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足官場以來,文成途有一種深刻的感受,那就是在同行面前,不能表現得太過聰明,處處先知先覺,那是鋒芒畢露。相反,處處低調行事,反倒容易博得人的好感。因此,他一直把和氣浮于面,銳氣藏于胸當作至理名言,并且在自己的宦海生涯中努力的踐行它。
聽汪清明說完這些,眼角眉梢透露出的都是隱隱的自得之意,文成途就笑著道:“汪部長,你這個主意好,我沒有意見
對于文成途的夸獎,汪清明哈哈大笑道:“文書記,這件事情我可不敢居功自傲,這是岑書記的考慮,領導高瞻遠矚,讓我們這些當下屬的輕松不少啊!”
聽汪清明竟然用高瞻遠矚幾個字稱贊岑勿剛,文成途的眼角飛快的跳動了一下,不過隨即就笑著道:“是呀,我來到密東這些天來,也感受到了在岑書記領導下的好處,有一個好領導,確實是咱們的福氣啊!”
“哈哈哈,文書記,我一定要將您這句話傳達給岑書記,相信岑書記聽了會很欣慰吧。”汪清明笑吟吟的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笑著道:“文書記,我覺得現在咱們密東是一個好機會,你看咱們的班子配備,從戰斗力上而言,把其他周邊也算上,咱們也是數一數二的。”
“這個當然。”文成途臉色依舊溫和,對于汪清明的話,滿臉含笑的迎合著。
汪清明看著神色越加平靜的文成途,到了嘴邊的話又下意識的收了回來。
作為一個在密東老資格的組織部長,對于文成途的下放,他是不高興的。不管怎么說,文成途這是鳩占鵲巢之舉。如若不是他中間插了這么一杠子,他坐在三把手的wèizhì上應該是順理成章。文成途一來。使得汪清明的的希望落空。
好在他心里再怎么失落,也知道這種事情,不是他擺弄好一個岑勿剛就能如愿以償的。因此,心里郁積的煩惱漸漸的淡了,他一直在努力調整心態,擺正自己的wèizhì。
沒想到。這個文成途不但沒有安分守己,低調的收斂自己的鋒芒,反而多吃多占,向原本屬于他的那部分權力也伸出了手去,真他媽的夠貪婪的!
現在趁著這個好時機,他真想對文成途刺上那么兩句,讓文成途也注意一下。但是文成途今天的反應,卻讓汪清明收起了這些意氣之爭的心思。
意氣之爭,大概是一個成熟的官員最幼稚的舉動吧。特別是光說兩句解氣的話。嘴上是痛快了,但是整個人的水平卻是下降了。
“我相信在兩位班長的帶領下,我們密東的發展,一定會一日強過一日的。”因為改變了計劃,所以汪清明的話,變得一如打哈哈一般。
文成途雖然不愿意打哈哈,但是此時也只能跟著汪清明道:“我想也是這樣,定會一日千里吧。”
文成途在內心里笑了。你汪清明跟王子君的關系。整個密東官場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呢?這會兒在我跟前對兩個正副班長大唱贊歌。豈不是放屁脫褲子無用之舉么?
雖然覺得好笑,但是嘴上卻必須得說句迎合的話,不然的話,就不識趣了。
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文成途實在不想再跟汪清明浪費時間了,但是此時的汪清明。卻來了精shén,硬是拉著文成途好好回顧了一下密東的發展史,這才告辭離去。
看著汪清明離去的身影,文成途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雖然在汪清明來的時候文成途在這件事情上已經有了準備,卻沒想到汪清明竟然來得如此迅速。
今天早晨。他同樣看到了王子君那篇文章。在看到這篇文章之后,他就知道事情好像已經出乎了他的控制范圍。看到這篇文章的岑勿剛,要么強硬到底,要么就要和王子君掀起新一輪的對抗。
不管對抗的結果誰輸誰贏,都是文成途喜聞樂見的。但是,對于岑勿剛會不會掀起這一輪的對抗,他表示懷疑。
對于岑勿剛,文成途有著深入的了解。知道岑勿剛在很多事情上都很強硬,甚至可以用寧折不彎來形容。但是和這些相比,岑勿剛更是一個聰明人,一個識時務的人,如果一件事情對他沒有什么好處,甚至還有可能傷及他的利益,那么他絕對不會做這種既損人又不利己的事情。
和王子君在人事上進行一次競爭,這絕對不符合岑勿剛的利益。勝了的話,對岑勿剛來說添不了多少景色,無非是多了一個死心塌地干活的親兵,但是跟王子君的關系呢,卻是覆了一層看不見摸不著的堅冰;敗了呢,那就意味著馮宇責在競爭之中一舉成功,那對于岑勿剛將是一個大大的打擊。
馮宇責在密東工作多年,有著自己深厚的人脈,在青顓市的工作,更是可圈可點。青顓市市長,這個wèizhì得天獨厚的優勢,也是一個不得不考慮的因素,而考慮完這些之后,岑勿剛怎么可能為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勝利,和王子君進行這種出力不討好的對抗?
一個青顓市的市委書記,岑勿剛還是有這種胸懷的。畢竟當年他和唐震暉的時候,就能夠大大方方的金霞市交給唐震暉。
自己還是失算啦,沒想到王子君竟會這般的敢做。嘆了口氣的文成途,頹廢的躺在椅子上,手指不斷地撓著自己的短發。這樣有辱斯文的舉動對于文成途而言,是不正常的。但是心理學家研究表明,一個人處于大喜大悲的時候,失態的次數總會頻發。他原諒自己了。
這幾天馮宇責可謂是忙的頭昏腦漲,光一個高速公路的立項工作,就讓他不斷地穿梭在發改委和青顓市之間。
對于市委書記的事情,他知道就算自己再有想法,也只能是想法。眼下大局掌握在王省長和岑書記他們那里,就算自己有再多的不甘心。又能如何呢?提拔的事就像橡皮泥,最后是什么結果,在于有權力去捏、有權力去塑形的那只手。除了心煩意亂的等待結果,他真是無可奈何。
而結果是什么,憑著他對岑勿剛的了解,一些事情自然是不言而喻的。這么一想。心里竟有一種無比心痛的感覺。這種表現是不宜流露出來的。馮宇責是一個心智成熟之人,他當然知道此時此刻,很多關注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呢。心里有苦又何必表現出來呢?除了換取一些同情之外,恐怕更多的,還是那些來自同道中人的幸災樂禍吧?
一個干事創業的人,是不可能沒有政治上的對敵的。這么一想,馮宇責反倒平靜下來了。他把自己投入到緊張而忙碌的工作中去,一時半刻也不肯停著。這讓他有一種不管外面火與熱,我只管埋頭拉車的感覺。這樣的心態持續下來。反倒讓馮宇責踏實了。
就在他再次坐車跑發改委就一些事情進行協調的時候,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他就笑著朝著電話那頭道:“領導,您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是不是有什么指示啊?咱們可說好了,吃飯喝酒可以,別的事情別找我。”
“哈哈哈,老兄。這次找你就是想要讓你請客,你可得好好的請我吃一頓。”施方曉的笑聲。順著無形的電波,傳入了馮宇責的耳中。
馮宇責一愣,不過隨即就笑著道:“你老兄又不是沒地方吃飯,估計排隊請吃飯的,都快擠破頭了。這會兒想起來手下,讓我請我就請。但是要說好好的,你可得給我一個充分理由啊!”
“當然有理由,而且是一個大大的理由,我的馮大書記,怎么你這官還沒升上去。脾氣就見長了喲!”電話那頭,施方曉的笑聲越發爽朗了。
以前,不是沒有人稱呼馮宇責書記,在他擔任縣委書記和市委副書記的時候,人們對他的稱呼都是馮書記,但是當他成為市長之后,這些年他的官稱就成了馮市長。這個家伙怎么叫自己馮書記呢!難道
馮宇責的心juliè的震了一下,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因為這個問題糾結了他這么些時日,他已經經不起別人再拿這件事忽悠他了。
就在他有些不敢相信的時候,就聽電話那頭道:“你小子是不是歡喜傻了?我可告訴你,我剛剛從我們部長那里知道,你小子這次走了狗屎運,青顓市市委書記的帽子,就要落在你的頭上啦!”
馮宇責捏了捏自己的臉,強打著精shén道:“你這個人,別拿這話忽悠我了,想要讓我請你吃飯你說一句就行,何必用這種手段逗我玩。”
“我逗你玩,你拉倒吧,我要有時間還不如逗逗我鄰居的小孫子,哪里有空在這里逗你玩?”施方曉說話之間,聲音越加的肯定道:“主要領導那里都已經tongguo了,你就等著下文吧。”
馮宇責qīngchu的感覺到,有一股強大的洪流從心里蔓延而過,只不過,這種波濤洶涌的感覺是如此的幸福。雖然市長和市委書記平級,但是在這平級中,卻也有著巨大的差別。
有句順口溜說得好,一把手說一不二,二把手說二不一。認真的推敲一下,也是官場人的精yàn之談,把正副職之間的關系和差別表述得透透的。
馮宇責作為市長,在很多事情上都要受制于市委書記。因此,他很想再進一步。這幾天,自從他競爭市委書記的wèizhì可能會懸的傳聞傳到了市里面,以前來他辦公室匯報工作還算比較勤的幾個常委,現在來他辦公室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了。
對于這種無形的距離,馮宇責看在眼里,雖然對于這樣的情形他比較能看得開,但是要說心里不窩火,卻是騙人的。
可是,就在他認為自己可能會和市委書記的帽子擦肩而過的時候,這位老同學的消息,真是讓他喜出望外,百感交集?
“老兄,怎么回事?你告訴我一下。”沉吟了瞬間,完全平靜下來的馮宇責,沉聲的對電話那頭說道。
“喲嗬,你小子現在不愧當書記啦,居然給我揣著明白裝糊涂。”施方曉笑罵了一句,卻沒有和馮宇責說任何原因。
馮宇責越發不明白了,他雖然隱隱約約感到了什么,卻把握不住重點。
“你小子不會沒看這兩天的報紙吧?”施方曉看馮宇責不說話,就大聲的反問道。
“還真沒顧上看。這兩天快把我忙死了,有什么事都是秘書看了再跟我說。”馮宇責回答的很老實,但是這一句話卻把坐副駕駛wèizhì上的秘書嚇壞了,有什么重大事項給自己的老板忘了呢?
施方曉感慨了一句道:“前兩天的密東日報上,王省長發表了一篇關于在干部任用上引入競爭機制的文章,你好好琢磨一下吧。”
手里握著電話,馮宇責的心思不斷地涌動著,僅僅聽聽這個題目,他就明白了王省長的良苦用心。作為省長,王子君更應該關注經濟,現在居然在日報上發表一篇關于人事的文章,這里邊是不是意味深長,馮宇責如果猜不出來,那他就是傻子。
原本以為王省長已經把這件事情放下啦,沒想到,王省長竟然這般的支持自己。一時間,馮宇責萬分感激。
他翻動電話薄,第一時間找到了那個被他放在了第一位的電話號碼。可是就在他準備撥出去的時候,又將電話放了下來。自己撥通電話之后該怎么說?說感謝?豈不是太先入為主了?
作為一個工作多年的人,馮宇責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問題,但是現在這種時候,這件事還真是有點棘手。
“嘟嘟嘟”
還沒有等他將電話撥出去,他的電話倒是率先響了起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竟然是市委組織部長程富興的電話。沉吟了瞬間,他就接通了電話。
“馮市長,您在不在市里?我有些工作需要向您匯報一下。”程富興的聲音雖然好似一如既往,但是聽在馮宇責的耳中,卻好似有一點點那么的不同。
有什么不同,馮宇責能夠感覺的出來,他沉吟了瞬間,就沉聲的說道:“我現在正在去澄密市的路上,程部長有什么事情啊?”
“是這樣的,市長,關于財政局長等幾個同志的任職,我想向您匯報一下考察情況。”
馮宇責點了點頭,這才道:“這個問題,你們組織部定一下,然后在常委會上討論一下再說吧。”
“那怎么行!您可是咱們青顓市的主心骨,我不向您匯報怎么行!”程富興的話語,讓人聽著很是順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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