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楚月牙笑瞇瞇的道，“瀎嵐，你放心，無論我對狄夜是哪一種感情，我從未幻想過會和他有什么未來。至于狄夜對你，那是你的事情，你的爭取和努力。”
言盡于此，楚月牙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至于瀎嵐要怎么做——是勇往直前還是就此放棄，那就是瀎嵐的問題了，他們對龍爺發了什么誓，跟她都沒有什么關系，是啊，不管她對狄夜的感情如何，她都不會幻想和他有什么未來。
所以，還要浪費什么功夫去想呢，反正結果都是那樣，想得多，也只是庸人自擾罷了，還不如不要想了。
“我是不是一個很花心的人呢？到處拈花惹草，是不是這個詞，也可以用在我身上？”見瀎嵐沒有說話，楚月牙又輕聲開口了，很自嘲的道，“還很笨，都不能分辨出自己的感情來。”
“人在局中吧。”瀎嵐倒是很好心的安慰了楚月牙，“有句話不是當局者迷嗎？雖然和你相處不多，不過感覺，你應該是個性情中人吧，對人有情對你這樣的人不是很稀松平常的么？你說你分辨不出自己的感情，剛剛聽你一番話，你分辨得很清楚啊，至少你知道和……誰也不可能有結果。”
這個“誰”單指狄夜而已，楚月牙懂，嘆口氣：“結果？我覺得我跟誰都不可能有結果的。我很害怕和別人在一起，我缺乏一種信任感。如果他們中的隨便哪一個是莊稼漢就好了，也許我的信任還會多一些吧。”
“你倒是個奇怪的人。”瀎嵐輕笑道，“沒想到你會怕和有權有勢的人在一起，多少人希望自己的夫君有本事，一方富賈或者權傾朝野，你居然向往著莊稼漢，若狄夜聽到了一定會跌掉下巴的。”
“是啊，樸實，省事兒不是？不過你說得很對，我是性情中人，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楚月牙釋然的笑道，將這一切說出來，像是從心中卸去了一塊大石頭一般，心情開朗了許多，“一切都順其自然，不強求，感情這東西，真是個復雜的玩意兒，我想我這一輩子都弄不明白的，索性順其自然吧。”
“走一步，看一步么……”瀎嵐輕聲重復著，“順親自然……”
“果然與人聊天能夠將打開自己的心結呢，之前一個讓人悶在心中想不通的問題，現在說出來便是豁然開朗了。”楚月牙沒等瀎嵐說話，便又帶著輕松的笑容道，“謝謝你聽我說這么多，不管你的出發點是什么，我都覺得不虛和你聊了這么久了，至少讓我想明白了一個問題。”
“是么？”瀎嵐帶著淡淡的笑意道。
兩人并排躺在床上，都沒有說話，心中依舊還是想著各自的問題，不過楚月牙豁然開朗了，只是瀎嵐還是在糾結的狀態吧，聽著她那輕微的嘆息聲就能感受得到。
“你若有什么不快。你也說出來吧。”楚月牙開口道，帶著幾分小心，畢竟瀎嵐不像是那么容易對人敞開心扉的人，“今晚我們兩人對彼此說的話，就只在此時而已，睡一覺，忘得干干凈凈可好？”
“呵，倒是個不錯的主意。”瀎嵐不置可否的說了這么一句，還是帶著很多的防備的，也沒有接著說下去。
“若是你不愿意說也就罷了，我也沒有打探你的意思。”楚月牙翻了個身，連著她和瀎嵐的鏈子，被晃得很叮當響，“反正，你想從我這里知道的，已經知道了不是？”
瀎嵐想知道她對狄夜的感情而已，她已經毫無保留的告訴她了。
“你對狄夜無情又如何？他對你有情。”瀎嵐用低低的帶著幾分傷痛的聲音道，“我并不是多想要和狄夜在一起，我只是害怕……”
“怕……什么？”楚月牙好奇的輕聲問道，瀎嵐這樣的人會怕什么呢？怕狄夜越陷越深，無法自拔么，楚月牙自認為自己沒有那么大的魅力。
“怕龍爺……”瀎嵐欲言又止，只說了這三個字，便掐斷了話頭，“罷了，不說這些，這些是你不該知道的事情。”
“希望狄夜……一切都好吧。”楚月牙也只是說了這么一句，龍爺到底會怎么對待狄夜呢，今天狄夜在院子中那般對待她又是為了什么呢，還有剛剛瀎嵐說了一半的話中又是什么意思，罷了，不該她管，遂扯了其他的話題，“鐵蛋他們怎么樣了？你和狄夜都走了，誰來照顧他們？”
“落日。”
“落日？那你真的就是……滅世了？”楚月牙好奇的道，“那時候跟著韓放從云羅閣帶我出去，去解決孟顯庭事情的……真的就是你和你的同伴？”
“對。”瀎嵐利落的答道。
“完全沒有看出來你是一個女子。”楚月牙搖頭驚嘆，接著笑了，“不對我隱瞞你們情報點的身份了？”
“你都知道了，有什么好隱瞞的。”瀎嵐輕笑道，“那時候我也沒有想到還會和你如此接觸呢？以為只是照個面而已。不過，我卻知道你一定會得罪陸泠，陸泠也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人生有太多的事情無法預料了。”楚月牙接口道，又翻身，恢復成了平躺的姿勢，“就像我根本沒想到現在可以和你以這個姿勢聊天談心一般，我以為今晚那看到那一幕……你會對我……”
“不會，其實我同你一樣，根本就不幻想和他有什么未來，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罷了。”瀎嵐低聲道，“其實，我好想我能跟小舞一樣，沒有任何感情，于是什么都無所謂了。”
“有感情，代表你還活著。”楚月牙很有哲理的安慰著，聲音也很低，“若是沒有感情的話，跟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差別呢？還有那些孩子們，你沒有感情，他們豈不是會過得很凄慘？”
“被你一說，好像我該繼續這樣下去？”瀎嵐笑著道，“可是這樣我會很危險的你知道嗎？老爺子是不會容許我們有感情的，若是有的話……結果總之不好，比如畢鳶和小師妹，就被老爺子拋棄了。”
不能有感情么……那么狄夜今日的表現，對她的無禮，就是為了表示他只是玩玩她而已，這龍爺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他不是寵著疼著這些孩子們的么？或者他也只是需要工具而已。
“楚月牙，我幫我一個忙。”瀎嵐突然開口道，聲音更低了，“算是我欠你一個人情，求你。”
“你別說這么嚴重，你這么說，會讓我覺得我無法勝任的。”雖然聊天交心了，可是楚月牙也不可能覺得真的和瀎嵐建立了什么“基情”，“你先說說，你想讓我幫你做什么？”
“不是幫我，是幫狄夜。”瀎嵐輕聲道。
“你先說。”楚月牙輕聲道，“你說了若是我做不到的話，也沒有什么用，你說出來，我們商量商量。”
“嗯。”瀎嵐點點頭，繼續保持者極為細小的聲音，只有楚月牙能聽得到的聲音，“原本我就是想和你商量的，不管你愛不愛狄夜，至少看到他對你有情的份上，幫幫他。”
“你先說……”楚月牙頗有些滿頭黑線的感覺，她都不說，她如何能夠幫到她呢？不過瀎嵐看起來，似乎很鄭重的樣子，也許這件事情，真的有些棘手吧，讓瀎嵐都向她這個情敵伸手了。
“我想你讓狄夜死心，這是幫你，也是幫狄夜。”瀎嵐輕聲道，“若是老爺子察覺到狄夜對你的感情之后，會對你對狄夜做什么，誰也猜不到。所以，趁著老爺子還沒有徹底認為狄夜對你不可自拔的時候，先讓狄夜死心。”
好像狄夜也在做這件事情？想必狄夜也是有所察覺的，楚月牙只是想沒有說出來，輕聲道：“為什么……你們這么害怕老爺子知道你們動情什么的呢？這里又不是天庭……”
“老爺子說過，我們不得違背他，你不了解老爺子。”瀎嵐輕聲道，“而且……狄夜身上有一個秘密，是狄夜都不知道的秘密，而我卻隱隱約約記得一點點。你……是第一個聽到這件事情的人。”
“我該表示很榮幸么？”楚月牙苦笑著道，“在你的規矩里，不是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慘么？”
“不是我們的規矩，是老爺子的規矩。”瀎嵐道，反問楚月牙，“你覺得我是那種冷酷無情的人么？我只是……拼命隱藏自己的感情罷了。”
其實也是的，瀎嵐對那些小孩子無微不至的關心來看，她就不是一個無情的人，若真是無情，不會有那么多小孩子肯那么親密叫她為娘，也許在那些小孩子面前是她唯一能夠真正展示自己的時候吧。
“說主題吧，至于信不信，我自己會判斷，而做不做，我也自己會思量。”楚月牙如此答道，“你對我所說的話，我也不會告訴任何人的，其實我也沒有什么可以傾訴的對象，是不是？”
“嗯，我比狄夜年長幾歲，我五歲的時候，跟著老爺子在外面殺人。”瀎嵐輕聲道，沒有什么感情，“不要驚訝，老爺子都是從三歲開始就將我們帶去見識血腥。”
“還真是……很鐵血啊。”楚月牙輕聲道，果然龍爺不是什么好東西，那噬髓散，她沒有下錯。
“我的記性很好，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優點，我記得那天老爺子說報仇。”瀎嵐回憶著，那聲音簡直就跟蚊蠅一般，楚月牙要集中全副精神才能聽得到，“報仇的對象是卻是一個女子，一樣樣貌平平的女子，他殺了那個女子，奪走了她懷中兩歲的孩子，甚至給這個孩子喝下了忘魂水。”
“忘魂水？”
“是老爺子獨有的東西，能讓人失去記憶。”瀎嵐解釋道，“這個孩子，我想你應該猜得到是誰，就是狄夜。”
“兩歲的孩子……其實什么也不記得吧。”楚月牙琢磨著，同樣是極為小聲的說著話，“而且……龍爺不是報仇么？為什么只是留下了這個孩子呢？難道……他還要利用這個孩子？”
楚月牙絕對不會往龍爺善心大發，所以收養了這個孩子上面去想，經過這幾日的接觸，還有瀎嵐和狄夜的表現，楚月牙對龍爺的態度已經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了。
不就是披著人皮的狼么。
“更重要的是，我還記得那時候龍爺的一句話，他說，‘留著這個孩子，到時候讓他痛苦萬分’。”瀎嵐繼續道，聲音有些顫抖，似乎當時龍爺給她留下的印象太恐怖了，“那個‘他’是誰，我不知道，但是狄夜對龍爺來說，就是一個很重要的利用工具而已，也許之前一直沒有怎么發揮作用，但是，現在龍爺內傷好了，說不定他就要利用狄夜做什么事了。”
楚月牙咬著嘴唇，沒有搭腔，她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同情狄夜，微微有些心疼，只是，她能做什么呢？她能怎么做才能幫到狄夜。而且，剛剛瀎嵐說，叫她讓狄夜死心，這和這些事情又有什么關系？
“后來，龍爺將狄夜帶回來，喂下了忘魂水之后，便交他武功，在所有年紀相仿的孤兒中，他就對狄夜最好，簡直比自己的寶貝兒子還要好，再后來，就發生了龍爺被偷襲的事情。”瀎嵐簡單的將后面的事情補充了一下，“狄夜從小都是跟著龍爺睡一個屋的，感情簡直深厚得不得了，比一般的父子都好。而且，具體龍爺給狄夜灌輸了什么思想，也是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可是……讓狄夜對我死心，和這些事情有什么聯系呢？”楚月牙輕聲問道，“我不明白。”
“因為我從印兒那里得知，龍爺似乎有心將你留在狄夜身邊，我怕龍爺是想將你培養成為狄夜的另外一個把柄。龍爺現在知道狄夜對你有意，但是他大概卻還沒有弄清楚，狄夜對你的意有多深。”瀎嵐輕聲道，“我只是怕龍爺知道之后，將你……這樣狄夜就算是想逃都不成了——若沒有你，按照狄夜的功夫，龍爺要抓他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明白了。”楚月牙點點頭，“雖然你的解釋有些牽強，可是我還是愿意盡力讓狄夜死心的。”
瀎嵐絕對還有話沒說完，楚月牙想著，但是看樣子瀎嵐似乎也不會說了，就當做她的一點點的私心好了。
讓狄夜死心么，她是愿意做這件事情的，而且，借此，她還可以稍微達到以下自己的目的，為她自己和韓放謀劃一下，營造出一個雙贏的局面，才會皆大歡喜嘛。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了。”瀎嵐輕聲道，“這是我最大的秘密都告訴你了，希望你看在那一年多的日子，幫幫狄夜。”
“嗯，我會做的。”楚月牙點點頭道，“對了，你可有什么想法沒有？你覺得狄夜如何才能死心？”
“這……我并非個中高手，我不懂得如何叫一個男子死心。”瀎嵐倒是很直率的說了這一點，“你有什么辦法么？”
“唔……現在我這種狀態很難有什么好辦法……”楚月牙輕聲道，蹙著眉頭，擺出很為難的姿態，“而且狄夜沒有親口說過他喜歡我，他對待我的態度，就跟對待玩具沒有兩樣的，我很難發揮啊……啊，對了，可以利用韓放。”
“利用韓放？”
“對，你看到我和狄夜親近的時候，是不是有心灰意冷死心的感覺？”楚月牙循循善誘的道，“如果我對韓放親近，你說狄夜會不會產生跟你一樣的感覺呢？若是我和韓放特別特別親近，比如親親小嘴兒什么的，你說狄夜會有什么反應呢？他還會對我這樣和別人黏糊的女人有幻想么？”
“這倒是可有一試。”瀎嵐若有所思的道，“不過恐怕要委屈你和韓放親密了……”
“我和韓放本來就親密過，不存在什么問題的。”楚月牙大義凜然的道，隨即又道，“只是我若要和韓放親密的話，似乎不太方便呢……”
“這個交給我就好了。”瀎嵐道，“我會找機會的。”
“嗯。”楚月牙點點頭，“嗯”了一聲。
之后，兩人便沒有再說別的了，楚月牙思緒已經恢復了平靜，聊一聊，心情通透啊，其他的事情都先放一放，等她睡飽了覺，有精力了，再來處理這些麻煩的事情吧。
與此同時，在龍爺的屋中，狄夜乖乖的站在龍爺的身邊，桌上放著那些凝血蘭什么的小紙包，還有一個小瓶子，正是今日狄夜從楚月牙身上搜出來的東西，盡數在這桌上了。
“就這些？”龍爺已經挨個兒的看過了這幾樣東西，微笑著道，“這個女子小花樣還不少嘛，也難怪你會看上她。”
“老爺子，你又拿我尋開心不是？”狄夜嬉皮笑臉，沒個正經模樣的道，“她對我而言，就是棋子而已，頂多還是個好玩的玩具。”
“是么？開始我還以為你看上她了呢，不過今日看到你在院中將她撲倒的模樣，想必你不會太認真。”龍爺慢條斯理的道，狄夜他了解，若是他真心喜歡某個女子，一定不會輕薄對方的，“這一回倒是我揣度錯了？”
“其實也不是，我也迷茫過。”狄夜理所當然的道，“畢竟一起相處了這么久嘛，不過后來看到她對韓放的態度，我還有什么好說的呢？得不到的東西，那就毀了吧。”
“哈哈，不愧是我的弟子。”龍爺哈哈笑了兩聲，接著才道，“夜兒，你沒能解開碧滴的秘密，還真是一個遺憾。日后，你可得看好楚月牙了，一定要將這個秘密查探出來。”
“是。”狄夜恭敬的道，低著頭鞠躬，“一定不會辜負龍爺的希望的。”
“夜兒啊，我是最疼你的，將來還要靠著你做大事情呢。”龍爺有些出神的望著桌上的東西，“很大的事情……讓我痛快的事情……”
他沒有看到埋著頭的狄夜的表情，都是陰霾。
又是五日，轉眼便過，瀎嵐在此期間一直在為楚月牙尋找機會，制造她和韓放單獨相處并且還能讓狄夜碰巧看到的機會。
只是這種機會實在太難得了，若是沒有理由的話，楚月牙和瀎嵐必須捆綁在一起，不得分離，分開的距離也不超過一丈——這還是經過瀎嵐努力才有的，說給楚月牙一個方便的機會，反正鏈子在一起，楚月牙怎么也跑不掉的。
而韓放則是被小舞整日的監視著，狄夜也時不時的出現，因為小舞還要負責伺候龍爺，有些忙不過了。目前，韓放已經可以下地行走了，只是據說精神狀態不好，不言不語，苦大仇深的模樣。
第五日的時候，終于讓瀎嵐找到了機會——小舞去伺候龍爺去了，龍爺在前院和孤兒們建立良好的感情，小舞跟隨；看守韓放的則是狄夜，瀎嵐找了一個借口將狄夜支開一小會，然后讓楚月牙去見韓放。
據說，狄夜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會回來，她也沒有解開和楚月牙連在一起的鏈子，只是讓楚月牙進了韓放的屋子，她在屋外守著，然后狄夜回來，就可以和她一起看屋中楚月牙和韓放的表演了。
“韓放，你還好吧？”好久沒見到韓放，楚月牙看著背對著她，坐在桌子前面的韓飯，心中一酸，走了過去，“身體恢復得如何了？傷勢如何？還痛么？需要再來些丹藥么？”
韓放沒有說話，也沒有轉身來看楚月牙，就像是木偶人一般，這樣的迎接態度，完全出乎楚月牙的預料之外，韓放對她從來都是熱情似火，為什么……現在這般不理不看呢？
“韓放，你怎么了？”楚月牙走前了一步，有些遲疑的問道，難道龍爺也對韓放做了什么手腳么？那么她的計劃該怎么辦？為什么韓放會變成這樣，“韓放，你說話，不要這樣子？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