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未洗澡的王雨荷,難得清爽了一次,可這才過了半天,就又恢復到起先那蓬頭垢面,滿身污漬的乞丐婆模樣。
應該說比之前更甚
濃到刺鼻的血腥味,全身的血污,粗一看去,模樣甚是恐怖。
那原本全身上下唯一的亮點,一雙清澈、靈氣十足的眼睛,也好似剛剛哭過一般,滿眼通紅,不過此時正燃燒著憤怒,死死盯著羅紅梅,好似要將她生吞活剝一般。
深吸幾口氣,待得心情稍稍平靜下來,王雨荷狠狠的推開羅紅梅,扯住劉煒,道:“劉煒大哥,我帶你去看個地方”
本想馬上走人的劉煒,看到王雨荷硬要堅持,不得已之下,只能順了她意。
身后,被王雨荷推倒在地上的羅紅梅,和屋內眾人對視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片死灰,沒有阻止,只是默默的爬起來,緩緩跟在了劉煒后面。
地停車場的一角,陰暗,寒冷,在空間如此有限的條件下,這里竟然好似被遺忘了一般,漆黑,沒有一人靠近。
陰風陣陣,寒氣逼人,在這地下停車場內,這一小片地方就宛如禁地,時不時的,好似還能隱隱聽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厲鬼尖嘯。
站在這個小角落里,王雨荷滿眼通紅,一個能在末世里堅持下來的姑娘,此刻竟怒極而泣,哭出聲來。
“劉煒大哥,你知道,他們剛才給我們吃的是什么嗎?”
王雨荷無助的抽泣著,緊緊挨在劉煒身邊,此刻的劉煒,就是他唯一的依靠。
劉煒神情平靜,似乎并不奇怪王雨荷為什么會問這問題,點頭道:“知道”
“呃?”似乎沒有料到劉煒會如此回答,王雨荷怔了怔,一時間竟忘記的了哭泣。
劉煒回頭看了一眼緊隨而至的羅紅梅,淡淡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應該是——人肉對吧”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羅紅梅滿臉死灰,似乎想起了劉煒從始至終,并未動一下筷子。
點燃一盞油燈,隨著燈芯上的火焰,搖搖晃晃,漸顯明亮,這一小方空間,在劉煒的視線內漸漸清晰了起來。
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座高達數米的白骨山,森森白骨攝人心魄,幽幽的白色,白色中那一縷縷血紅,讓人不禁毛骨悚然。
更讓人膽寒的是,組成白骨山的骸骨,無一列外,全部是人類的骨骸。
見到這一副地獄般的場景,王雨荷雙手捂著小嘴,滿眼憤慨,胃部更是不爭氣的一陣翻涌,似乎隨時會嘔吐出來。
想想也是,就算心里早有準備,可當真正確認剛剛吃的的確是人肉時,換做誰,胃部總是不會太舒服的。
劉煒依然是一臉淡然
不是劉煒冷血,而是這一切早就在他的預料中。
殊不知,劉煒也在南方生活過,在那段地獄般的日子中,整個防空洞內,真正活下來的又有幾人,極度缺乏食物的情況下,只要能活下來,又有誰會在乎?
人吃人,聽上去似乎是一件匪夷所思,在和平年代,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誰要做了,那就是滅絕人性,喪盡天良。
可在末世里,如果你還抱著這種觀念,那就大錯特錯了
望著眼前這個嫵媚的女人,劉煒一臉淡然,道:“如果我猜的沒錯,這里應該并沒有什么所謂的超市倉庫吧?你嘴中所說的食物……”
劉煒指了指面前的白骨山,下面的話并不需要說出來。
羅紅梅慘然一笑,搖了搖頭,復又點了點頭,道:
“工地上儲存了一些食物。”
“油燈用的油?”
“是用人肉榨出的脂肪來點的……”
“血液?”
“被我們儲存起來,用來解渴……”
一切就和劉煒預料中的一樣,從進入這個地下停車場開始,他就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詭異,此時卻是都弄清楚了。
王雨荷一臉厭惡的盯著羅紅梅,憤怒的罵道:“你這個女魔鬼你們就是一群畜牲”
劉煒本想阻止王雨荷繼續罵下去。
“他們才是畜牲,他們才是魔鬼……”羅紅梅卻好似突然受到了刺激,狀似瘋癲的指著那座白骨山,撕心裂肺的嚎叫著。
幾名緊隨著羅紅梅過來的幸存者急忙抱住她,死死將她按在地上。
滿臉的悲泣,淚水止不住的滑落。
“我不是……我不是……”
被按在地上的羅紅梅,嘴里兀自不停的低聲自語著。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王雨荷一時間怔在了當場。
“你們是壞人”就在這時,附近響其了一道稚嫩的女孩聲,緊接著,一道黑影自黑暗中飛出,砸在王雨荷身上。
“你們是壞人……”
“不許你們欺負羅姐姐……”
一道道稚嫩的聲音此起彼伏,一道道黑影自黑暗中飛出。
并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就有人急忙趕了過來,捂住那些小孩的嘴,將他們擋在身后。
可他們卻依舊從后面探出小腦袋,憤怒的盯著王雨荷和劉煒。
望著這些突然出現的小孩子,王雨荷站在那,顯得有點手足無措。
有一天,毀滅之星突然降臨了地球。
在南方,一個幾乎在地圖上找不到的小村子里,幸存的村民們幸運的找到了一個安全的避難所——一個尚未竣工的地下停車場。
在大家的努力下,很快將這里修建得有如鐵堡一般。
村民們是樸實的,是善良的。
在等待政府救助的過程中,為了節約有限的食物,老人們情愿餓死,也要把食物讓給下一代。
男人們自告奮勇的出去尋找食物,有的回來了,有的卻是一去不復返。
漸漸的,男人越來越少,但女人和小孩們卻是勉強的活了下來,也許,她們能等到政府救助的那一天吧
可有一天,外面來了一大批幸存者。
好心的村民們收留了他們。
有限的食物,突然增加的人口,矛盾很快爆發了。
后來的幸存者們,年輕力壯,而這個村子里原有的幸存者,強壯的早就出去尋找食物了,留下的全都是一些婦孺或小孩。
后來的幸存者們勝利了,他們鳩占鵲巢,將這個村里幸存下來的村民們圈養了起來。
肆意,予取予奪,到后面食物吃完時,更是淪落到以人肉為食。
村民們絕望了。
直到有一天,羅紅梅來到了這個小基地。
幾番試探,幾番打聽,她弄清楚了這個小基地所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始末。
在身具幻象異能的羅紅梅幫助下,被圈養起來的村民們,將這些后來的幸存者們趕了出去。
過程中自是死了不少人。
受這些后來者的啟發,在極度缺乏食物的情況下,為了能夠活下去,這些死去人的尸體,則成了村民們不得不接受的食物。
漸漸的習以為常,就連那些曾經被埋下土的,餓死的老人,也被重新挖了出來。
隨著一個中年女人的解釋,劉煒和王雨荷漸漸知曉了事情的始末。
地上狀若瘋癲的羅紅梅逐漸平靜了下來,方才被劉煒破去異能,其就已經受傷頗重,此后更是連番受到刺激。
心力憔悴之下,已經沉沉的睡去。
豐滿的身軀卷曲在地上,緊閉的一對鳳眼兀自流淌著眼淚,咬破的嘴唇溢出絲絲鮮血,無助,凄美。
對這中年女人的解釋,劉煒并不覺得奇怪,末世里,這樣那樣的故事,隨處都在發生。
王雨荷卻依舊有點不太相信,道:“那今天你們給我們吃的那個嬰兒又怎么解釋?”
原來,王雨荷方才從廚房出來后,從遇到的那個女人口中得知,羅紅梅用來款待劉煒和她的,竟然是一個剛剛滿月的嬰兒。
“那個女人就是后來那一批幸存者中的一個,在他們被我們趕出去時,并不是所有人都被他們帶走了”中年女人滿臉平靜。
看到王雨荷滿臉疑惑,好似沒聽懂,劉煒替她問道:“所以,就像當初他們圈養你們一樣,你們也將他們給圈養了起來?”
中年女人理所當然道:“當然他們可以吃我們,我們當然也可以吃他們”
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再善良的人,真被逼到了絕境時,也會露出獠牙。
“我們走吧”
孰對孰錯,劉煒沒有權利的決斷,他也不想去決斷,這樣的事情,在末世里實在太多。
招呼了一聲王雨荷,劉煒牽過阿蘭朵,擠開人群,往唯一通往外面的電梯口走去。
王雨荷復雜的望了周圍一眼,一時間不知該做何感想,只能一甩頭,小跑著追上劉煒。
“劉偉大哥……”
身后突然傳來一道呼喊。
方才暈厥了過去的羅紅梅,不知道何時已經清醒了過來。
直到剛才還一副女強人模樣的女人,此時顫顫巍巍的倚著角落的墻壁,遙望著劉煒,眼中充滿了哀求。
“我求求你了”
羅紅梅雙膝猛的彎曲,重重的跪在地上。
“求求您了”
等到劉煒回頭時,那些站在周圍,密密麻麻的圍觀者,已經一個不落,跪倒了一大片。
就連那些眼中兀自有怒意的小孩,也在周圍大人的強制之下,很是不服氣的跪了下來。
他們所求為何,劉煒當然清楚。
就食物和水來說,這個小基地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