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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拯救大唐的,只有唐堊人自已。
比如像楊二喜,比如指揮鎮北軍與金帳王庭苦戰三夜不眠的徐遲大將軍,比如河北郡那些冒著嚴寒往前線運送糧草輜重的民夫。
但要狂瀾于即倒,單憑勇氣與強大的意志并不足夠,因為這場舉世伐唐之戰,雖在人間的范疇內,卻已經快要超越人間的層次。
過往年間,很少會理會世事的修行者們,全部響應神殿誥書,加入到到這場戰爭中,就連隱于世外的懸空寺都派出了自已的僧兵。
大唐西陲,蔥嶺下的高原上。
七枚大師,正在向著唐軍帥營走去。
這位懸空寺尊者堂首座,已經修至肉堊身成佛的至高境界,人間的普通兵器,根本無法傷害到他,唐軍里的武道強者,都無法停下他的腳步。
面對這樣的世外高人,除了勇氣和意志,還需要真正強大的力量。
以往的大唐軍方,擁有像許世和夏侯這樣的武道巔峰強者,如今卻只剩下徐遲一人,帥營里的舒成將軍有謀略有智慧,卻不以武力著稱。
那么誰能讓七枚的腳步停下?
一個穿著舊棉襖的書生,不知何時出現場間。
他的身上滿是灰塵,卻顯得干凈無比,無論身心皆如此。
他的腰間依舊系著根木瓢,卻看不到那卷舊書。
此時場間一片混亂,當這名書生出現后,卻如一道春風溫暖和煦地吹拂過每個人的心頭,嘈亂的軍營頓時變得平靜無比。
唐軍將士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名書生是誰,但不知道為什么,看到他的身影,將士們便覺得無比安寧,充滿了信任的感覺。
果然,七枚停下了腳步。
誰能讓他停下?
自然是書院。
大唐真正強大的力量,是書院。
雖然那名書生神情溫和,看似沒有什么力量,但只要他站在唐軍帥營之前,七枚便不敢再往前一步,這才是真正的力量。
“佛祖涅之前,留下無數法堊器,無數智慧,所求便是阻止冥界入侵人間,意圖鎮堊壓冥王之女。如今世人不懂,但懸空寺想必是懂的,為何?”
大師堊兄看著七枚大師問道,他的神情很誠摯,是單純而認真地請教。
七枚大師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后輕宣一聲佛號,說道:“佛祖涅,夫子登天,不動明王光落人間,天意難違,此為明證。”
大師堊兄有些意外,也有些遺憾,嘆息說道:“原來如此,沒想到老堊師的離去,竟會對佛宗產生這樣的影響,想必他也沒有想到。”
七枚大師說道:“此亦為一明證。”
大師堊兄望著草鞋前一只被稠血粘住、不停掙扎的螞蟻,想了想后抬起頭來,看著他平靜說道:“我書院想試試。”
七枚大師言簡意賅說道:“佩服,請。”
大師堊兄說道:“你不是我的對手。”
這句話,如果從二師堊兄的嘴里說出來,哪怕再如何毫無情緒波動,都會被對方認為是驕傲的流露,如果是從寧缺嘴里說出來,絕對會刻意平靜,卻一定要讓對方聽出自已的嘲諷輕蔑意味,從而憤怒欲狂。
但他慢條斯理說出這七個字,卻是真正的平靜,只是在簡單陳述事實,令聽到的人,根本無法生出任何不悅的情緒。
“貧僧的境界,自然不如大先生。”七枚大師看著大師堊兄和聲說道:“但大先生境界再高,想要攔住我卻很困難。”
這位懸空寺高僧的回答也很平靜,而且很有信心,無距境界,對于世間任何一名肉堊身尋常的修行者來說,都是極恐怖的必殺技,但對于已經修到肉堊身成佛境界的他來說,卻并不是無法應對的手段。
大師堊兄若有所思,說道:“我不會打架,這確實是個問題。”
七枚大師說道:“大先生已逾五境,超凡脫俗,或去南方,或去東方,或去北方,都能替唐國立解危難,但你卻偏偏來了西方,遇到了我們這些佛門弟堊子,以此觀之,這大概還是天意難測,天意難違的結果。”
大師堊兄神情認真說道:“雖說我不會打架,大師又修至肉堊身成佛境界,但只要打的次數多了,我想總會有些效果。”
七枚大師沉默片刻,望向大師堊兄身后的唐軍帥營說道:“大先生此言有理,但在你殺死我之前,我能殺死帥營里的所有人。
說完這句話,他神情堅毅向前踏了一步!
此時他離唐軍帥營,只有十七步的距離。
大師堊兄站在最后那步之前,看著七枚堅毅的臉頰,神情漸漸變得落寞起來,問道:“佛宗說慈悲為懷,大師真要逼我殺堊人?”
七枚大師沒有回答他的話,再往前踏了一步。
大師堊兄身上的棉襖微微顫堊抖,腰帶上系著的木瓢,位置有些細微的變化。
戰場遙遠的西方,蔥嶺之下的月輪國軍營里,一名大將倒地而死。
一片驚呼,人們圍了過去。
只見那名大將的身上看不到任何傷痕,神情,仿佛睡著一般。
七枚大師知道對方已經出手,左眉微微挑堊起。
他再向前一步。
大師堊兄靜靜看著他,有風拂起他的發梢。
月輪國軍營里,一名普通士兵倒地而死。
一步殺一人。
七枚向前一步。
月輪國軍營里便有一人死去。
那些人死的很快,所以不痛,身上看不到傷痕,也沒有流堊血。
沒有人看到,這些死者的后腦都扁了,仿佛被鈍物擊中。
大師堊兄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動。
只有他微微顫堊抖的棉襖,和木瓢上漸漸現出的裂口,表明他做了些什么。
大師堊兄沒有刻意地選擇死者。
有將軍,有普通士兵。
在他看來,人都是平等的,那么在死亡面前,何必挑選?
但很明顯,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這樣看。
七枚依然在向前走。
他此時距離唐軍帥營,還有九步的距離。
這也意味著,月輪國還要再付出九個人的生命做代價。
大師堊兄臉上的神情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倒數第八步。
月輪國主帥死。
倒數第七步。
懸空寺戒堊律堂繼任首座死。
七枚大師的腳步越來越沉重。
每邁出一步所需要花的時間,也越來越多。
在他還沒有邁出第六步的時候,大師堊兄忽然說了一句話。
“月輪國皇帝死了。”
這是對戰至今,大師堊兄第一次在七枚還沒有邁步的時候,便以無距境界殺堊人。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雖然只剩下六步,但將不會再只死六個人。
有可能是六十個。
六百個。
六千個。
甚至更多。
再如何仁愛,只要殺的人多了,最終也就會不忌憚于殺堊人。
七枚大師的腳,再也無法落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一雙腳落在了地面上。
那雙腳上是很普通的青布鞋。
但出現時,鞋底便踩死了在稠血里掙扎很長時間的那只螞蟻。
青布鞋的主人,是位穿著青色道衣的道堊人。
一片安靜。
大師堊兄對青衣道堊人行了一禮,說道:“觀主來晚了。”
青衣道堊人是知守觀觀主陳某。夫子離開人間之后,他和懸空寺講經首座,便是這個世界上最至高無上的存在。
如果他早些出現,大師堊兄自然沒有辦法殺死那么多人。
大師堊兄不想殺堊人,所以說他來晚了。
青衣道堊人看著他淡然說道:“因為想看看夫子以仁恕之道堊教出來的學堊生,究竟能殺多少人,所以出來的晚了些。”
大師堊兄明白了他的意思。
道堊門不在乎月輪國皇帝的死活,不在意佛宗今日會有多少人死去,哪怕佛宗與月輪國一道覆堊滅,青衣道堊人都不會在意。
大師堊兄嘆息說道:“原來都想我殺堊人。”
然后他望向七枚大師,微憫說道:“現在你還覺得天意不可違嗎?”
七枚大師沉默不語。
大師堊兄望向自已腰間系著的木瓢,看著上面出現的裂痕。
“君陌說的對,打架就是堅堊硬的事物去擊堊打敵人脆弱的地方,須盡全力,不可心懷仁慈,觀主您……便是這樣做的。”
他抬起頭來,看著青衣道堊人,微笑說道:“那么我終于學會打架了。”
青衣道堊人眉頭微挑,衣袂微飄。
場間響起一道雷鳴般的巨聲!
大師堊兄腰間的木瓢不知去了何處。
七枚大師的身后,散落著無數的碎木片。
木瓢碎了,七枚大師的頭仿佛被一座山碾壓過般,嚴重變形,即便肉堊身成佛,如今也只是座搖搖欲墜的泥胎佛像。
七枚大師跌坐于地,重傷不能再起。
鮮血緩緩從大師堊兄的棉襖里滲了出來,染紅他的肩頭。
就在先前那瞬,他把真正學會打架后的第一擊,用在了七枚大師的身上,而也就是在那瞬間,他也險些被青衣道堊人重傷。
青衣道堊人靜靜看著他,說道:“你境界不如我,卻沒有想到,在無距的道路上,你走的竟然比我還要更平穩些。”
大師堊兄說道:“觀主這些年來走的太快,自然不怎么穩當。”
青衣道堊人忽然問道:“傳聞中,說你朝入洞玄暮知命,那你何時越的五境?”
大師堊兄回答道:“這次時間要花的久些,用了三天。”
青衣道堊人沉默良久,負手于后,笑著搖了搖頭。
他的笑容很灑脫。
他的雙手雖然負在身后,卻懷抱天下。
大師堊兄沉默不語,離開。
青衣道堊人隨之離開。
人間第一次無距之戰,就這樣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