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秦家主的兒子,果然是天賦不低。”楚少白目光凝視,直接對上秦浩的眼睛。
那中年漢子頭也抬了起來,不再如同剛才一般低著,眼睛微微瞇起,銳利如刀地眼神在秦浩身上來來回回。
秦浩有禮地回了個笑,面上猶帶自矜之色。
“看著秦家諸位練得起勁,還真是想下去活動下手腳。”
楚少白頭偏了過去,望著演武場邊緣處,兩兩對練的少年們,忽然開口了。這話似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別有一番意思。
“上去練一下怎么樣?”秦浩上前幾步,和他并肩而立,臉上一副饒有興趣的模樣:“楚少爺的實力,和他們打是沒懸念的。近來秦浩在修習上也像是遇到了些瓶頸,希望楚少爺指點一下,算是幫幫秦浩也好。”
一旁的秦山,偷偷抹了把冷汗。遇到瓶頸?他這速度都算是卡住了,他們還能說些什么?偷偷抬起眼皮,一眼望去,秦浩的笑容在陽光映射下愈發燦爛,極是人畜無害。
秦山低下了頭,心中默默為楚少白哀悼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了林比、白若,似乎秦浩笑容越燦爛,那時刻出現在他面前的人就越是慘不忍睹。
而此時,秦浩的笑容亮度,已經幾近刺眼的程度了。
“雨仙。”秦山拉了拉秦雨仙的袖子,偏近低聲道:“你說是不是要阻止一下,秦浩今天有些不對勁啊!”
“有嗎?”秦雨仙抿著嘴,眼睫毛顫動了幾下,咬唇一笑:“我看不出來。”
秦山連翻白眼。他算是看出來了,秦雨仙今天也很不對勁,這兄妹兩,都是一路的。走了幾步邁回了原位,秦山決定不去理會他們,這兩兄妹,他算是見識了。
“這樣……不好吧。”楚少白似有猶疑:“總顯得我以大欺小了。”
“這算什么?”秦浩大大咧咧道:“這又不是真正的比試,全力相搏,傳出去別人也會說,楚少爺心胸寬廣,不吝指導他人。”
“那……”楚少白心中似在猶豫,原地踱了幾步,終是重重一點頭,道:“好吧。”
秦浩一聲輕笑,徑直往前走去,來到演武場邊緣處,他伸出手,中氣十足地喊道:“先停止,楚家少爺打算上場練習一下,把這長木陣先行撤去。”
話一出口,眾人都反應了過來。長木陣中的少年,身形連擺,登時閃了出來。之后五十人上前去,將長木陣撤出場外。
演武場中央處,頓時出現偌大一片空地。其余各處練習武技,對練的秦家少爺,也最快的分散到了邊緣。將場地讓了出來。
楚少白面掛笑容,步伐穩健,一步一步邁了過去。
楚少白,在秦家也算是半個熟面孔了。隔十天半個月就會在秦家出現一次,再加上去年提親的事,秦家大部分人對他倒不陌生。
至于給秦家人的印象,倒算是還可以。畢竟楚少白一直保持著彬彬有禮,風度翩翩的佳公子形象。這叫那些因為他對秦雨仙死纏爛打而心懷憤懣的人,在明面上也不好露出什么惡意。
這時見他上場,場面頓時就炸開鍋了。拋開其他,據說這楚少白,一年前便是穩穩步入靈玄四重境界。要說比試,在這些人中,拉出來可以作他的對手的,也就只有……
一干人的目光,同時集中到秦浩身上,心中不免微微有些激動。上次秦浩力抗李巖李立的場景,秦家大部分人是沒親眼見到的。然而,那場景,光聽上去就足夠人熱血沸騰了。
“來來來,下注了。”
秦澤忽然扯開了嗓子,在地上攤開了一塊白布。白布上劃分成六個區域。他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了塊黑炭,在白布六處各寫上不同的數目。
分別是“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以上”、“敗”。
“你這搞得是什么?”秦滔的頭伸了過來。
“猜猜秦浩要用幾招。上面數目寫著,至于敗,就是秦浩落敗的意思。猜對了一賠一。”
幾個人頓時起哄起來。這么一搞,不少人也頓時走了過來。零零散散下起注來。秦家子弟沒什么娛樂,偶爾有人對練的時候,就會有人開出這種盤口,權當圖個樂子。
秦山看著直搖頭,一副恨鐵不成干的樣子:“別人在比試,不認真觀摩,反倒搞起這些有的沒的。”
秦澤不樂意了,黑臉說道:“那你是下還是不下。”
“下”秦山干脆利落地答著,自袖子中取出幾枚金幣,擲了過去,穩穩當當落在二十上面。沒過多久,白布上便密密麻麻擺了一堆。
秦澤清理著,微胖的臉皺成一團,跟包子上的皺折似的:“都是下前三個的?后面下個就沒人下。”
秦雨仙看得連連搖頭,清麗的小臉上滿是無奈神色。
那瘦小中年人目光掃過,見到眾人的選擇,心中也是暗自搖頭:終究還是坐井觀天,沒見過世面的小輩。天分算是不錯,那可不代表實力就有多高。這等年紀就有靈玄修為,然而看那股好強的性子,倒是擺不上臺面。
“秦浩,來吧。”
楚少白手腳伸展,微微一笑,向著秦浩勾了勾手指。
秦浩咧嘴一笑,黑瞳中一絲紅芒閃過:“那我就不客氣了。”
話音一落,擺了個架勢,兩只拳頭握了起來,朝著楚少白的方向直直沖了過去,腳掌在石板上踏出蹬蹬聲響。
楚少白搖了搖頭,暗自好笑:果然是典型的秦家作風,這算是勇猛精進還是魯莽沖撞。先前的時候他還對秦浩抱著些許興趣,以這種年紀就踏入靈玄兩重,絕對有可取之處,沒想到也是這么個愣頭青。
這種念頭冒了出來,楚少白興趣大減,隨意的運起功法,雙掌橫在胸前,準備迎擊。
瘦小中年男子看得大為失望,他目光瞟過去一眼,心中一聲冷哼,不知道那群秦家少年,哪來那么大的自信,這么大的口氣?
三十步,十五步,十步……秦浩距離逐漸近了。
踏進五步之時,秦浩右拳拉了出來,轉過一個弧度,沖向楚少白面門。
這一拳力度雖不小,拳風懾人,然而卻也毫無出奇之處。楚少白的興趣又陡然少了一份。
楚少白雙掌運起玄氣,土黃色的光芒閃爍著,一掌拍向秦浩右拳,另一掌向秦浩胸口映去。
這一聲卻不是拳腳碰撞聲,而是玄氣炸響的聲音。
楚少白只覺眼前一花,面前人影竟是徹底不見了,而在秦浩剛在站著的地方,多了一個深深的腳印。
一陣勁風自后背兇猛襲來,楚少白面色一變,連忙側身,身體轉過一半,只覺得肩膀處被一股巨力擊中。關鍵之時,他將全身玄氣集于右肩,如一層皮甲貼在肩膀表面,將巨力擋去大半。
秦浩晃動了下拳頭,眼睛微微瞇了起來,剛才那一拳,就跟打在堅硬的花崗巖上一樣。土系玄氣,重在防御,氣息悠長,講究后發先至,與人對戰之時,前期固守,耗盡對方氣力后,一舉破敵。是極難應付的一種對手。
“很有意思。”秦浩咧嘴一笑,右足一蹬,如一道白色流光電射而過。
瘦小中年男子臉上不以為然的神色,完全消失了。他終于發現到,他和楚少白,似乎都錯了。楚少白連連后退,玄氣爆涌,分散在身體各處,均勻的覆蓋在表面。還沒退幾步,左臂處又中一拳,那股巨力傳遍全身。
楚少白吃痛同時,一記重拳反向揮出,擊向勁風襲來方向。然而,他勢在必得的一記拳頭,卻完全落了空,只打在空氣上,輕飄飄的好不難受。
右足一點地,楚少白身體迅速向后掠去,只是還沒退開幾步,秦浩如鬼如魅般的身形又纏了上來。
砰!砰!砰!砰!砰!……
一拳又一拳,直擊在楚少白地胸膛、后心、肩膀、腰眼、面門,若不是他身體表面那層玄氣覆蓋,此刻早已是鼻青臉腫。
一咬牙,楚少白功法全力運起,一掌又一掌,連綿不絕如水浪涌過,連連拍出。
平階中級武技,綿掌。既是無法防守,那便以攻對攻。這是楚少白此時此刻,唯一的想法。
剛猛的勁風連綿不絕,如驚濤拍浪,聲勢懾人。然而越打,楚少白心中越是吃驚。掌掌落空,連碰都沒碰到。
太快了,秦浩的身形,已然超過他的想象。跟不上速度,這是他唯一的想法。
他的雙眼能看清秦浩的動作,然而他的身體卻無法做出反應,不論他如何加速,都是慢上半拍。
節奏,被對方牢牢握在手中,他就是一只被牽著鼻子走的牛。
楚少白心中早已是不斷咆哮,這真是一個靈玄二重武者?如果不是那中年人一直忠心耿耿,他都要懷疑他是不是中年男子的判斷被坑騙了。
楚少白腰眼一沉,雙腿深扎于地,雙手交錯橫在胸前。他一身暴喝,全身玄氣涌到胸前,如沸騰的水般不斷翻滾,在身前漸漸凝聚成形。
黃光一閃,一副土黃色的鎧甲凝聚在身體表面。鎧甲古樸大氣,將楚少白的上半身完全覆蓋而起,不留一點縫隙。
這是他的底牌,平階巔峰武技——地重甲。
瘦小中年人首次展露出了一個不明顯的笑容,他得承認,秦浩實力超過他的想象,然而既然楚少白用出了這一招,結果已定。
秦浩的攻擊被迫停了下來。一拳擊在鎧甲上,直讓他手臂一震,連退數步。
他打量著楚少白,心中了然。靈玄境,不同凝玄境,每過三重都有一個巨大變化。
靈玄一至三重,是玄氣外放,隔空攻擊。
靈玄四至六重,是凝玄成形,化為實體輔助攻擊。
靈玄七至九重,又是一個巨大蛻變。四至六重,用特殊武技,可像楚少白這般凝聚出鎧甲或武器。然而,凝聚的,卻只限于死物。而一入七重,玄氣通靈,凝聚成的物體似有靈性。如秦峰曾用過的武技,赤炎火鷹,凝聚成的火鷹如有靈性,鎖定人追蹤攻擊,這種威力和四至六重的能力有著本質差距。
看楚少白的樣子,應當是將要突破五重的武者。
“很不錯。”
秦浩甩了甩發麻的手,咧嘴一笑。而后拳頭握緊,捏出一陣陣爆豆般的聲響,蹬蹬蹬一步步向前踏出,直沖著向著楚少白攻了過去。這一次,他打算用些直接手段。
楚少白身體多了一層防護,心中大定,見秦浩沖來,連忙對沖過去,一套綿掌打得虎虎生風。
秦浩嘴角勾起一個弧度,雙掌覆蓋上一層玄氣,左手劃過一個弧度,一股柔勁打出,迎上楚少白右手,一撥一卸,將楚少白帶得趔趄前進,右手五指握成拳頭,帶著一股鮮艷的火紅之色,迎上楚少白胸口。
砰!鎧甲之上頓時出現一個清晰的拳印。秦浩更是暗中將一股玄氣打入鎧甲之中,侵蝕著玄氣鎧甲。
楚少白臉色一變,右腿一彈,膝蓋猛然撞起。
秦浩不慌不忙,左手又是一股柔勁,將其撥到一側,右手也沒閑著,一掌再度拍向盔甲。
砰!又是一聲悶響,拳印旁邊多了個印記。又一股玄氣隨著秦浩的動作侵入到鎧甲中。
砰!砰!砰!砰!
楚少白被秦浩帶著,身形不斷晃來晃去,他那件精致的鎧甲上,腳印掌印拳印覆蓋了一層又一層。
全部人看的瞠目結舌!楚少白,徹底成了一個沙包,別說反抗,連退都退不了。他身形一有后仰的征兆,就被秦浩用一股柔力帶了回來。
中年男子拳頭都握緊了,雙目瞪得老大,腳步幾度邁出,最后都艱難的滑了回來。
秦澤先是發愣,而后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他笑得臉都瞇了起來,看這情勢,一大堆的錢財都要入他的口袋。至于那些輸錢的,大大咧咧罵上幾句,心里卻也不惱,看他們漲紅的臉頰握緊的拳頭,就知道秦浩帶給他們的激動。
秦山看的又是點頭暗贊又是搖頭:“雨仙,覺不覺得有些不對勁?”
秦雨仙狐疑的看著他。
秦山疑惑地說道:“你看秦浩用的都是什么武技?崩拳,沖拳,破掌,全部都是基礎技法。連平階武技都沒用過,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我不清楚。”秦雨仙觀察了片刻,眸光中似有猶疑。
“若是他早用出強力的武技,那盔甲早就碎了。”
秦山覺得越來越古怪。全力進攻,卻又不用強橫的武技。好像就是要多虐楚少白幾下。
咔嚓!咔嚓!
細微清晰的破裂聲自盔甲內層響了出來,一條條裂痕在盔甲表面處延伸出來,如同蜘蛛網般覆蓋了整個表面。微微透明的盔甲中,隱約可見兩道紅色的氣流四處擴散著,不斷侵蝕,而盔甲表面處的裂痕延伸的速度也是越來越快。
一聲清脆的破裂聲傳了出來,盔甲徹底龜裂開來,一點點地剝落。
秦浩一手將楚少白拉了回來,右掌泛起耀眼紅光,重重拍了過去!
砰!盔甲徹底消散,楚少白猶如斷裂的風箏飛出了數丈。直接被轟出了中央場地,才落了下來。
落地之時,他穩穩的站在地上,卻似乎沒受到什么傷害。
秦浩暗自嘆了口氣。不論如何,楚少白終究是秦家客人,而他,是秦家此刻的半個負責人。最起碼的待客之道,秦浩必須得牢記。最后一掌,是平階武技,柔掌,將其擊退卻不真正致傷。
秦家眾少年看得目瞪口呆,聽人渲染地講過秦浩對戰之時的情況,然而真正看來,卻又是另外一番震撼。一個個不免露出一副見鬼的表情。
“武技都練習好了?”秦浩面向眾人,挑起了眉頭,語氣淡淡地,聽不出情緒。
“沒有。”一幫處于呆滯的人,極有默契同時搖了搖頭。有幾個下巴還有些何不攏。
“那你們知道怎么做了吧?”秦浩瞇起眼睛,和善一笑。拳頭卻捏得劈啪作響。
一群人同時點頭,隨后轉身,散開,最快的速度尋找個地方練習起來。見識過楚少白地下場,他們自然很識相。
一陣喧囂過后,演武場又回復了原來的情況。秦浩也退了回來。
楚少白站定半晌,才走到秦浩面前,面色真誠地說道:“秦浩,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天少白算是見識到了。”
說完向著秦浩彎腰躬了一躬。
“主要是楚兄沒用全力,讓著秦浩而已。”
楚少白搖了搖頭,苦笑道:“我連地重甲都凝現出來,已是傾盡全力了。”
秦浩沒再多說什么,客套話已經說了。楚少白自己看得清楚,他也沒必要再偽裝下去了。
“看來之前我也是井底之蛙了,果然這世上到處都是天才。”
“本想再跟你比試下,可惜這次來天朗還有些事。”楚少白臉上似有遺憾:“下次再來,希望還能和你比試下,到時候秦浩你應當不會不賞臉吧。“
楚少白放聲一笑,聲音爽朗大方。秦浩思忖片刻,點了點頭。
“那今天就先這樣了。”楚少白朝著秦浩拱了拱手,又轉向秦雨仙:“雨仙,我有事在身。而且幾個月后,我會去風魄宗,可能很少機會來看你了。”
秦雨仙淡淡地一點頭。禮數十足。看不出絲毫內心想法。
“是么?”秦浩淡淡說道:“我也會去,到時候希望楚兄多多照顧。”
楚少白面上似有驚訝之色。半晌后,他又是一聲長笑,大步流星地邁開步伐。中年人跟隨了上去,經過秦浩身側時,還投來一個凌厲的眼神。
楚少白走出秦府,踏向城中大道,離開秦宅一段距離后,他腳步驀地停下,語氣冷硬道:“給你三天的時間,找出這秦家小子全部資料。一點一滴都不能遺漏。”
“是。”中年人面色肅穆,恭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