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錢江知道,要勸服王子君痛痛快快接受一峰書記的意見,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因此,許錢江決定中止這次談話。畢竟這件事情,王子君的意見只是參考,拿不拿來用,那就要看一峰書記的心情了。而他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一峰書記對于王子君的意見絕對不會考慮的。在人事問題上,下級有建議權,但是決定權可是握在省委的手中。
“許部長,對于省委的決定,我堅決支持,但是也請省委考慮一下我們羅南市的工作。如果李貴年市長不是更進一步的任命,我還是希望能讓他繼續擔任羅南市市長,為我們羅南市的發展,做出自己的貢獻。另外,對陸玉雄同志擔任市長一事,我的態度也是堅決的。”王子君說完,就站起了身來。
許錢江手掌輕輕地摸了摸頭,這件事有點棘手了。但是胳膊終究還是擰不過大腿的,這年輕人,簡直有點不識時務嘛。
“子君書記,你的意見,我會如實向省委反映。但是,如果省委有了決定,也請你如你所說的那樣,不折不扣的去執行。”許錢江和王子君握了握手,臉上的笑容依舊那么燦爛。
走出許錢江的辦公室,王子君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他今天要說的話,基本上都已經說了,不過在這件事情之后,他還有件事情要做。
省長石堅昀的辦公室里,王子君滿是恭謹之色地坐在石堅昀的對面。隨著給農民工討要工資事件的發生,石堅昀對王子君的態度又好了很多。
石堅昀本來有一個小型的會議要開,臨近開會,秘書匯報了王子君想要向他匯報工作。石堅昀二話不說,直接吩咐秘書交待讓分管的副省長去開這個會了。從這個禮遇之中。足可以看出石省長對于王書記的態度是日漸好轉了。
但是,石堅昀不想讓王子君知道他在辦公室專門等他。就在桌上鋪了一張宣紙,作勢練練書法。客觀的說,石堅昀的字還是寫得不錯的。
王子君的目光下意識的落在石堅昀背后的墻上,對面墻上是一幅字。字是省里一位著名的書法家寫的狂草《念奴嬌》。本來是一個個獨立的方塊字,但狂草起來,卻是筆筆相連,字字相關,即使分開,也是遙相呼應。整幅字粗粗細細。大大小小。錯落有致,每一個細微的地方都有道理,都有講究,都有韻味,就像閃電亮在烏云上的瞬間倏的一下凝固了。王子君每次來。都會欣賞一番。
“今天怎么有空來我這里啊!”石堅昀見王子君進來,欠欠身子,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但是目光還是沒有離開桌上的字。
王子君笑了笑道:“石省長,有些工作我想向您匯報一下。”
“哦?你說吧。”石堅昀頭也不抬的說道:“子君哪,你們羅南市去年可以說在全國范圍內放了一顆衛星,年增幅百分之一百多,現在不但是省內,連省外都有不少人盯著你。我前兩天去京城開會,還有人給我開玩笑,說等著你們羅南市再放衛星呢!”
“石省長您放心,我們羅南市一定會認真落實省政府的指示,將經濟工作放在位來抓,確保羅南市經濟發展邁上大提速的直通車。”王子君沒有提省委。這讓石堅昀很是高興,誰不喜歡表現自己的重要性呢?
石堅昀臉上的笑容越發的和藹,笑了笑道:“你有這個精氣神就好,對于羅南市的發展,你大膽的去做,有什么困難盡管向我提。我有兩個原則,第一,只要你需要的;第二,我能給你的。”
石堅昀這個我字運用得十分奇妙,盡管讓人挑不出什么毛病來,但是如若細細品味,就會意識到奧妙無窮了。
王子君不是一個喜歡玩味的人,但是他心里卻明白這里面的小關節。笑了笑,就沉聲的道:“石省長,我這次可是要來麻煩您了!”
“什么事情?你說吧。”石堅昀放下手里的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一副關注的模樣。
對于省委打算給羅南換市長的事情,王子君相信石堅昀不可能不知道。而他這般云淡風輕的等著,就是不想把態度放得太明顯了。
“石省長,我和李市長這班子剛剛過了磨合期,配合比較默契,省里就想把李市長調走了。如果是到哪個地市當一把手,我自然不會攔著,但是我品算了一下,現在省里好像沒有什么地市有位置啊!”
王子君說到這里,接著道:“羅南的經濟發展剛剛有了起色,正處于蒸蒸日上的勢頭。這個時候調班子,豈不是釜底抽薪么?因此,我懇請省領導從羅南的發展大局出發,多多支持羅南,讓李貴年市長為羅南市的發展再辛苦幾年。”
石堅昀對于胡一峰要換羅南市長的事情,心中也有些明了。他為此也說過話,卻被陸玉雄給堵了過來。你王子君考慮的是羅南市的經濟發展,人家胡一峰的理由也是如出一轍。提出李貴年工作能力一般,這幾年在羅南市當市長期間,根本就沒有出過什么像樣的成績。去年要不是王子君一力主持,羅南市就不會有現在的樣子。
要想讓羅南市以更快的速度發展起來,那就得給子君同志配一個能拉套的好幫手,作為省委領導,不能既讓馬兒跑,又不讓馬兒吃草啊,陸玉雄就這么呼之欲出了。
雖然明明知道胡一峰是要整王子君,但是石堅昀卻說不起話來。一個是因為李貴年以往的成績確實不怎么樣,另一點就是胡一峰官大嘴大,他怎么說,他石堅昀就得怎么點頭。
王子君定定的望著石堅昀,他在等著他表態。石堅昀手里的書法筆又開始比劃了,緩處慢而有力,急處快而沉著。手腕在運作的時候,既像重如泰山。又輕如鴻毛。最后一個字了,他的筆猛地一戳、一頓。再把手一甩,仿佛手里握的是如椽巨筆似的。然后,癱坐在高大的靠背椅上,氣若游絲,仿佛全身的力氣都消耗殆盡了似的。
“子君哪,這件事情我可以給一峰書記說一說,但是我卻不能給你打什么保票。畢竟人事的問題,還是要在常委會上定的。”
王子君點了點頭,他的問題尖銳得咄咄逼人,石堅昀就很及時的沉浸在書法中了。王子君知道在這件事情上。石堅昀沒有決定權。畢竟他是省長,而人事權力主要握在胡一峰這個省委書記的手中。
不過,王子君還是對石堅昀不動聲色的耍滑暗自佩服,在官場里混久了,遇事先要臨危不懼。然后再避開峰芒,金蟬脫殼,這一招兒實在是高啊。
“謝謝石省長。還有一件事情我得給石省長反映。組織部征求我的意見讓陸玉雄書記來擔任羅南市市長,我持反對意見,我覺得陸玉雄這個人有問題,還請省委領導小心任用。”
“你有證據么?”石堅昀的神色一動,目視著王子君沉聲得到。
“沒有,要是有的話,我早就向省委匯報了。不過最近我們查處的一起貪污案件的涉案當事人和陸書記來往密切。”王子君手指輕輕地彈了彈桌子。輕聲的說道。
石堅昀的神色,頓時黯淡了下來。沒有證據,這種事情說了也是白說,同時心里對王子君的政治覺悟有點懷疑,別看這家伙年輕得過份,為人處世卻是十分老道。說話也是很有藝術,再怎么陰損也會說得風趣幽默,怎么今天跟拿了一根火槍似的,直勾勾的戳出來捅人呢
莫非是事不關己,關己則亂,這個市長的位置,讓他慌神,以至于說出這等沒格調的話來了么?
心中念頭閃動,石堅昀沉聲的道:“子君書記,沒有證據的話,不要亂說。咱們雖然不放過一個分子,但是也要保護好每一個同志。”
王子君見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經達到,當下趕忙道:“謝謝石省長,我在您面前一向是口無遮攔的。在這件事情上,我會注意的。之所以跟您說這樣的話,是因為我深切希望,在配備羅南班子的問題上,省委能有一個正確的決策。”
“嗯,你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特別有一點你一定要注意,絕對不能意氣用事。”石堅昀看著王子君,淡淡的說道。
離開了石堅昀的辦公室,王子君并沒有立即走,他邁步朝著省委的辦公樓走了過去。在這次向石堅昀和許錢江的匯報之中,王子君之所以說出如此看似不著調的話,實際上卻是隱含著自己的心意。
胡一峰對他的打壓,讓王子君感到憤怒,而作為下級,他好像只能默默的承受。但是王子君很清楚,光承受是不行的,有些人,只有給他來一個狠狠的反擊,讓他疼得呲牙咧嘴,他才會把這個教訓給記住。
應該說,這樣的想法在王子君腦子里蓄意已久了,建委那位吳主任的涉案,讓他這種念頭變得更加的瘋狂。
人做事,不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再做,更何況就算是失敗了,對他的損失也很有限。而一旦成功,那將是一個巨大的收益。
所以,他要走下去!
劉傳瑞沒有在辦公室里,王子君只是和劉傳瑞進行了電話匯報。他說的是和石堅昀同樣的話,其結果是得到了劉傳瑞書記的一通狠熊。
當然,劉傳瑞也對王子君進行了安撫,意思是就算陸玉雄當了市長,你依舊是市委書記。現在羅南市的形勢已經打開,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求穩定,只有穩定下來,才能夠走的更遠。
王子君明白劉傳瑞此時說的是金玉良言,但是小小的搏殺能夠獲得巨大的利益,這樣的結果誘惑著他,讓他更加堅定了走下去的決心。
胡一峰的辦公室,可不是好進的,王子君本來就和胡一峰不怎么對付,因此,在沒有預約的情況下,胡一峰根本就不像石堅昀一般給王子君面子。
在沒有見到胡一峰的情況下,王子君走進了關永賀的辦公室……
胡一峰坐在辦公室之中,聽著組織部長許錢江關于這次和王子君談話的匯報,他沒想到,王子君的話語竟然如此的直白。
聽到王子君態度堅決地說對陸玉雄要慎用的時候,胡一峰的臉就陰沉起來,他手掌緊緊的攥著茶杯,沉聲的朝著許錢江道:“現在有些同志,真是無法無天,覺得自己有一點小成績,就要翹尾巴,這等事情要不得!”
許錢江點頭道:“一峰書記說得對,不過王子君反應如此激烈,咱們是不是也考慮一下羅南市的意見?”
雖然許錢江知道這件事情根本就不可能考慮羅南市的意見,但是作為省委組織部長,一些該說的話,他還是要說。
“這個就不用了,如果省委處處被人牽著鼻子走,還何談什么確保上級意圖實現?錢江同志,在這個問題上,我的意見是加緊辦理,讓真正有才華的同志走向合適的位置,你這樣,明天就找陸玉雄和李貴年兩個同志逐一談話吧。”胡一峰擺了擺手,沉聲的說道。
明天就談話?這好像有點違背組織原則吧,不過看著胡一峰陰沉的臉,許錢江卻也不愿意觸這個霉頭,再說只要他不說談什么話,就算別人心知肚明,那也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
“常委會書記您準備什么時候開?”許錢江沉吟了瞬間,輕聲的問道。
“下周我有個會需要進京,今天星期二,我看就在星期五開常委會,將這件事情定一下吧。”胡一峰想了想,沉聲的說道。
看來,王子君的這番話,可是把一峰書記給的最慘了,這個王子君,說起話來,還真是夠讓人頭疼的。許錢江想到王子君的話語,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幾絲的埋怨。
離開了胡一峰的辦公室,許錢江正往樓梯下走,正好碰到了關永賀。他朝著關永賀笑了笑道:“永賀秘書長,你這是又要向領導匯報工作么?”
“當然是匯報工作,咱這秘書可不是匯報的多么?”關永賀說話之間,試探的問道:“一峰書記心情怎么樣?”
對于胡一峰的心情,許錢江自然是清楚,他輕聲的道:“有點不太高興啊!”
“那可慘了,王子君給我匯報的這些事情要是給一峰書記匯報了,豈不是火上澆油么,估計胡書記會更生氣的。”關永賀搖了搖頭,嘴中喃喃地說道:“這個王子君,真是一個惹事兒的魔王,你說他在江省呆著多好,怎么就把他給弄到咱們山省來了呢?”搖頭之間,關永賀朝著樓上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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