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策的意念力尚未散去，顧清寧一時無法動彈，只能與他相對而立。
今日的顧清寧長發挽作頗為隨意的少女髻，幾縷柔軟發絲不經意垂下，拂在柔嫩頸項間分外嬌弱。可是臉上神色偏又流露幾分倔強，整個人脆弱與堅強交融，形成獨特又引人探尋的氣質。
而這種吸引，顯然對能夠感應到一些顧清寧身上氣息的郭策來說，更加明顯、更加強烈。
宴會廳中音樂輕柔、光影層疊，兩人站在小小角落，似和滿廳賓客分隔開來。
郭策微微垂眼，近距離看著抿唇不肯言語的顧清寧，目光中犀利冷硬一點點淡化，低聲問：“顧清寧，你為什么來首都？”
想到蹤影全無的妞妞，顧清寧心底一澀，強自壓抑道：“沒有為什么，首都這么大又這么安全，自然比呆在別的基地好很多。”
“是么？”郭策眼神沉凝，顯然有些不信：“顧清寧，你找的借口太爛。若只為安全，你絕對不會一個人跑來首都。”
“你……”顧清寧忍不住抬頭，冷聲道：“郭隊長！不知你是哪個隊的隊長？居然連我一個人跑到首都這種小事也一清二楚！或者，是陳家某些人調查之后告訴你？”
似乎沒想到她會有那么大反彈，郭策略一忍耐，淡淡道：“顧清寧，我加入的是隸屬于政府的意念特別行動隊，和陳家沒有關系。”
“是么。”顧清寧漠然。
象郭策這種強大的意念型進化者，走到哪里都不會被忽略。先前聽柯家勁稱其為隊長，態度也分外恭敬，顧清寧已經意識到郭策在首都城內地位應該不低。
不過，他加入什么隊伍、屬于什么派系，與她毫無關系。
至于和陳家，他說無關就無關么？
郭策對她眼底流露的思緒猜得極準，沉默了一下又道：“顧清寧，明浩的父親……已經病逝。”
“病逝？”想起當初坐著輪椅乘直升機離開汰倉基地的陳榮，顧清寧有些意外。
當日的陳榮雖然看著神情憔悴，可絕不象是短期內病亡之人。看來首都之內的陳家，也有許多不為人知的隱密。
郭策看著她，又加上一句：“顧清寧，對我有恩的是陳榮，不是陳家。”
顧清寧挑眉，略微譏諷道：“郭策，你告訴我這些做什么，是想說明你和陳家已經沒有關系？可惜在我看來絕對不是！”
郭策和陳家之間的糾葛，絕對要比她想象的更復雜。
郭策靜了一靜，避開她質問，依然忍耐道：“顧清寧，你孤身一人在首都，若有難題……”
“沒有！”顧清寧直接打斷他話語，淡淡道：“就算有難題，我自已也會解決，不勞你費心。”
郭策在首都城內認識的人太多、和陳家又那么熟悉，她不能露出絲毫端倪讓他知曉，以免在無意中打草驚蛇。
聽到她斷然拒絕，郭策的耐性似乎告罄，目光重又變得冷硬，半晌沒有出聲。兩人之間一下子陷入僵持，唯有郭策身上的意念力一回轉激蕩。
沉靜下來，顧清寧忽然發覺郭策的意念力似與從前有很大不同。
更強大、更深沉，可是影響的范圍卻收縮很多，似乎已由從前的擴散漸漸轉化為現今的收斂與密集。
怪不得，先前郭策已經靠得那么近，她卻沒有發現！
難道，郭策的意念力又將發展到一個新的階段？
心底震驚，顧清寧遲疑著抬頭詢問：“郭策，你……是不是快突破三階了？”
郭策凝視她，點頭承認：“不錯，你的感覺很靈敏。”
就如……他對她身上的氣息感應一樣。
“那可恭喜你了。”顧清寧咬咬唇，心底思緒復雜。
二階的意念進化者已是強大無比、壓制一切同階進化者。若升到三階，還不知會覺醒什么樣的力量與手段？
很突然的，顧清寧無端想起在洛安鎮內遇到過的控制型銀眼喪尸。那么詭異的控制力、以及防不勝防的精神類攻擊，或許唯有象郭策這樣突破到三階的意念進化者，才能與其抗衡。
看出她眼底一絲惆悵，郭策道：“顧清寧，只要不斷吸收能量，你從二階晉入三階也不過早晚而已。”
聽著這象是安慰的話語，顧清寧心底忍不住升上些許酸意，淡淡道：“希望吧。”
她想進階，唯有依靠空間內小青竹吸收高級靈能之后。要象其他進化者一樣吸收晶核進階，卻是不可能。
顧清寧默然站立，因著眼底惆悵，身上的脆弱感似乎更加重了幾分。郭策定定感應她身上氣息，右手竟然無意識抬起，向她肩上一縷發絲拂去。
看到他手掌抬起，顧清寧先是一愣，繼而驚異向他望去，剛要出聲阻止，旁邊忽的傳來一道熟悉女聲。
“郭大哥！”靜立于數步之外，陳明真著一襲酒紅色露肩長裙，定定注視兩人，細聲道：“郭大哥，不是約好了一起進來么？害我找了你一大圈。”
郭策神情一凝，緩緩收回右手，冷聲道：“我想，我沒有答應過你什么。”
暗自咬唇，陳明真走近幾步柔聲道：“那可能是我聽錯了，郭大哥，現在可以陪我了么？”
挑染著絲絲酒紅的長發卷曲在肩頭，束腰的明艷長裙將陳明真姣好容貌襯得極為亮眼，再加上刻意嬌聲軟語，讓人看著就難以拒絕。
可惜面對這樣的陳明真，郭策身上冰寒絲毫沒有化去，依舊冷冷道：“我有事。”
“你……”在郭策面前，陳明真的柔順原本就是放底了姿態，卻被他一再拒絕。
忍了又忍，陳明真轉頭看向顧清寧，輕聲道：“顧小姐，你在汰倉基地時有明浩，到了首都也有那個姓穆的隊長。現在，你又何必盯住郭大哥不放？”
顧清寧心頭火起，忍不住冷笑：“陳明真，你可不可以再無恥一點！以為人人都象你一樣，盯著誰不放？”
“你……你敢罵我！”陳明真沒想到她會這么直接，又是愕然又是驚怒。
顧清寧不想再理她，漠然看向郭策：“現在，可以放開我了么？”
“對不起。“郭策一頓，這才想起自已的意念力還加諸在顧清寧身上。
身周空氣一松，顧清寧抿唇后退，冷冷道：“兩位慢聊，恕不奉陪。”
“你給我站住！”陳明真顯然不愿就這么放過她，趕上兩步低喝。
三人此時雖然身處角落，但不遠處亦有賓客不時來往。以陳明真的驕傲與矜持，自然不肯大聲呼喝。
但，身為陳家嫡系千金，旁邊怎會沒有隨從聽候差遣？
陳明真剛剛低喝出口，一男一女兩個保鏢立時攔到顧清寧身前。
瞥一眼面容熟悉的兩個保鏢，顧清寧忍不住冷笑轉身：“陳小姐，你還有完沒完？荒效野外設伏殺人也就算了，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也想不顧后果對我出手？”
“什么荒效野外！”被她說破當日行徑，陳明真臉上劃過一絲不自然，強自鎮定道：“顧清寧，你不要血口噴人！我讓你站住，不過是……”
“不過是什么？”郭策冷冷盯住她，眼底一片深寒。
陳明真面色微白，強笑道：“郭大哥，你可不要聽她亂說。既然她曾是明浩的女朋友，我又怎可能對她不利……”
“你最好不要。”郭策不耐煩，冷聲打斷她話語。
陳明真臉上露出受傷神色，低低道：“郭大哥，為什么對我這么兇？難道你忘了當初二伯的話？他……他可是要你好好照顧我的。”
冷笑，郭策眼底寒意更深：“陳明真，你還有臉提起陳叔？若非是因為你們這些陳家人，恐怕他還能多活兩年！”
陳明真一呆，淚光閃爍道：“郭大哥，你怎么可以這么說！二伯突然病故，我們可都是很傷心的。”
“是么。“郭策神情淡漠，看著眼前楚楚可憐的陳明真，如同看著一尊冷硬雕塑。
一旁，顧清寧不想再與兩人糾纏不清，轉身向大廳中央走去。
兩名保鏢遲疑著一瞥陳明真，見她注意力全放在郭策身上，終是沒有阻攔。
走出角落，站在明亮水晶燈下，顧清寧忽覺溫暖很多。
站在郭策身邊，實在太冷！
面對陳明真，更會讓人心情不佳！
見廳堂內的范老大端著酒杯，仍在和人談笑風聲，顧清寧再度尋了個人少些的角落，靜靜等待。
還好，或許是因為她這次選擇的角落比較好、也或許是因為她臉上的冷淡表情，直到宴會結束，也沒人再來打擾糾纏。
終于，酒宴結束。
和顧清寧一起走出富麗華酒店，范老大滿面紅光，顯然已經喝得有點高。
“哈哈，妺子啊，今天玩得還開心吧？”范老大一邊走，一邊大聲問。
“嗯，還不錯。”顧清寧跟隨他腳步，淡淡一笑。
范老大似乎酒氣上涌熱得厲害，忍不住伸手扯開兩粒紐扣、抓松衣領道：“妺子你也不用瞞我，其實這種狗屁宴會最無聊不過，要不是看著有酒喝，大哥才不高興去呢！一幫人在那里膩味來膩味去，看著就煩！”
顧清寧臉上笑容不變，聽他大聲發牢騷，目光卻禁不住向他頸間投去。淡黃獸筋下栓著的翡翠玉牌，此時又范老大抓松的衣領下露了大半出來。
悄然打量一下范老大半醉神情，顧清寧心底忽的一動。
醉酒后的范老大……會否降低一些戒心和防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