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后仍舊是那般艷麗迷人,但眼中卻有一抹仿佛永遠也化不開的愁緒。
劉淵靜靜的坐著,何后也不言不語。
“哎...”
幽幽的嘆息一聲,何后道:“冠軍侯就沒有什么說的嗎?”
“沒有。”
劉淵垂首閉目,淡淡道。
“陛下身體越來越差了...”
“不要說這些廢話。”劉淵面無表情:“其中因果,皇后千萬別說不知情!”
何后的眼眶忽的就紅了,讓劉淵不得不感嘆女人的善變,尤其是掌握權柄的女人。
“我也不想的...都是他們逼的...本后的哥哥,太傅袁隗,還有張讓...他們說,如果不這樣做,大家都會死無全尸,還有我那可憐的孩兒...”
“皇后到底想說什么?”劉淵不為所動。
“大家都是明白人,皇后娘娘就不要拐彎抹角了吧。”
何后一怔,心中竟懷疑自己的魅力是否降低了。
“好吧,”何后面色一整,眼圈里的紅色迅速消退,重新回復了雍容華貴。
“本后要讓辯兒登上皇位!希望冠軍侯相助!”
劉淵嘴角一翹,看了眼何后,道:“有大將軍在,哪里輪得到本侯相助?皇后娘娘言重了。”
“何況...”劉淵端起茶杯,押了一口,道:“陛下正值壯年,皇后娘娘考慮的是不是太早了點?”
何后又是一怔。
“已經下毒了...時間不長了吧...”
“呵呵,皇后以為,陛下何時歸天?”劉淵臉上嘲諷之色一閃,道:“大將軍可能有這樣的想法,但袁隗和張讓,是決計不會讓陛下御龍而去的。”
“為何...”皇后臉上有些疑惑:“張讓靠著陛下才有如今的權勢,他自然不會讓陛下歸去,但袁隗...陛下前年強勢,袁隗深恨之...”
“他還沒有準備好!”
劉淵眼睛一瞇,道:“陛下不死,天下不亂。袁隗還沒有準備好迎接亂世——”
“所以,皇后娘娘,你,想得太遠了。”
劉淵騎著獅虎獸,微微閉目,緩緩的朝侯府行去。
他正在消化今日所得。
靈帝的瘋狂,何后的算計。袁隗、張讓、何進....
圍繞著權力,他們展開了不見鮮血的殘酷斗爭。
靈帝想要掌權,甚至重現武帝般的榮耀,但他沒那個能力,也沒那個胸襟。張讓想要一直做那人上人,卻拋不開靈帝的羈絆,失去靈帝,他一個閹人,將什么都不是。何后想要扶持自己的兒子皇子辯,登上皇位;何進也要皇子辯登位。但這兩兄妹之間,也有巨大的分歧。何進想要做王莽,何后想要當呂后,到最后定不能相容。
至于袁隗,這個在劉淵看來最惡劣,最有城府,最陰險的老匹夫,才是朝中最大的鱷魚。
劉淵敢肯定,袁隗絕對知道太平教的危害,雖然有可能不知道靈帝的打算,但他竟然沒有阻止,可見其心齷齪,其意叛逆!
他一定也在在等!和靈帝一樣,袁隗也在等太平教起事,等待東漢王朝喪失最后的元氣!他在準備,準備著一切的一切!準備迎接那個機會的到來。
劉淵回到府中,吩咐劉七讓親衛營做好準備,自己又出府,望蔡府而去。
蔡邕見劉淵到來,徑直將其拉倒了書房。
蔡邕好奇的看著劉淵,道:“今日袁太傅為何未曾發難?子鴻且與老夫道來。”
劉淵呵呵一笑,道:“伯父,老賊有把柄在我手中,他不敢。”
“原來如此。”蔡邕點點頭,也沒深究,轉而問道:“什么時候回幽州?”
“明日一早。陛下讓我明早動身。”劉淵沉默片刻,道:“伯父,我欲讓昭姬隨行,您看...”
蔡邕臉色一僵,隨即顯露不舍之色。
劉淵見此,又斟酌一番,道:“伯父也隨我一起去幽州吧。”
蔡邕看了眼劉淵,道:“何處此言?”
劉淵站起身,走過去將書房門關上,這才轉身,對蔡邕鄭重道:“洛陽不安全。”
蔡邕奇道:“洛陽乃九州中心,如何不安全?”
于是劉淵就把靈帝所言,以及自己的推測原原本本告知蔡邕,一下就把蔡邕驚住了。
“陛下為何如此?竟不把天下百姓當回事!”蔡邕駭道:“如此一來,大漢危矣!”
蔡邕站起身,急得團團轉。
“不行,老夫須得進宮一趟...”
劉淵一把拉住蔡邕,道:“伯父,陛下心意已定,已經無可挽回!”
蔡邕看著劉淵無奈的眼神,直愣愣的盯了良久,頹然嘆口氣,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蔡邕精通百家,但骨子里仍舊是個儒生,否則也不會被人尊為大儒。儒家的忠君思想,讓他備受煎熬。靈帝昏庸,他為之心痛,靈帝強勢,他為之欣喜。
蔡邕早知如今情勢,朝堂上,他從來都是一言不發,有種得過且過的心態。那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斗不過袁隗這一干國之蛀蟲。
而且他心中還有些僥幸,期盼著靈帝能夠勵精圖治,制服這些野心家。
但今日劉淵的話,打破了他的僥幸。
天子瘋狂了,國家就要傾覆!
看著蔡邕略顯灰敗的臉,劉淵嘆口氣,道:“這是天意,人力無法改變啊。伯父,請隨我去幽州吧。”
蔡邕眼中忽然爆發出一陣強烈的光芒,猛的站起身,喝到:“老夫為君之臣,當忠君之事,子鴻不必多言。你只管帶走昭姬便是,老夫就留在這洛陽,哪兒也不去!”
“伯父...”
“去吧,”蔡邕閉上眼:“帶昭姬走,不必理會我。”
劉淵眉頭狠狠皺起,卻又不知該怎么辦。蔡邕是他尊敬的人,更是他的岳丈,難道還能硬來,綁走?不過...劉淵念頭一轉,想到,天底下誰都知道,蔡邕是他劉淵的岳丈,只要幽州強橫,劉淵不死,誰敢動蔡邕一根毫毛?
于是也便釋然。蔡邕如今是決計不肯去幽州的,只有等到靈帝駕崩,大漢崩塌,才有可能讓他改變心意。
出了書房,劉淵來到后院,在丫鬟的擠眉弄眼中,信步走進蔡琰的閨房。
撥開珠簾,只見蔡琰一襲白衣,文靜端坐案前,手捧一本紙質書籍,聚精會神。
劉淵沒有打擾,自顧自找了個椅子坐下,屈肘支著臉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蔡琰。
不知過了多久,蔡琰放下書籍,伸其雙臂,優雅的打了個呵欠,一時間,曼妙的身姿綻放,讓劉淵眼睛一亮。
“啊,子鴻哥哥...”蔡琰看到劉淵,不由驚了一驚,感受著他熾熱的眼神,白璧般的俏臉上登時紅暈密布。
劉淵呵呵一笑,走過去,攬住蔡琰腰肢,與其并排而坐。
“昭姬,隨我去幽州吧。”
“嗯。”蔡琰倚在劉淵肩上,輕聲道:“父親他同意了?”
“嗯,可惜伯父不愿一同前去...”
“父親是決計不會去的,天子在哪里,父親就會在哪里...”
知父莫若女,蔡琰本就心思靈巧,善解人意,如何不知父親蔡琰的秉性?
“今晚你就好好陪陪伯父伯母,明天一早我來接你。”
“嗯。”
劉淵與蔡琰溫存片刻,便回了侯府,把時間留給了蔡家三口。
清晨,劉淵披上戎裝,跨上獅虎獸,正要去蔡府接人,還未走多遠,卻接到了典韋。
看著典韋惶亂的眼神,劉淵心里一沉,道:“老典,怎么啦?”
“少爺,少爺!不好了,昭姬小姐被人劫走!”典韋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淚俱下,額頭撞得地面砰砰作響:“少爺,都是俺老典疏忽大意,你罰我吧!”
劉淵臉色一變,跳下坐騎,一把將典韋扯起來,喝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爺,俺老典遭了賊人的道,被迷香迷暈...”典韋說著,滿是灰塵的大手從懷里掏出一張紙片,遞給劉淵,又道:“那賊人留了信箋...”
劉淵接過信箋一看,臉色頓時輕松了半分。
“老典,這不怪你。”劉淵和聲安慰了典韋一番,吩咐道:“你且回府帶了兄弟們出城回幽州,我隨后就能趕到!”
“可是...”典韋雖然不識字,但眼下情形如何不知?定是賊人綁了小姐,引誘劉淵前去。這其中危機重重,恐有大難!
“不必多言,聽令行事。”
典韋無法,只得接令。
劉淵又瞟了一眼紙片,隨后將其捏成粉墨,翻身上了獅虎獸,一拍獅頭,風一樣飚出了洛陽。
“黃河渡口!”
劉淵心中殺機重重。
再說典韋。
他奉命保護蔡琰,結果出了這檔子事兒,不但丟光了臉面,更是對不起少爺。少爺非但沒有責怪,反而安慰,讓他心中頗不是滋味。
眼看少爺以身犯險,典韋如何靜得下心?
集合了親衛營,典韋將這些事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道:“少爺獨身犯險,我等身為親衛,豈不失職?兄弟們,上馬,暗中追上少爺,見機行事!”
“喏!”
親兵們轟然應諾,化作一股洪流,沖出了洛陽。
劉淵伏在獅虎獸背上,伸手摸了摸掛在鞍上的黝黑大戟,心中無比的沉靜。
“昭姬最好沒事,否則...”
劉淵心中殺機涌動,坐下獅虎獸感受到這濃重的殺氣,不由更提速度,四爪生風,跑得更快!
黃河渡口,眼看在望。
忽然,半空里落下一只羽箭,直奔劉淵魁首。
劉淵嘿嘿一笑,揮手將其抓住,卻見羽箭上裹著一卷絲帛。
劉淵一拉韁繩,打開絲帛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西邊山頭。”
拔轉獅頭,劉淵清喝一聲,獅虎獸閃電般竄上山坡,直奔山頭。
忽然劉淵感到一道目光仿若利劍,跨越長空直射過來,他抬頭一看,卻見遠處山頭上,兩個身影俏然而立。一黑一白。白色的,是蔡琰,黑色的,也是一個女子!
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