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事情總是要解決的,在葉重的堅持下,外交總長伍廷芳與日本駐華公使林權助初步議定了解決方案。
1,改嚴懲28師師長與事件所涉士兵為申斥。就是批評一下的意思。
2,日本將吉本喜代吉召回國內,奉天督軍就關于中傷日本武士道和大和民族精神一事予以公開道歉。
3,中方賠償日軍傷亡士兵之損失
4,鄭家屯仍由中日雙方共同駐軍,為避免類似事件再次發生,中方軍營后撤五里。
至于南滿路各地派駐日軍警察和中國軍隊聘請日本教官,鄭家屯到四平沿線30華里內不準中國軍隊進入等嚴苛的條件則全數作廢。
奉天省政府的會議室內,軍政兩界大員聚在一起,聽著一條條念出來的鄭家屯事件處理條款。
“雖然丟了面子,不過主權上尚未受損,暫時能避免戰爭對奉天來說也要見好就收了。”葉重首先表態道:“奉天需要成長的時間,現在就同日本人開戰,代價太過高昂,你們認為怎么樣。”
“卑職贊成興帥的意見,奉天現在經濟,軍事,都在良性發展,勤修內政,至少要埋頭發展十年,才有和日本死戰到底的本錢。”王永江首先響應道。
“軍隊擴編的幅度太大,戰斗下降得厲害,各部整合訓練還需要時間,暫時確實不宜與日軍開戰。”蔣方震,孫烈臣,何琪開等一干高級軍官也紛紛點頭,
“興帥,卑職這次要向興帥請假的。”等一干人走得差不多后,蔣方震留在了最后。
葉重笑道:“該不會是五年之期到了吧。”當初請蔣方震當參謀長,兩人是有個五年之約的。
蔣方震搖頭道:“興帥在奉天的作為無可挑剔,明眼人看在眼里,換了國民黨內任何一人都做不到這么好,卑職又哪里會不滿意,這次真的是請假。”
“那就好,要是百里兄摞擔子,我也只有再強行把你扣押一次了。”葉重道開玩笑道:“百里兄說說看請假為了什么事?”
“卑職的至交好友蔡鍔,蔡松坡病重,現在在日本就醫,怕是撐不了多久了,他身邊現在沒幾個人,去見他最后一面。”蔣方震道:“參謀部的事,這幾天都交給副參謀長王雁清了。不會有問題的。”
“宋漁父(宋教仁)走了,前大總統走了,黃克強(黃興)走了,現在松坡將軍如此年輕也病危,這些風云人物都一個個離去,留下一屁股爛攤子,民國的損失啊。”葉重忍不住嘆道:“松坡將軍這一病重,那個唐繼堯可沒有松坡將軍的威望和手腕,又實行強滇,弱川的政策,把好東西都搬到云南去,惹得川中民怨四起,地方軍隊多有不服,剛穩定下來的川中這怕是要大亂了。百里兄去吧,也代我問侯一下松坡將軍,好歹和他有個一面之緣。”
“多謝興帥了。”蔣方震點頭道。
“另外還有件事百里兄這次去日本順便也辦一下。”
“哪件事?”蔣方震問道。
“都三十幾的人了,還沒成家立室,平時太忙,難得這次有空,抓緊時間看個對象算了,不肖有三,無后為大,我比你小幾歲,家里的兩小子都可以打醬油了,你可不要唱一出匈奴未滅,何以為家的把戲來。”葉重笑道。
“你這個督軍管得還真寬。”蔣方震失笑著搖了搖頭。
“早點回來,說不定還能趕上觀看奉天1師,3師,還有28師等部隊的師級演習對抗。”
“卑職盡快。”
“興帥。”謝蔭昌去而復返,與蔣方震相互點頭致意后,向葉重道:“美國那邊搞航空的留學生提意見了。”
“什么意見?”
“他們說在美國工廠工作一段時間固然重要,但飛機廠若是能早一點辦起來,便能早一天擁有熟練的制造工人。可分成兩批人,一批在美國大型飛機廠工廠,學習先進技術,一批回國辦飛機廠,兩不耽誤。”謝蔭昌道。
“那就讓他們自己安排吧,反正錢已經撥下去了,另外采買器械讓他們負責。行家嘛。”葉重笑道:“不過若是辦起來了飛機制造廠,就將工廠劃到軍械處吧,你這個教育廳長還是專司教育為好。”
謝蔭昌點頭,沒有任何不快:“興帥說得是,一旦離學建廠,也就脫離了教育的范疇了。不過這些學生成績優秀,讓他們在辦廠的同時,在奉天理工大學任教總沒問題吧。”
“這個你跟他們商量就可以了。”
處理好了一些雜務,葉重回到了督軍府。
“老爺,俄國的領事馬納金,還有俄國在海參威的一個高級軍官叫斯捷塞爾。”屁股還沒坐穩,孫月如就走過來道。
“馬納金?該不會又是過來催賬的吧。”葉重道:“就說我不在。”
孫月如忍不住嘴角有些抽了兩下,關于葉重賴賬一事,現在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于是道:“奴婢剛才按以前的話拒絕了,不過馬納金說他剛才看到老爺回府了---”
“你說他眼看花了,讓他回去吧。”葉重擺手道。
“老爺,你聽我說完。”孫月如忍不住笑道:“馬納金說他這次來不是過來催賬的。有別的重要的事。”
“哦?不是過來討債的?”葉重遲疑了一下,然后道:“讓人帶他到會客廳,我這就過去。”
“葉督軍,想見您一面還真是難啊。”馬納金一看到葉重,便有些感慨地道。
“沒辦法,軍務繁忙啊,這陣子和日本人的沖突,想必馬先生也有所耳聞吧。”葉重臉不紅心不跳地道:“我也是忙得焦頭爛額啊。”
“跟葉督軍接觸得不多的人還真是不了解葉督軍的幽默。”馬納金搖了搖頭,然后道:“跟葉督軍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國的斯捷塞爾少將。”
葉重點頭向這位人高馬大的沙俄常敗將軍致意,日俄戰爭中,俄國大敗也有這位看上去還比較英俊的斯捷塞爾的一份功勞。
“葉督軍,這次我們來是有一事請葉督軍務必幫忙。”馬納金道。
“馬先生請說,能力之內的我必然會幫忙地。”葉重道。
“是這樣的,我國的西伯利亞大鐵路由于要滿足軍火,煤石油的運輸,所以一些別的食物,生活用口運不出去,大量積壓在內地,現在海參威就有不少。讓這些食物等腐爛實在太可惜了。葉督軍在葫蘆島有造船廠,還希望勻幾條出來給我們。”
“這個沒辦法啊,葫蘆島造船廠的訂單都排到兩年后了。”葉重搖了搖頭,心里一動道:“為什么你們不去找日本人?以日本人的運力,應該不成任何問題的。”
“日本人欲壑難填,開的價格太低,我們寧愿讓東西腐爛在碼頭,也不賣給他們。”馬納金苦笑道:“看來也算是白來了,謝謝葉督軍這次沒有將我拒之門外。”
“馬先生請等一等,其實我在國外有聘請運輸船隊,相信運一些食品出去沒有問題的,但我現在手里沒有閑錢,要不這樣吧,我幫你們把東西運出去賣,所得利潤你四我六,賣完了結賬。”葉重心念一轉道。
“這?”馬納金一聽頓時有些遲疑了,雖然結賬的方式不一樣,但價格比起日本人收垃圾的方式給的要高上太多。有些猶疑地道:“葉督軍結賬不會再像我國的借款一樣拖延吧。”
“想必海參威積壓的貨不會少吧,先賣一批,嘗試一下,到時候我拖延,你們不給供貨便是了。反正也沒什么損失,如何?”葉重仿佛沒有聽到馬納金語中的嘲諷似的道:“這段時間奉天的財政比較困難,一時間沒有閑錢,有些錢也只好拖一拖了,像別的就合作得很愉快嘛,比較說奉天勁酒,我便一直沒有少過你們的。”
奉天財政困難?馬納金直翻白眼。古怪的表情看得同來的斯捷塞爾也有些莫名其妙。不過說到奉天勁酒馬納金臉上也有了些笑容,不管國內的情況如何,在奉天傍上葉重,賣酒一事上,他現在也是小有身家了,不管鐵路的運輸如何緊張,不管有多少食物腐爛在俄羅斯東部,但像奉天勁酒這樣不少沙俄貴族的消費物品永遠是不會滯留住的。
馬納金向旁邊的斯捷塞爾說了一下葉重的提議,斯捷塞爾沒有多加考慮便點頭了。
“我們同意葉督軍的提議了,不過日本人也看中了這些東西,葉督軍到時候運貨會不會受到日本人的干涉?”馬納金有些擔心地道。
“都是美國的運輸船只和公司,日本人不敢阻攔的。”葉重笑道。
“葉督軍好手段。”
“沒辦法,日本人太過強勢了。”
“他奶奶的,老子辛辛苦苦勞心勞力把鎮安右將軍朱慶瀾趕走,現在倒好,又來個畢桂芳,畢桂芳坐享其成,我才得了個軍務幫辦的職務。”許蘭洲喝酒的時候,這句話已經不止說過一個了,連新上任的黑龍江督軍畢桂芳都聽到過。可見許蘭洲肆無忌憚到了什么地步。
“師座,朱慶瀾在黑龍江有人望都被弄走了,換了個比朱慶瀾根基還淺的畢桂芒過來,一樣把他弄走就是了,何必在乎這么多。”步兵二旅旅長任國棟道。
“畢桂芳不足為慮,關鍵是中央這道口子難松,趕跑了朱慶瀾,現在來個畢桂芳,中央的人壓根就不想要我來做這個督軍。”許蘭洲打了個酒嗝道。
任國棟道:“中央還派督軍再趕就是了,或者師座趕跑了畢桂芳之后直接宣布獨立,自立為督軍,陳樹藩還不是趕跑了陜西的陸建璋才當上督軍,當時陳樹蕃不過是陸建章手下的一條狗,論實力不及陸建章多矣,一樣能把陸建章趕走。師座現在的實力在黑龍江首屈一指,為何不能當督軍。”
許蘭洲問道:“英順和巴英額兩人他們兩人有什么反應?”
“上次師座擠走朱慶瀾也沒有聽說兩人有什么不贊成的反應。”任國棟道,“師座終究比他們官職要高,掌握的軍權也比他們中間的任何一人要強,只要師座當上黑龍江督軍之后,對兩人許以好處,他們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也好。”許蘭洲眼珠子一轉說:“聽說畢桂芳的夫人馬氏過幾天要做壽?”
“正是。”任國棟道:“師座的意思是?”
“趕跑別人總得要個借口嘛,既然畢桂芳以怕老婆聞名,他老婆又要做壽,那天你帶幾個軍官去代我祝賀一下,鬧騰一翻。要鬧到畢桂芳發火。最好能讓這把火燒到巴英額和英順兩人身上來。”
“卑職省得,卑職一定會讓畢桂芳這次壽宴辦得熱熱鬧鬧的。”
鄭家屯事件有了定論,蔣方震便動身前往日本了,蔣方震去了日本半個多月,終究還是沒有趕上這趟演習。奉軍和關東軍相繼從鄭家屯撤軍,鄭家屯的局勢又恢復了平靜,總算讓北京一部分提心吊膽的人喘了口氣。
奉天城西十里處的這次軍演也牽動了不少人的神經,最關心的當然是日本,然后便是到現在歐洲接連敗退的俄國武官,和美國人。總之各國領事和武官都趕來了,為了觀看奉天的這次初具規模的對抗演習。
“聽說除了27和28師外,葉督軍另外的5個師也已經擴編起來了,就是不知道這5個師的戰斗力怎么樣。”雖然暫時關系緩和,不過矢田還有忍不住略帶嘲諷地道。
“戰斗力怎么樣,看過就知道了。”葉重可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和矢田耍嘴皮子功夫上。
“7個師,還有三個騎兵團,將近十萬人,葉督軍養得起嗎?”雖然有鄭家屯事件,不過葉重卻還是與日本人越走越近,讓費希爾不禁對美國支持的黎元洪有些悲觀,最近這段時間,在奉天,雖然美國以往的商業活動沒有受到過多的影響,可即使在鄭家屯兩軍對峙的時候,葉重也沒有向美國人求助,不由讓費希爾感覺到被邊緣化了。
“不過是十萬人,就是再多十萬,奉天也照樣能養得起。”葉重笑著回答了聲,然后向旁邊的孫烈臣道:“贊堯兄,演習還有多久開始?”
孫烈臣掏出懷表看了看道:“二十三分鐘。”
葉重點了點頭。11月中旬的奉天已經很冷了,早上起來地面上的積水早已經結成了冰,現在已經十點多了,路上的冰仍然還沒有化。鼻子呼出來的白汽十分明顯。
好在觀模臺上不時有熱水供應,不過依然不時能聽到輕微的跺腳聲。
不過透過望遠鏡,穿著藍灰色軍服的士兵們卻是精神抖擻,驅動著馬匹,拉動一尊尊黑幽幽的火炮,的場面蔚為壯觀。
二十多分鐘后,各自進入預設陣地。第一炮打響,這場師級的對抗演練便正式開始了。
雖然沒有真正的戰場上那樣來得慘烈,不過郭琪開的奉3師和王厚純的奉1師都各自配齊了54門仿日造三八式火炮,機關槍也增加到每個師35挺,雖然相對于現在的歐洲戰場已經頗為落伍了,但在東亞,還算是比較上層的配制。甚至不客氣地說,歐戰打到現在,連戰場上人手一桿步槍都不夠的俄國還沒有這樣精良的裝備。
戰斗進行得如火如涂,天空上又忽然傳來一陣轟鳴聲,兩方各有五六架飛機在頭上盤旋。
“怎么,葉督軍現在就有空軍了嗎?”日本武官喬本松治少校似笑非笑地看了葉重一眼道。
“航空炸彈并不難制,只是用這些高德隆教練機和鴿式機運航彈有些不倫不類,奉天的飛機暫時還只能用來偵察,或者是演習的時候客竄一下轟炸機。”葉重如實道,奉天只有鴿式機和高式教練機很多人都知道。因為歐戰,沒辦法從歐洲采買新式的飛機,甚至連零件也沒有補充,現在的中央辦的南苑航校由于一些部件損失,都沒辦法開課了。
也就是葉重當初特別多購了兩套零配件,現在奉天才有能上天的飛機。并且培養出了一批飛行員。王孝豐,巴玉藻等留學生已經回到了奉天,開始設計轟炸機。不用等到一戰結束,奉天就有能投入到實戰中的轟炸機了。當然,這些葉重暫時不會說出來。
不過奉天如此,日本的飛機就未必比起現在奉天頭上的能好多少。
“不愧是參謀長都稱贊的人物,郭松齡果然不錯,竟然奇襲奉3師的炮兵陣地。”孫烈臣放下望遠鏡略微有些贊嘆道。
“是不錯,不過何師長用兵也還穩健,雖然炮兵陣地被發現了,但轉移及時,損失并不大,只是后面稍落下風罷了,但并不是沒有翻盤的機會。”葉重滿意地笑了笑,這個人才總算還是留在了奉天。
“從炮兵轉移,和彼此的攻防戰來看,整體作戰仍然稍有欠缺,應該是組建的時間不長的原因,但軍隊戰斗意志高昂,行軍,反應速度都還不錯,再磨礪大概一年,在東亞也能稱得上是精銳了。”德國武官巴德里克喝了口熱茶,然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