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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第一卷清晨的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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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清晨的帝國
第一卷清晨的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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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缺不是陳皮皮,臉沒有被風吹出皺紋,但被夫子一通惱怒訓斥,也不免顯得有些愁苦,說道:“就是想請您看看,到底是好處多還是壞處多。”
夫子喝了一口茶,把茶杯放下,搖頭說道:“我年紀這般大了,哪有精神去想這些小事情,你自己覺得劃不劃算?”
寧缺認真說道:“從她提出這個要求后,我便一直在思考這件事情,浩然劍確實是我們書院名頭最響亮的劍道本事,但如果沒有小師叔的浩然氣,其實也算不得什么完全不能外傳的功法。”
夫子不置可否,說道:“繼續。”
寧缺回憶著當初與葉紅魚在庭院別居里碎梅一戰的畫面,想著她當時指間拈著的那片紙劍,有些猶豫說道:“她拿的那把紙劍,雖然我看不懂,但確實很有意思,我甚至懷疑那很有可能是南晉……”
夫子蹙眉看著他,不悅說道:“簡單點。”
寧缺老實說道:“我覺得劃算。”
夫子很隨便地說道:“既然如此,還猶豫什么,那就換。”
書院絕學浩然劍便被這樣送了出去,夫子的神情是那樣的無所謂,感覺就像是送出去了一棵已經蔫黃的大白菜。
寧缺有些無法適應場間的氣氛,他猶豫片刻后,看著案后的夫子試探著問道:“老師,您就沒有什么要問我的嗎?”
夫子拿著書卷,準備繼續先前的事情,隨意說道:“有什么好問的?”
寧缺帶著希冀的神情問道:“如果我死了怎么辦?”
夫子根本沒有抬頭,看著手中的書卷,等著新墨的融化,說道:“誰都會死,如果你死了,不用你提醒,我自會節哀。”
最美好的希望就此化為泡影,寧缺那顆被尸水浸泡的百毒不侵的強大的心臟,在聽著老師如此不負責任,甚至冷淡寡情的話后,終于啪的一聲裂成了兩瓣,一瓣留給桑桑,一瓣化為幻想中的烈火燒了夫子的胡須。
寧缺先去了二師兄的小院,在瀑布聲里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然后他去了那片藏著萬卷書冊的崖洞,最后他穿過云門陣走上舊書樓二層,在書架上抽出與浩然劍相關的幾本劍訣功法,走到東窗畔請三師姐做登記。
取書的整個過程都很順利,順利地有些詭異。[]
夫子給了個極不負責的口諭,二師兄、讀書人以及三師姐極為不負責任地根本不要任何信物,便把他想要的東西給了他,以至于當他捧著那厚厚的好幾本書籍時坐上馬車時,依然有些沒有醒過神來。
他心想按照今天的經歷,豈不是自己可以隨時隨地從書院里偷出那些珍貴的修行書籍?如此說來自己這輩子倒是可以不愁衣食了。
回到雁鳴湖畔的宅院里,寧缺直接去了后院,把懷中厚厚幾本書籍,全部扔到了書桌上,說道:“你要的東西。”
葉紅魚從桌上拿起一本書,微微蹙眉,便是她也沒有想到,書院居然真的如此渾不在意地任由寧缺把這樣珍貴的修行書籍拿了出來,她甚至有些懷疑這些書籍的真假,然而掀開封頁一看,她便知道確實是真的。
寧缺發現她手中拿的那本是浩然劍初探,正是自己當初吐血入舊書樓觀書時的那本,不由有些感慨。片刻后,他從這種情緒里擺脫出來,看著神思已然開始沉浸在書籍中的葉紅魚,提醒道:“我的呢?”
葉紅魚抬手緩緩解開道袍領間的布扣。
寧缺盯著她手指的移動,便是他自己此時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期待那柄似乎蘊藏著無數玄機的紙劍,還是期待道袍下的白皙曼妙風光。
葉紅魚取出那張藏在褻衣深處的薄薄紙劍,卻沒有遞過去,而是盯著寧缺的眼睛說道:“有兩個要求。”
寧缺說道:“你說。”
葉紅魚說道:“這柄紙劍你只能看一夜。”
寧缺搖頭說道:“不可能,除非這些修行浩然劍的書你也只看一夜。”
葉紅魚微微一笑,準備說些什么。
寧缺忽然想到,身前的少女道士乃是修行界里的天才,說不定真有像桑桑那般過目不忘的恐怖本領,趕緊伸手阻止她接話,說道:“把時間限制的這么死不合適,我同意你看多幾夜,那我也多看幾夜。”
葉紅魚靜靜看著他,然后笑了起來,搖頭說道:“算你反應的快。”
寧缺說道:“我不是一個肯吃虧的人。”
葉紅魚說道:“三夜。”
寧缺思忖片刻后說道:“成交。”
然后他好奇問道:“第二個條件是什么?”
葉紅魚看著指間那片紙劍,說道:“你不準聞上面的味道。”
這片紙劍一直藏在她的胸中,不知染了多少香汗脂意體息,若是一般女子只怕要羞的要命,葉紅魚雖然不至于此,卻也不想讓寧缺做出那些惡心的事。
寧缺看著她很認真地說道:“我像是這么變態的人嗎?”
葉紅魚微笑說道:“桑桑師妹自幼跟著你一起長大,還未成人你便把她變成了房里人,怎么看這都是很變態的行為。[]”
夏夜的庭院,偶爾聽蟬聲,蛙鳴不斷。
寧缺借著油燈的光線,靜靜看著指間那柄紙劍。
桑桑先前陪著他對著這把小紙劍發呆,這時候終是撐不過困意去睡了。
寧缺感受著指間傳來的紙張觸感,下意識里輕輕摩娑了起來。
這個動作看上去有些猥褻,實際上他沒有絲毫猥褻的念頭,也沒有去思及這片薄紙曾經在道癡胸前的軟肉間輕輕摩蹭過。
他只是想通過這個動作來緩解心頭的緊張。
這片紙劍很薄,紙質普通尋常,只有人的兩根手指般大小,紙劍邊緣是濃淡粗細不勻的墨線,墨線之外是些毛糙的紙邊。
最開始的時候,這應該是畫在紙上的一把小劍,然后被人撕開,從紙劍邊緣的那些墨線中可以得出一個結論,畫劍之人不擅用筆,丹青境界極低,但那個人的修行境界很高,高到那些墨線仿佛是真的劍鋒!
微黃的燈光,把他指間這片薄紙照耀的愈發暗黃。
寧缺盯著紙劍,神情變得越來越嚴肅,越來越緊張。
入夜后的湖畔庭院,并不像白晝那般悶熱,然而他的臉上卻有汗水開始滲出,漸成黃豆大小,緩緩自頰畔淌下。
汗水越來越多,從他后背股間不斷涌出,漸漸打濕身上的薄衫,打濕身下的褲子,浸透布料,然后順著椅腿向地面流淌。
他此時的身體,仿佛就像是一團吸飽了水的棉絮,被紙劍上那道凜冽強大磅礴的無形劍意一逼,開始不停地淌水。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的念力已經沖破紙劍邊緣令識海劇痛的鋒利無形邊界,進入到紙劍的內部,從而感受到了那道劍意的真相。
前些日子在別居里的那場戰斗中,當葉紅魚自懷中取出這把小紙劍時,他曾經感受到紙上附著的那道如大江大河自天上來的恐怖劍意。
此時的小紙劍在他的指間安靜雌伏,所以他可以更細膩更真切地去感悟這道劍意,靜思半夜他終于明白,原來這道劍意并不是模擬的大江大河于九霄云上倒懸而下的威勢,而是形容的大江大河本身。
這個事實證明了寧缺心中的某個猜想。
他覺得指間這片輕飄飄的紙劍,驟然間變得無比沉重。
他感受到滔滔黃濁巨浪,不停沖洗著自己的身體,擊打著自己的識海,似乎隨時可能沖破識海邊緣的堤岸,蔓延至荒野之間。
劍意中的他如墮大河深處,感覺到無處不在的強大壓力,夏夜臥室中的,則像是真正溺水的人,臉色蒼白,呼吸急促,身上的汗像瀑布般涌出。
清晨時分,寧缺從冥想狀態中蘇醒過來。
他所坐的圈椅上全部是水。
圈椅下的青磚地面也已經被打濕了一大片。
他手指間拈著的那張紙劍,也已經被汗水打濕,變得有些隱隱透明,但紙上畫著的那道劍卻依然是那般的清晰,似乎那些墨線里擁有某種神奇的力量,可以不被世間的物質影響。
桑桑在旁邊滿臉擔憂看著他。
寧缺看著她艱難地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沒事。”
他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大跳,聲音竟是那般的沙啞干澀,聽上去就像是在沙漠里斷水十幾天后的感覺。
他馬上明白過來,這是缺水太嚴重的后果,說道:“熬一鍋稀飯,再把書房里藏著的那根黃精打過來,我要好生補一補。”
“那根黃精已經熬進粥里了,我見你流了太多汗,所以加了重鹽。”
桑桑從旁邊的小幾上端過一碗一直用井水渥著的雜粥,看著他小心翼翼說道:“還有沒有力氣,要不要我喂?”
稍微補充了一些精氣之后,寧缺走到別院,把紙劍還給了葉紅魚,觀劍一夜,他已經確定了很多事情,知道以自己如今的修為境界,最多只能領悟到這等程度,就算再多看兩夜也沒有任何意義。
葉紅魚看著他蒼白的臉頰,感慨說道:“清醒地知道自己能力的極限在哪里,并且能夠抵抗住這把紙劍的誘惑,不愚蠢的貪癡妄進,我不得不承認寧缺你雖然資質一般,但心性卻是世間第一流。”
換作平日,被道癡如此贊許,寧缺肯定會流露出得意神情,但他今天心中有事,識海里的劍,并沒有與她多話,便告辭而去。
他乘著馬車離開了雁鳴湖,用最快的速度來到書院,穿過云門陣進入書院后山,來不及與鏡湖處的師兄師姐打招呼,一路皺眉愁苦自言自語,神情時而惘然時而堅定,向著山腰間那片崖洞走去。
靜湖亭榭里的七師姐放下手中的繡針,看著消失在山林中的寧缺背影,蹙起秀眉,喃喃說道:“小師弟……今天看著有些古怪,好像發癡一般。”
正在溪畔修補水車,同時放魚給木魚這只大白鵝玩耍的六師兄,直起身子,看著那個方向,搖頭說道:“小師弟今天怎么像十一師弟般?”
寧缺根本不知道師兄師姐的議論,他就像個癡傻的家伙般,失魂落魄走到了崖洞下方,走到讀書人那張桌子旁邊。
讀書人在讀書,根本沒有抬頭看他一眼。
寧缺站在讀書人身旁,不再繼續自言自語,而是沉默了很長時間,當那些線條在他識海里漸漸疊合成形后,他的眼睛微亮,直接走到桌后,把讀書人從凳子上擠開,取紙提筆蘸墨,開始埋頭狂書。
讀書人是書院后山最奇異的存在,平時脾氣非常好,但如果有人打擾到他讀書,他的脾氣會變得非常不好,即便是大師兄或二師兄,都不敢在他讀書入神的時候來打擾,今天卻被寧缺如此粗暴的擠開,正捧著一卷農工書看的津津有味的他,頓時大怒,卷起袖子便準備打寧缺一頓。
然而當他看到寧缺在紙上寫的東西后,已經舉到空中的拳頭緩緩落了下來,他好奇地站到寧缺身后,看的越來越入神。
沒有用多長時間,寧缺便完成了自己要做的事情,把毛筆擱到硯上,舉紙到空中對著陽光細細端詳,確認自己雖然絕無可能完全模擬出那道磅礴的大河劍意,但這已然是自己能夠做的最好水準。
他忽然發現讀書人正在身后看著自己手中的紙發呆,趕緊解釋道:“我知道這劍畫的著實有些難看,但可不關我的事。”
“這劍……哪里難看?”
讀書人背著手,微佝著身子,看著紙上那柄歪歪扭扭的小劍,贊嘆說道:“我已經好多年沒有看過這么好看的劍了。”
寧缺大感震驚,心想難道這個只知道讀書的家伙,居然也能看懂這把劍,下意識里問道:“先生你以前看過類似的東西?”
讀書人沒有回頭,指著身后的藏書崖洞說道:“那里面藏著很多劍訣功法典籍,有些作者很喜歡畫插圖做注解,所以我看過一些劍。”
寧缺心想原來如此,好奇問道:“您覺得這劍怎么樣?”
“如果說是你臨摹的這把劍,在崖洞藏書無數把劍中,也算不得什么,但你這把劍透著原先那位畫劍之人的精神,這便妙了。”
讀書人說道:“我不懂畫,也不懂劍,但能懂這把劍上的精神。”
“在我看來,這把劍在書院千年所藏中,可以排進前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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