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真是這樣說的?......”。
張祖源略有些驚異的看著兒子問道,微胖面白的臉頰上眉頭微蹙,坐在沙發上,手指下意識的敲擊著旁邊的扶手,想是在考慮、分析著什么。
張慶東撇嘴略帶點苦笑的模樣,道:“父親,這種事情我還能騙你?你看,我們?......”。
“嗯!我想想......”,張祖源輕聲道,隨后微微閉著眼睛,沉吟了起來......
裕陽縣委九個常委席位,撇除縣委書記不算,高超與張祖源兩人每人正好握有四票。所以別看張祖源已經退居二線到人大當主任了,但依然和高縣長斗的旗鼓相當,在縣里的格局,兩人完全是平分秋色的狀態。
而且前段時間,原隸屬高超陣營的縣委政法委書記交流到外地去了之后,張祖源還微微有點占了上風的趨勢。
之前袁雅蘭遞出的橄欖枝,張祖源其實有點看不上的意思。
那女人心里的算盤他清楚,他這個土生土長的地頭蛇比誰都明白裕陽縣目前的政治格局。對方一個單身從省直部門下來的女人,哪怕是有著縣委書記的身份,但想在裕陽縣這塊地面上逞她一把手的威風,還為時過早。
另外張祖源也頗為滿意目前裕陽縣的形勢,他知道自己要是出手幫了袁雅蘭,短期內對方必有所報,自己這邊的人員相應的肯定能得到提拔。
但從長遠來看,裕陽縣目前維持的格局一旦被那女人撬松動之后,往日的日子里,他和高超肯定不會有現在的風光了,在縣里完全有可能淪為可有可無的配角。
關于這一點,曾經擔任了若干年縣委組織部長和專職副書記的張祖源心里十分清楚,縣委書記的身份在關鍵時候,可不僅僅是常委會中一票那么簡單的事情。
正是清楚這身份的威力,所以張祖源十分慎重。
別看他與高超斗的不亦樂乎,但在這關鍵問題上,兩人都有著共同的認識。這幾個月來,兩人也都完全按照游戲規則在玩。
可就在兩天前的縣委常委會議上,張祖源接收到一個十分不好的信號......
在新成立的裕陽縣工業區管委會的辦公樓和部份房屋的承建公司選擇上,張祖源等人原來內定的一家建筑公司意外落選,被選中的竟是霧都市的一家建筑公司。
張祖源聽說過這家公司,高超的兒子在里面就有股份,擁有這家公司股份的其中還有霧都市幾個職能局的局長,副局長的公子,小姐們,等于是一批衙內合資的產物。但這個公司能意外中選,根本原因就在于袁雅蘭和薛良華當時的支持。
目前裕陽縣分管意識形態的副書記姚學峰與張祖源是多年的知交好友,也是他這個派系的中堅力量。在會議上姚學峰雖然極力想爭取將承建權交給內定的一家本縣企業,但是明顯不是袁雅蘭兩人加上高超那一派系聯合起來的對手。
縣委常委會風向的轉變,相信在這幾天的時間,就會在裕陽縣傳的繪形繪色。一旦讓原本跟隨著張祖源等人后面唯命是從的縣里中下層干部們,覺得他們在縣委失勢,靠不住的時候,這些人馬上就會離心離德,從新尋找靠山。而張祖源他們再想挽回以往那種在縣里一言九鼎,令行貫通的局面,恐怕就難了。
這個事情對于張祖源等人有著不小的打擊,會議結束時,姚學峰鐵青著臉,快步離開了會議室,隨后跑來張祖源辦公室發了好一通牢騷。
張祖源好言安慰了姚學峰,之后兩個老狐貍湊在沙發上嘀咕了一陣子,苦思冥想著袁雅蘭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想干什么。
商量了好一會兒,老奸巨猾的張祖源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得出了一個相當不妙的結論。袁雅蘭這女人好象改變了急于行使一把手權力的策略,轉而支持起目前在常委會上勢力稍有下滑的高超,調轉槍口準備打擊張祖源派系了。
當張祖源將這個猜測脫口而出時,姚學峰還滿臉疑惑的看著他,道:“老張,不會吧?那女人又不傻,他要是幫著高超打擊我們,她就不怕到時候高超一家獨大?最后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不,不可能!怎么會呢!......”。
“不可能?哼哼!......”。
張祖源抬頭瞅著老伙計冷哼了兩聲,慢慢的道:“老姚,你想想,高超他們壓過來,我們要不要還擊?我們在裕陽縣都是拖家帶口,兒子,孫子一大堆,不還擊的話,我們倒了沒什么,孩子們怎么辦?難道都去要飯?......
那女人要是鐵了心幫老高,我們拿什么還擊?她的計策高啊!她是要我們主動往她的身邊靠!高,實在是高,我之前還真小看這女人了......”。
姚學峰被說的眼睛瞪得老大,半晌,才張口結舌的道:“老張,你,你意思是說......這女人玩那破釜沉舟的把戲?寧愿最后尾大不掉,也要先搞倒一家?”。
“破釜沉舟是真,尾大不掉嘛!呵呵!......”。
張祖源說著,緩緩搖了搖頭,連吸了幾口煙,才接著道:“她是算準了我們任何一方都舍不得放棄這好日子,但我們和老高勢均力敵,誰想贏的話,就都要得到她的支持才行。我們拼到最后,她肯定是漁翁得利,哪還有什么尾大不掉的局面吶!......”。
姚學峰手掌在下頜摩挲著,聽了之后,急得差點沒拽下來兩根胡子,皺著眉頭連連問道:“老張,你主意多,說說現在我們該怎么辦?......”。
張祖源當時與姚學峰兩人還有點猶豫,沒下決斷,現在經兒子晚上一提起......
“慶東,你過去之后,對那小伙子說我答應了,咱們幫那姓袁的女人扳倒老高......”,張祖源說著,還有點生氣的狠狠拍了一下沙發的扶手。
張慶東愣了愣,疑惑的道:“父親,怎么又變成扳倒高縣長了?不是說......只是幫著袁書記調整兩個鄉鎮的人事嗎?”。
“這么簡單的道理,你都想不明白?......”。
張祖源瞪了兒子一眼,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在里面,他接著略帶責備的語氣,甕聲甕氣的道:“原來我們那只算是小打小鬧,有了袁書記摻乎......不一樣了”。
他搖了搖頭,語氣頗為凝重的道:“幫了袁書記這一次,和老高他們就是你死我活的徹底較量了,要么不做,既然做了,肯定是要倒下去一邊才算完。都已經開了弓,哪還有什么回頭箭啊!......”。
“哦!......我明白了,那我這就趕過去和葉局長談......”,被自家老子點撥了之后,張慶東似是悟出了一些東西。慎重的點了點頭,又匆匆轉身離家而去。
看著那戴付金絲邊眼鏡的中年男子,葉慶泉笑了笑,不慌不忙的向他對面的沙發上走去,淡淡的道:“你們想干什么?是打算綁架我,還是暗殺啊?......”。
搖了搖頭,葉慶泉苦笑了一下,突然抬腿在這個彪形大漢的腹部猛然一頂,那家伙被頂的嗷嗷慘叫著彎下腰,葉慶泉剛把手插進褲腰時......
“別動!”。
旁邊另一個彪形大漢和身后過來的兩個人,飛快的端起幾把鋸成短管的五連發雙筒獵槍,將黑洞洞的槍口頂在了葉慶泉的腦門上......
坐在沙發上的中年男子不動聲色的站起身,冷冷的道:“葉局長,好大的火氣啊!咱們之間就不能心平氣和的好好聊一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