱,一仗都沒碰上,心里有點窩火,本來這次押解俄軍只用一個營就足夠了,閑得發慌的熊國坤自告奮,領了這趟差事。
“已經吩咐下去了,這些俄軍真是禽獸不如啊,咱們的軍隊要是早點來就好了。”李忠良嘆了口氣,然后小聲道,“熊團長,這些俄軍怎么處置?”
“上峰有令,欠債還錢,殺人償命,給百姓報仇雪恨,全部槍斃!就在富錦!”熊國坤淡淡地道。
“這個是好幾百號人,全部都殺了?”李忠良嚇了一跳。
如同木頭坐在江邊,一直沒有人注意到的老頭聽到熊國坤的話,死灰一般的眼神忽然亮了,猛然朝這邊看來。
“當然!”熊國坤負手而立,看著被俄國人破壞過還沒有恢復原狀的碼頭,還有遠一點的房舍,心有感觸地道,“興帥有言,軍人不能保家衛國,是為軍人之恥,事后就算殺再多的俄軍,也不能彌補他們所犯下的罪過。”
三百多個俄軍被押上碼頭,負責開船的俄國船長和水手們黯然而去。感覺到自己被拋棄的俄軍頓時一陣騷亂。
可旁邊有一個營500個霍槍實彈的奉軍,空著手的他們如何能掀得起浪來?
此時聚焦到碼頭周圍的人開始多了起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大多看上去面有菜色,營養不良。
沙俄士兵在碼頭上挨了幾個小時的凍,等附近能趕來的百姓差不多都趕來了,熊國坤一揮手,奉軍立刻舉起槍,拉動槍栓。
呯呯呯地射擊聲夾雜著俄軍的慘叫,響徹整個碼頭。也許這些俄軍里面有一些是冤枉的,可誰又管得了那么多呢,葉重要的是給富錦百姓一個交待,會不會有幾個冤大頭并不重要。
對于關達基和尼古拉柯拉特,并沒有出兵的必要,一時列強不允許,二是不劃算,沒有水軍,江不好過,補給不便,又沒有鐵路的便利,在這天寒地凍的時節,耗費的軍資難以想象。
片刻之后,碼頭上再沒有一個站著的沙俄士兵。奉軍收槍而立,百姓中不少人想到自己失去的親人,忍不住慟哭起來,有傷心的,也有這么多年受過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