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日張飛沖陣斬將生擒了野人王者,卻身受重傷,回到磐奚城內,便昏迷過去。
郭嘉一面召集郎中為其治療,一面著手處理野人之事。
縣衙。
案桌上兩邊各自擺放著一堆事物。
左邊那堆是糧食、金銀、衣物;右邊那堆是鮮血未干的刀劍。
郭嘉冷森森的看著與他相對而坐的野人王,指著案桌上的東西,要其抉擇。
要生還是要死,要榮華富貴,還是血流成河!
野人王粗獷的白臉上,頹廢、憤怒交織,他看了眼郭嘉,又看了眼郭嘉身后的典韋,再看了看兩旁林立的刀斧手,躊躇良久,最后還是選擇了左邊那一堆。
郭嘉見此,心里也松了口氣,立刻轉換臉色,笑呵呵的讓人設宴,款待野人王。
看著桌上琳瑯滿目,香氣繚繞的鮮美食物,野人王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得到郭嘉示意,便立即伸手,一把一把抓了,就往口里放,那摸樣,仿佛幾輩子沒吃過飯一般。
野人王吃著從沒見過的,可以媲美夢想中神的晚餐的獻鮮美食物,心中忽然覺得,投降似乎也不是一件壞事,起碼不會像以前那般,過茹毛飲血的生活。
次日,郭嘉親自領著野人王,開始收服野人各個部落。
前日戰敗,大將死傷無數,王者被擒,早就讓野人心驚膽寒,這時有野人王做說客,頭腦簡單的野人們當即就紛紛改弦易幟,成為了漁陽麾下的又一股生力軍。
收服了十數萬野人,郭嘉并沒有放松下來。
他一邊將野人王者以及其麾下的頭領請到磐奚,美其名曰款待,其實是不放心野人的效忠,以其為質;一邊讓野人王下令,野人部族一動不動,表面上仍舊保持著與漁陽軍對峙的態勢。
接著,便命令典韋率領兩千劉淵親衛,潛入東、北方向,暗中探查極有可能準備發動攻擊的鮮卑等大軍。
劉淵呢?
劉淵在何處?
那日,劉淵得了刺史劉基兩萬余援軍,盤踞獷平,便得到了郭嘉密信。在獷平盤桓了兩日,涿郡的援軍在關靖的率領下,也到了獷平。
五萬大軍在手,劉淵并未將其開到磐奚,而是晝伏夜行,將大軍帶到了磐奚以北一百里的南山地界,秘密駐扎下來。同時,斥候小隊蜂擁而出,四下探查方圓五十里地界。
這天,劉淵正在帳內招待關靖等一干廣陽、涿郡的軍官,忽聞斥候來報,說典韋到了。
劉淵大喜,忙親自出去,將典韋迎進了大帳。
涿郡、廣陽的軍官見了渾身煞氣磅礴,雄壯猙獰的典韋,不由俱都抽了口涼氣。
“真猛士也!”
關靖大喝一聲,端起酒杯,就要敬酒。
典韋看了眼劉淵,見他點頭,這才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老典,軍師那里現狀如何了?”
典韋摸了摸腦勺,呵呵笑道:“少爺,軍師已經收服了野人部落,不過張飛那小子受了重傷,還起不了床呢。”
“張飛受了重傷?”劉淵一驚,道:“張飛武藝高強,怎會重傷到起不了床?”
于是,典韋便將那日戰況一一道出,引得帳中一干軍官驚嘆連連。
“原來如此。”劉淵點點頭,打定主意,讓典韋回去的時候,帶上自己一滴精血,助張飛療傷。
“那么老典,你說軍師讓你搜尋鮮卑大軍,有結果了么?”
典韋憨憨一笑,道:“少爺還不了解我啊,要是沒結果,某家也不好意思到少爺這里來了。”
“我們親衛隊經過幾天搜尋,在南山之北發現了鮮卑人的大營。看那情形,大概有十五萬到二十萬人左右!”典韋道:“不過我看也不盡然全是鮮卑人,還有烏桓人,以及其他一些亂七八糟的軍隊,松散的很。”
關靖等人聞言,臉色一緊,都有些不自然。而劉淵,則是輕松了許多。
未知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敵人。既然已經知道了他們的底細,還有甚好畏懼的?
“嗯,”劉淵點點頭,道:“與軍師猜測沒有出入,果真是胡虜聯軍!”
關靖看了看臉上輕松的劉淵,猶豫片刻,道:“侯爺,二十萬大軍啊,這里只有五萬人...”
“呵呵,”劉淵毫不在意,呵呵一笑,道:“無事,二十萬胡虜聯軍,其實不過土雞瓦狗,不堪一擊!”
按照郭嘉的推測,檀石槐聯絡烏桓、高句麗、扶余等勢力,聯合出兵,力壓幽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不得劉淵崛起。
怎么說呢,劉淵剛到漁陽,就以少勝多戰敗烏桓,若任由劉淵崛起,那么北疆哪里還輪得到胡虜肆虐?
檀石槐好歹也是鮮卑大汗,一代梟雄,在漁陽也有他的眼線,得知漁陽的發展勢頭,自然會為了鮮卑人以后的生存,將危機扼殺在萌芽之中。
更何況,漁陽大豐收,若是劫掠成功,千萬石糧草收入壺中,難道不是一件快事?
損人而利己,乃是梟雄所為也!
然而,檀石槐沒有料到沮陽之堅,到如今,都一直被郝暉阻攔,進不得半寸;更沒想到內部的裂痕。
鮮卑人口百萬,部族無數,各個部族首腦都是野心勃勃之輩。
檀石槐老了,活不了幾年。那么,這大汗之位該誰來坐呢?所有人都虎視眈眈。
外加檀石槐那不成器的兒子步度根,再有賈詡、陳群的陰謀詭計,將整個沮陽鮮卑大軍搞得是風雨飄搖。
鮮卑內部尚且如此,更何況烏桓、高句麗和扶余?
這三股勢力在幾十年間被檀石槐壓得喘不過氣,這時迫于檀石槐的威嚴不得不起兵,但是,他們沒有一個是真心的。他們恨不得鮮卑人大敗,甚至滅族,才能解心中之恨。
相比起來,這些人更親近大漢。因為大漢不會無緣無故的剝削、壓迫、攻打、劫掠他們。
所以,進攻磐奚的這一路二十萬聯軍,其中的齷齪,比起沮陽鮮卑軍更是復雜,更是嚴重。
郭嘉在密信之中將其中利害關系,仔仔細細的向劉淵陳述,并給出了計策。
這才是劉淵面對二十萬大軍而毫不擔心的緣由。
而事實,也卻如郭嘉所料。
南山北,聯軍大營。
槐頭、素利、彌加、闕機四人正在主營內商議。
槐頭、彌加和闕機俱都是膀大腰圓的壯漢,只有素利,干干瘦瘦的,看那面貌,似乎根本不是馬背上出生的人。然而,他不但是正宗的鮮卑大人,更是東部鮮卑最大的首領。
素利坐在主位上,清瘦狹長的臉上陰沉沉的,讓人滲得慌。
“大汗那邊仍舊沒有傳來攻破沮陽的消息,對此,你們怎么看?”
素利發問了,其余三人沉思一番,槐頭首先道:
“大人,那邊沒有傳來消息,只能說明沮陽仍舊把持在漢人手中。何況,大人不也是這樣希望的么?呵呵...”
看著槐頭別有意味的小臉,素利冷哼一聲,道:“別說你沒這樣想!”
槐頭臉上一僵,不再言語。
“大人,大汗十五萬精銳大軍,猛攻沮陽半月余,竟沒有絲毫進展,我看...”闕機猶豫片刻,道:“我看這次有點懸。”
“不錯,大汗活不了幾年就要歸西,大家都瞧著那個位子呢,嘿,想必沮陽大營里,勾心斗角比我們這邊還要厲害也說不定。”
彌加又道:“磐奚這邊,前些天漁陽軍大破厄洛斯野人,連野人的王者都被生擒了!而且,這場戰役還是正面交鋒,沒有半點水分,漢軍以兩萬兵力,大破野人十萬,其戰斗力,嘖嘖...”
“他們怎么說?”素利皺了皺眉頭,心里也在驚嘆漢軍的戰斗力。
“他們?”槐頭冷笑一聲道:“烏桓倒還好,與漁陽軍有大仇。但高句麗和扶余,都推推掩掩,不愿立即出兵。”
素利長嘆一聲,搖頭道:“他們恐怕希望我鮮卑盡數死絕才好,怎會真心幫助?如今磐奚的漁陽軍剛剛經過大戰,正是突襲的好時機,然而...”
“沒什么好然而的,”槐頭嘿嘿一笑,打斷了素利的話,道:“大人你還不是不想出兵?!”
“哼!”素利冷哼一聲,沒有答話。
闕機見兩人鬧得有些僵了,忙道:“既然內部意見不統一,便是硬要出兵也是惘然,還不如等待消息。”
“怎么說?”
彌加問道。
“等大汗攻破沮陽!”
在鮮卑四位大人商議之時,高句麗、扶余的大帳內,各自迎來了一位漢人。
高句麗大將樸蒼吉小心翼翼的將這位漢人引進內帳,又叫手下警戒,這才與來人說話。
“你是何人,竟不怕死,到了我高句麗大營?”
那人聞言也不答話,徑自坐下,自己倒了杯酒,面色悠然的品了起來,把個樸蒼吉弄得一愣一愣的。
“呵呵,我是誰,將軍無需知曉,只要知道我從磐奚而來即可。”
那人放下酒杯,笑道:“爾等聯軍的一切消息,都在我主公掌控之中,可笑爾等竟還想突襲,簡直不知所謂。”
口氣之凌厲,讓樸蒼吉心驚之余也惱怒萬分。
“不過,”那人口氣一轉,道:“我家主公大人大量,知曉爾等為檀石槐逼迫,故此遣我前來解救,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樸蒼吉心念百轉,很快就明白了漢人的意圖。
“你想從內部瓦解聯軍!”樸蒼吉大喝一聲:“難道你不怕我將你交給素利!”
“怕,怎么不怕?!”那人呵呵一笑,毫不在意道:“不過我相信,將軍是不會這么做的!”
樸蒼吉臉色一滯,沉默良久,才道:“你說吧,你家主公是什么意思?”
那人哈哈一笑,拍手道:“難怪軍師說將軍乃是俊杰,果然如此。”
那人站起身,走到樸蒼吉身前,輕聲道:“附耳過來。”
“將軍只需如此這般...我家主公定有厚禮!”
樸蒼吉聞言,遲疑道:“這樣不道義...”
“哼!”那人冷笑一聲:“戰場上哪有道義可言?否則你高句麗也不會被鮮卑人壓得抬不起頭了!”
樸蒼吉干笑兩聲,搓了搓手,道:“這個,漁陽侯爺的厚禮...”
“哼,我家侯爺乃是皇親國戚,怎會食言?爾等只要辦好了這件事,糧草、金銀不會少了分毫!爾等今晚就可派人去南山之南,取得定金。”
樸蒼吉聞言大喜,就要設宴招待漢使,卻被其推辭,接著便告辭而去。
高句麗如此,扶余那邊也是一般無二,同樣被漢使說動,同時,兩方將軍秘密會晤,并于天黑后派出了人手,前往南山之南取得了數十箱金銀!
山南劉淵大營。
典韋此時站在他身側,肉疼道:“少爺,百箱金銀啊,整整數萬金,就這樣給了那些個蠻子?”
劉淵抬起頭,呵呵一笑,道:“老典吶,你覺得少爺我的東西是這么好拿的么?”
“不是。”典韋道:“他們是敵人,少爺不殺他們就是大發善心了,又怎會白給金銀。”
“這就對了!”劉淵一拍手,道:“現在不過是暫時寄放在他們那里,到時候,嘿嘿,我要他們成倍的吐出來!”
典韋雖然不知道少爺要怎樣讓高句麗和扶余成倍吐出來,但他相信劉淵,便不再談論這個話題,話音一轉,卻轉到了關靖身上。
“少爺,那關靖對少爺有所不敬,不如...”典韋伸手在脖子上一抹,臉上狠辣之色一閃即逝。
“呵呵,”劉淵搖頭笑道:“關靖不過是一個小人物,無傷大雅。殺了他會讓叔父不快,徒惹煩惱,不妥不妥。”
“那怎么辦?”
“只要他不給我添麻煩即刻,否則...”
劉淵眼睛一瞇,殺機一閃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