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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史上最夸張的評價


更新時間:0001年01月01日  作者:隨輕風去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隨輕風去 | 奮斗在新明朝 
李佑目送王知府的八抬大驕和儀仗隊伍遠去,狂暴知府力斗剛強參政的大戲一定很精彩。但他強行忍住了跟上去圍觀的沖動,還是那原因,太容易被誤傷了。

離開了府衙大門后,難得微服出來的李推官便沒有著急回去,想起許久沒有見過付二娘,算起來也快生產了,便朝她住處而去。

付二娘所投奔的遠房舅父家境并不太好,有了只會吃不會做的付二娘住進來,更見吃力。前一段時間李佑叫他們去府衙門口開個紙墨鋪子,又指定府署狀紙、文書用紙都用他家的。倒讓這位舅父發了一筆小財,他夫婦二人知道這是推官老爺看在付二娘面上的恩典,在家里更是將付二娘當菩薩供著。

李佑進了院子,便看到眉高眼低、乳垂肚大的付二娘套件寬松衫子,懶洋洋靠在樹蔭底的躺椅上,旁邊有她舅母殷勤照顧。

付二娘也不起身,只躺著哼哼兩聲。她舅母迎上來道:“原來是李老爺來了,大約付娘子還有兩個月要臨盆。”說完便識趣進了屋。

“妾身昨晚夢到杰哥兒了。”付二娘一開口,卻提起了她兒子。

“有王夫人看顧,不必擔心,他過得很好,我上個月還見過。如今老泰山入了空門不管家事,日后有時機可以安排你母子相聚。”

付二娘輕拂肚皮道:“這個呢?”

“自然也會很好。”李佑心里盤算了一下,付二娘應該不會想帶著拖油瓶去尋找新生活罷?便決定若是個兒子,交給劉娘子撫養,免有大房無子的缺憾:若是個女兒,就交與金寶兒,彌補她無后的心事。

“那妾身昵?”

這個…李佑寬她心道:“不知你有何打算,想要好歸宿包在我身上。”

“妾身想撫養兒女成人…”

李佑便道:“你先安心生產,后事不用急著計議。”又陪著說了一會兒話才走人。

等李老爺回到家里,正是天黑時分,那門房里有人候他多時了,乃是趙良禮大官人身邊的隨從之一。

只聽他恭敬行禮道:“小的見過李老爺,我家三老爺請李老爺回來后過府一敘,多晚都可以。”

自從上個月胡來一通的花試之后,李佑已經多日不見趙大官人了,卻不知今天有什么事情。

再到了趙府,李佑被領到后院花廳中。卻見已經擺滿了美酒佳肴,趙良禮正與一位背影雄闊的男子各據一席,對坐大吃大喝,還有一席空著。

“李先生到了!快入座。”趙良禮舉杯招呼道。

李佑笑道:“趙大官人好生無禮,叫在下來吃殘羹剩飯么。”

“幾日不見先生變得如此見外,真令我蕭索。”趙良禮道。

那寬厚背影也回過頭來,大約是四十幾歲年紀,面貌還算英俊,對李佑微微領首示意。

李佑心頭雪亮,此人必然地位不低的。不然即使是不拘禮的,這時候也該立起來道個久仰久仰才對。

等他人了座,趙良禮似笑非笑的介紹道:

“這一位可是先生你神交已久卻素未謀面的,當今國戚錢澄錢老爺。”

竟然是錢皇商!李估面色不變,坐著行禮道“原來是錢老爺當面,失禮失禮。”趙良禮又指著錢皇商道:“三月時錢老爺做事不地道,胡亂編你我的笑話,今天來賠禮了。”

錢皇商怒道:“我說了那不是我傳的!”,

“哎呀,錢兄,親家做不成也不是仇家么。明人就不要說暗話了,無論你今次為何而至,我只當你來道歉。”

李佑冷眼旁觀,得出兩個結論:一是趙大官人沒有與錢皇商撕破臉,雙方仍維持著關系,其實只要不結親也就沒什么被連累的風險。二是錢皇商不知有何事相求,說不定還是求到他。趙大官人那句不成親家也別成仇家,也是含有暗示。

以前他和錢皇商也間接打過幾次交道,但錢皇商自持身份從來不親自露面,今天卻出現了。

這時錢皇商不理趙良禮,轉頭道:“休要聽趙三老爺胡言亂語,我對李大人向來是很欣賞的。”

“在下愧不敢當。”李佑應對道。

后面三人飲酒閑談,一直沒說什么正事。

“今天白日里有一樁笑話,實在好笑。”

錢皇商道:“在那大廟橋頭有我一家典鋪,在附近有家破產典鋪換了東主重新開張。我手下一個掌柜去看動靜,卻瞧見按察分司陳巡道的家奴在那里當了一二十件字。”

趙大官人疑道:“怪哉,陳巡道也不像是公然打秋風的人,當鋪給了他多少銀兩?”

錢皇商道:“二十兩!豈不好笑。“趙良禮大笑,“這當鋪真有趣!將堂堂的分巡道視為敲竹扛的街頭無賴一般打發么。”

“說不定陳巡道為官清廉,多余的一文不取。”李估插嘴道。

“陳巡道也許可以清廉,但店家卻不能真當清廉。那東家如此幼稚還開什么當鋪,好蠢材笑死人也。須不知,清官也有三分火氣!”

躺著也中箭的李大人無言以對,不得不承認趙大官人之語入木三分。換句話說,老爺們不收禮,但你也得給老爺們拒賄的機會啊,送禮都不送,那也太瞧不起人了。

錢皇商也贊同道:“是極,這東家見識如此短淺也敢開典當鋪,確實沒有自知之明。”

他二人有錢有勢,心氣也高,只把這當笑話,一時聯想不到別人去當鋪花幾百兩贖陳巡道一幅字的意義。李佑的設計主要是針對土財主和蘇松道官員,不是他二人這般通天人物。

趙良禮想起什么問道:“錢老兄,你派掌柜的去那鋪子作甚?以我看來,你怕是又要打巧取豪奪的主意了。”

錢皇商對此毫不掩飾,“那當鋪雖然前東家經營不善,但存貨可觀,盤活了就是一筆大出息,何況與我家大廟橋頭當鋪離的近,合二為一獨占此處豈不美哉。可惜我家管事的一時不察,叫別人捷足先登了,所以我已經尋著前東家,逼他簽了一張時間更早的假合約。不過今天去了后,錢家招牌不入眼哪,那家不肯相讓,看來須得打官司判歸屬了。”

趙良禮恍然大悟道:“難怪你來示好,敢情打官司用得著李大人。

李佑默默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這世道,玩金融果然沒勢力就別想安安穩穩的。這時代還沒產生票號,典當行差不多就是唯一的金融行業了。

見李推官不說話,此中老手錢皇商很上路的伸出一根手指頭道:“必有重謝,一成暗股如何。還聽說那東家是個美人,李大人盡可拿去享用,我絕不爭奪。”

“錢老爺,我得要十成哪。”

“李大人不要戲弄人,給個痛快話罷,有事好商量。”

李佑很誠懇道:“實不相瞞,那個美人是在下的相好,在下就是你們口中的無自知之明、見識短淺、幼稚好笑的真正東家。”剎那間錢皇商表情僵住,饒是經驗老道此時也不知該怎么說了。

趙大官人聞言一愣,便前仰后合捧腹大笑,“我居然沒想到,陳巡道怎的會莫名其妙去當字,不是你在其中弄鬼還有誰能說得動陳大人。”

錢皇商尷尬無比,實在是近年來最無地自容的一次。

“不知者不怪,諸位不要傷了和氣,滿飲!”,趙良禮舉杯邀酒道。

酒又過幾巡,錢皇商又開口道:,“還有一事須求到李大人。”

李佑再次感到頭大,他實在不想與錢皇商扯上關系,但此人也不好輕易得罪。只能道一句:“請講。”

“若府城修筑新城,工料從我這里出如何?”

李佑為難推脫道:“此事石大參總堊理其事。”

錢皇商道:“我拜訪過石大參,他說你熟悉本地民風地理,此事由你全權做主。,

李推官第一時間便斷定,這就是個大坑!

即使他清白無辜,也會石參政栽一個私相接受勾結外戚的名頭。

想至此,李佑如實相告道:“在下與石大參勢不兩立!筑城之事純屬石大參強人所難,在下不會參與。至于石大參的委托,在下絕不敢當。”

錢皇商稍一思索,便明白了李佑的話外音,暗指石參政這是在坑他。于是低頭沉吟,不知在想什么。

李佑看錢皇商不說話,微微放了心。他擔心錢皇商又扯出王知府的治河之事要包攬物料,那他便沒有任何理由拒絕了。不過似乎錢皇商目前還不知道這事。

酒席散了后,錢皇商先走。趙良禮送李佑至大門,單獨相處時問道:“勢不兩立?如此嚴重?莫非院試之前分守道署門外亂子…”

李佑一瞪眼否認,“與在下無關。“趙良禮嘿然道:“并非我猜的,我二兄道是幕后少不了你操弄,還說你…李佑倒真有些緊張趙良義的看法,這可是有一定影響力的官場中人,要被他厭惡了就是一個損失了。“老大人如何看待在下?”

趙良禮想了想,“不去當宰輔九卿可惜了。”

李佑倒吸一口涼氣,嗆的自己猛烈咳嗽,這算什么評價?他一個吏員出身的小推官哪里當得住,夸張到嚇殺人也。

本朝官場上的九卿是什么,不是什么太常寺之類的二流衙門,乃是六部尚書加上都察院都御使、通政司使、大理寺卿三個,合起來就是九卿:至于宰輔就是入閣的大學士。這兩種都是文官金字塔最頂層存在。

宰輔九卿…他何德何能?趙二老爺這是喝酒喝昏頭了才說的罷?

瞪目結合半晌,李佑回過神來道:“大官人真是愛說戲言。”

趙良禮認真說道:“我二兄或許是戲言罷。他對我說你的作為感覺很熟悉,仔細一想,宛如朝爭,與你手法有甚多相似處。凡有朝爭,必先串聯科道言官以造勢,其后發動各種科參彈劾圍攻以借勢。朝堂之上有才力去操縱此種大勢的,無不是宰輔九卿之流。“這個比喻有意思,朝廷大佬們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啊…李佑無語,趙良義或許是戲言,但也從側面說明朝廷不安定,不過與他無關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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