鱸州魚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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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滿清韃子的宣傳,后世人提起草原游牧民族的時候,常以來去如風來形容,好像他們是石頭縫里面蹦出來的妖怪,可以不吃不喝,卻能力大無窮,彪悍無敵一般。()
但實際上,游牧民族行軍也是需要補給的,而且他們需要的補給還比普通軍隊多,因為戰馬的食量比人還要大。
在到達敵境之后,他們可以通過劫掠來解決補給問題,可在那之前,消耗就得他們自己想辦法了。韃子慣常采用的方式是隨軍帶著大批牲畜,或者跟部族一同南下,到了邊境后,部族原地停留,戰士繼續南下。
后面那種方式比較節省,不過也是個破綻,如果明軍反戈一擊,那入寇的韃虜的后路就斷了,即便他們搶掠了再多東西,也比不上部族被連鍋端的損失。
不過,這種事情很少會發生。
大明九邊綿延數千里,處處都要防守,每次韃虜寇邊的時候,邊軍都只能疲于招架,根本沒人想到要出塞反擊,何況指揮邊兵的都是文官,他們哪里肯擔當邊軍出塞這樣的責任?不論勝敗,最后一個擅起邊釁的罪名是妥妥的了。
所以,韃虜南下的越來越頻繁,規模也越來越大。春夏之際,他們就開始向南移動,一方面是追逐水草,牧養牲畜,一方面也是為了離邊塞更近,等到秋冬之際,就是用兵之時了。
如果明軍真的建起了歸化城,這種情況就得為之改觀了。
正德說話雖快,讓人有些反應不過來,但沙盤卻很形象,花當看得分明,預計的筑城地點,就在土默川。這里位于大青山之陰,大河之濱,最是水草豐盛之地,也是韃靼西進甘陜,瓦剌南下宣大的必由之路。
在這里筑城,并屯駐重兵,那宣大二鎮遭兵災的風險將會被降到最低。()韃靼人若想越過這道屏障,就只能將部族留在陰山以北,以輕騎繞過土默川,然后才能突襲宣大。
可這樣一來,路上的消耗將會非常恐怖,即便搶掠的收獲再怎么豐厚,恐怕也難以彌補。
何況,回程的時候,他們面臨的是同樣的麻煩,想要帶著搶來的人畜,繞過歸化城這個門戶,難度不比帶著部族南下小多少。
當然,韃靼人也可以強行進攻,搶在在明軍筑城前,占領土默川,或者趕在明軍筑城的過程中,進行sāo擾侵襲。只不過,正德本就是要求戰的,他樂不得要進行會戰呢,明軍既然能在應州打敗小王子和火篩聯手,在歸化就不可能輸。
北征開始后,擺在韃靼人面前的選擇就只有這兩個,要么放棄寇邊的機會,遠遁陰山以北;要么就傾力一戰,破壞明軍的戰略。
戰略如此,可戰術是多樣的,想要達到這個目的,不一定非得在土默川會戰,韃靼人也可以用老辦法,避開明軍主力,以游騎sāo擾明軍的補給線。
當年永樂皇帝北征的時候,開始韃子也是選擇硬來,結果被打得灰頭土臉的,后來他們就學乖了,明軍未至,他們就跑得無影無蹤,只以小股游騎威脅明軍糧道,致使成祖后來的幾次北征都是無功而返。
以花當想來,韃靼人大概會采取這個策略,瓦剌也有可能捐棄前嫌,加入進來。正德的北征跟永樂年間的不一樣,他是要步步推進的,除了歸化,他還要重修大寧!
從地理位置上來說,這兩個地方將會成為兩根釘子,一東一西,牢牢的釘在草原上,成為大明新的邊鎮,死死的壓縮著草原人的生存空間。
正德意猶未盡的指點著江山,花當驚恐的看到,少年的手在黑水城,殺胡城這些故地上游移著,顯然那是他歸化、大寧之后的戰略目標。()
大寧城如今還在朵顏部的手上,不過花當已經無暇去計較這種小事了,在正德宏大的北征戰略前,歸還大寧只能說是微不足道的。
而另外那兩個,黑水城地處西陲,在居延海南濱,最早是宋代的西夏人所建,蒙元滅西夏,以黑水城為依托設立了亦集乃路。明初,大將軍馮勝攻破黑水城,就此將其納入了大明疆域,后來隨著明軍防線收縮被廢棄,如今已經是瓦剌人的牧場,也是他們南侵的橋頭堡。
殺胡城名氣更大,位置也更加深入,那是成祖北征時建立的城寨,遠在臚朐河之畔,距離從前金帳所在的哈拉和林都不遠了。若是明軍真的恢復了殺胡城,那么整個草原都將被籠罩在明軍的兵鋒之下,除非遠遁大漠,否則再也無法可想。
“陛下雄才偉略,有包容天下之志,微臣拜服,只是……”戰略是宏大的,現實是殘酷的,想實現這個戰略,涉及到了很多困難,單是耗費一項,就是非常恐怖的了。
筑城需要材料,需要人工,草原上連木頭都相對稀缺,筑城所需恐怕只能從中原輸送,再加上糧秣補給,運輸的規模將會是非常恐怖的。此外,調集民夫也沒那么容易,畢竟是深入險境,又要做苦力,即便是邊鎮的百姓,也不會心甘情愿的。
若是從前,朝廷當然可以強來,可今時不同于往日,遼鎮是新軍政的首倡之地,朵顏部的消息也不閉塞,花當哪還不知道大明的變化?強征民夫,明顯跟大明現行制度相違,朝令夕改可不是謝宏的作風。
就算大明富庶,百姓也仗義,可以解決這些問題,但是,草原人卻也不傻,怎么可能看著明軍壓縮他們的生存空間,阻斷他們的南侵之路?花當可以想象得出,沒有退路的韃靼人將會如何瘋狂,對補給線的sāo擾將會多么猛烈。
這種sāo擾會一直持續下去,哪怕明軍順利的將城筑起來了也不會停止。城里要屯駐大軍,幾萬兵馬的消耗可不是小數目。從前為了維持對九邊的補給,朝中的大臣都是愁白了頭,如今且不說黑水和殺胡二城,就算近上很多的歸化和大寧,也比九邊路途遠得多了。
花當長篇大論的分析了一大堆利弊,他自己都有些納悶,明明自己就是蒙古人來著,干嘛要這么勞心費力的替大明天子拾缺補遺啊,這不是賤么?
“朕自有辦法。”讓他更心酸的是,正德連頭都沒抬,只是興致盎然的盯著沙盤,答復也是干脆利落,就好像根本沒聽見他說話一樣。
“花同知,心憂國事是好的,不過你也不必太心急,到了明年,一切就見分曉。”張口結舌間,花當的女婿總算是開了口,只是這話讓花當頗有些哭笑不得,什么叫我太心急啊,明明就是你們逼的好吧?
謝宏淡淡的說道:“待歸化城落成之后,重修大寧的事宜才會被提上日程,不過花同知可以提前做些準備。安撫族人是其一,聽說福余衛似乎不怎么安穩,去年冬天力主南下的也是他們,希望不要干擾了北征大事才好。”
花當心中先是一松,聽到后面又是一緊。歸化城若是能修起來,那不論皇上用的到底是什么策略,但可以確定的是,明軍徹底占了上風,到了那個時候,自己順應局勢,對自己,對族人也就都算有了交待了。
而富余衛和去年冬天的事,一直都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上次他派了使者,也是想化解此事,誰想到大朝會后,謝宏忙于接待藩國使臣,正德忙著度mì月,根本沒人搭理他的使者,這事兒就那么擱置下了。
花當自然不會傻乎乎的認為事情就這么過去了,他那個女婿睚眥必報的名頭比他的手藝還大呢,被人趁火打劫了,大名鼎鼎的瘟神怎么可能不讓對頭付出代價,便輕輕放過?顯然不可能,花當也做好了出血的準備。
其實,如果單是福余衛,他就會很干脆的拋棄對方,朵顏三衛雖然對外是一體稱呼的,但實際上卻不是鐵板一塊,只是為了抗衡強大的韃靼,他們才抱團取暖的。現在大明的威脅顯然比韃靼人大得多,讓他甚至都興不起對抗的心思,哪里還有余暇顧及旁人?
但是,當日被屠余煽動的人極多,三衛都有人在其中,一旦窮究起來,麻煩可是不小,跟屠余去的足有數千之眾,都是一個部落的,多少都有些沾親帶故,這里面的牽連……
“末將明白了,回去之后,末將就傳信福余衛,令屠余自行赴京請罪,若有不諧,朵顏衛必和福余部劃清界限,并依朝廷號令,聯合泰寧衛,共伐之。”花當一咬牙,決定順著謝宏的話頭,讓屠余徹底背上這口黑鍋,殺人滅口也在所不惜。
“很好,花同知赤膽忠心,嫉惡如仇,正是同道中人。”謝宏撫掌而笑,稱贊兩聲,他又交代道:“不過,也不用趕盡殺絕,只管把他們向北驅趕就好了,另外,也不忙著動手,不妨先把西征的風聲放出去些,以免北地太過閉塞,讓他們錯過了這場大戲。”
“向北?”花當看了一眼沙盤,上面很清楚的標注著一條路線,沿著黑龍江向北,終點正是奴兒干都司,聽說當日建州的女真人就是跑到那里去了,現在又要趕福余衛過去,這算是怎么個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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