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官場中人，哪可能輕易答應別人條件。
即使答應了，也不等于真正就會去實行。
所以，別看包三娘和圖僖煞有介事地商議了許久，兩人實際都沒有太當真。因為這種事情靠商議是不可能得來好結果的，得靠實力，靠對方不敢反悔的實力。
例如萬大戶手中握著的大世子圖仂性命同樣等于一種實力。
只要大世子圖仂不死，圖僖就不敢輕易違約。
所以沒談一會，圖僖就說道：“三娘，你看我們暫時也不可能立即談出什么結果，不如還是找個地方一起喝一杯，然后再慢慢談吧”
“找個地方喝一杯？三世子就不怕被人認出我們身份，等到育王爺來到申州后，稟報給育王爺知道。”
被人認出身份？
雖然不知包三娘三人是否輕易會被人認出身份，但圖僖也知道這是包三娘在“提醒”自己，今天與會的人實在太多了。
可圖僖雖然不可能告訴包三娘這是自己用來提高英旗軍忠誠度的一種手段，但也是一臉淡然道：“三娘客氣了，本世子絕對相信我們英旗軍將官的忠誠。”
“什么，你這小娘居然敢懷疑我們對三世子的忠誠，你到底配不配做萬大戶的使者，憑什么做萬大戶的使者。”
雖然在包三娘與圖僖商議時，趙牛兒就找到旁邊一名曾做過江湖人士的校尉打聽了一下包三娘的事跡，可即便如此，趙牛兒還是很難相信包三娘竟然能代表萬大戶來與三世子圖僖商議合作事宜。
因為在男尊女卑的古代社會中，不僅女人不可信，慣于使用毒物的人在江湖中也不可信。
何況派個女人來商議合作，這還有輕視三世子圖僖的嫌疑，而且包三娘先前的語氣中也隱隱透露出了這種態度。
所以仗著自己容貌有著極大欺騙性，趙牛兒就站起來粗聲粗氣的大吼了一聲。
而如果是其他人在這時“挑釁”包三娘，圖僖肯定會不滿，也會讓人試著阻止一下。但看到竟是“粗中有細”的趙牛兒在找包三娘麻煩時，圖僖也不再說話了，更想看看趙牛兒的本事，或者說是看看包三娘會如何應對趙牛兒的挑釁。
可包三娘的雙眉一挑，卻是不著邊際的說道：“憑什么？你就只敢在妾身面前說一句憑什么，難道你還敢在大明公主面前說憑什么嗎？”
大明公主？
突然聽到包三娘提起大明公主，不僅趙牛兒，甚至宋陽、李民等人都有些發懵。
因為他們這種層次哪能接觸到大明公主？不知包三娘為什么會說起大明公主，眾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更不知包三娘這是在說些什么。
可其他人不明白包三娘的話中含義，身為育王三世子的圖僖又怎可能不知道大明公主在朝中代表著什么。
所以，不管這是包三娘在指責趙牛兒輕視女子，還是自詡在萬家莊中擁有與大明公主一樣的影響力，圖僖的臉色還是微微一凝道：“難道三娘曾在江湖上與大明公主相遇過。”
“沒有，不過妾身曾與易少師在興城縣有過一夕之緣。”
一夕之緣？
圖僖只聽說過一日之緣、一夕之歡，可從沒聽說過什么一夕之緣。
難道包三娘是在暗示自己是易嬴的女人？至少曾做過易嬴的女人？換一個女人，圖僖或許不會相信，但一看包三娘既妖且媚的相貌，圖僖就知道她是個浪女。
而且以萬大戶與易嬴在興城縣時的糾葛，包三娘能與易嬴見面也不奇怪。
不過聽到包三娘話語，原本就站在那里的趙牛兒就嚷起來道：“一夕之歡？別開玩笑了，就憑你那破模樣，也想得到易少師青睞？”
反復被趙牛兒挑釁，包三娘也有些不滿起來。
尤其趙牛兒竟敢對自己相貌挑刺，這也是包三娘尤其不能容忍的事。
可趙牛兒為什么要挑釁包三娘？
不是因為趙牛兒有多討厭包三娘，而是三世子圖僖既然怎么都要在最后與萬大戶分手，所以雙方根本就沒必要建立什么友誼合作關系，而只需要建立敵性合作關系即可。
既然趙牛兒前面已經挑釁過包三娘一次，那就不如干脆將包三娘的敵意全集中到自己身上，也免得包三娘再去打其他人的主意。
當然，這只是一方面的考慮。
另一方面考慮就是，既然三世子圖僖遲早都要與萬大戶分手，那作為一個堅決與包三娘，乃至與萬大戶一系站在對立面的代表，那等到雙方分手時，趙牛兒肯定會得到三世子圖僖的重用。
所以考慮到眾多事情，趙牛兒自然不在乎繼續挑釁包三娘。
而在不滿中，包三娘卻笑意連連道：“是嗎？可你又有資格說種蠢話嗎？”
“誰敢說某沒有資格”
無知者無畏，何況趙牛兒還頂著一個禿頭的粗漢模樣，不僅看起來就不像個真正精明的人，真正精明的人也不可能在三世子圖僖面前肆意插話。
所以一看趙牛兒只是場中英旗軍將官最低一級的校尉時，包三娘也不會對他太重視，甚至還有可能輕敵。
可趙牛兒的想法固然很好，但隨著趙牛兒一步踏出，準備用行動繼續折損包三娘面子時，只是瞬間，趙牛兒的雙眼就兀然一黑，然后整個身體就推金山、倒玉柱般的轟然倒下了。
“撲通”一聲。
隨著趙牛兒的身體重重摔倒在地，眾人頓時一片嘩然。
因為即便沒什么證據，眾人也可想像出這事肯定與包三娘有什么關系，畢竟包三娘最擅長的就是各種。
甚至一直忍著沒有說話，只讓圖僖，乃至趙牛兒去應付包三娘的李民也勃然變色道：“包三娘，你這是什么意思。”
“咯咯，什么意思？難道李民弟弟真認為姐姐該任由這樣的蠢貨折辱嗎？真是這樣，那姐姐可就要太傷心了。”
李民弟弟？
雖然眾人對趙牛兒的身體突然栽倒都有些驚恐和憤怒，但突然聽到包三娘再次稱呼李民弟弟，眾人還是一臉愕然，并隱隱有些奇怪之色。
因為，包三娘第一次稱呼李民弟弟還可說是在戲弄李民，但第二次稱呼李民弟弟，那不得不說肯定是另有原因了。
但李民為什么會被稱為地煞，不是因為他的武藝有多充滿煞氣，而是人長得相當煞氣。甚至除了煞氣外，基本看不出什么別的表情。
所以面對包三娘的嬌嗔，面對眾人眼中的奇怪之色，李民仍舊是煞氣十足道：“包三娘，你別在這里混淆視聽，你還不將趙校尉的解開，不然別怪我等不放過你。”
圖僖為什么要將英旗軍的所有校尉以上將官全都叫來世子府，一是要以此堅定他們的忠誠，二就是也想給包三娘等人施加一些壓力。
畢竟人多勢眾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圖僖也想以此在談判中占領一些先機。
因此聽到李民威脅時，那些英旗軍將官也都一個個跟著鼓喝起來。
“就是，妖女你還不將趙校尉救醒，不然我等絕不會放過你……”
“……包三娘，你不要惹起了眾怒，不然誰都救不了你。”
“這里是申州城，可不是你們萬家莊……”
可即便如此，面對眾怒，包三娘仍是一臉笑意道：“怎么，你們認為人多勢眾就管用嗎？你們這也太小看三娘了吧”
“啪”一聲。
說話間包三娘就甩了一個響指，然后就在圖僖和宋陽面前，正廳中的李民等人突然都栽倒在了椅子上，甚至由于有些人的坐姿不對，身體還直接滾倒在地面上。
例如胡知恩就是如此。
而包三娘是什么時候進入正廳的，那是在英旗軍所有人都坐好后才進入的正廳，甚至她都不可能知道圖僖臨時在正廳見客的決定。
所以在不可能預先布置的狀況下，包三娘一下就放倒所有人，只留下圖僖、宋陽和孫不二、萬閑幾人的事也驚呆了四人。
因為他們即便已知道包三娘是以使用聞名，但也想不出她為什么能迷到一屋子人，卻獨獨又能讓四人免于迷倒。
而面對這種狀況，即便圖僖已經心亂如麻，卻也有些不好開口了。
因為不管圖僖現在說些什么，很可能都會被包三娘借題發揮。
所以代替圖僖，宋陽就眉頭緊皺道：“三娘，你這是為何？要不就由宋某代替他們向三娘你道歉，或者三娘想要三世子……”
“宋會首這么著急干什么。”
打斷宋陽話語，包三娘卻依舊一臉媚笑道：“三娘可沒說要對李將軍他們不利，或者說是要挾三世子什么。只是想向三世子表示一下，妾身憑什么代表萬老爺與三世子商談合作事宜，還有萬老爺憑什么能與三世子商談合作事宜而已。”
“三娘言重了，本世子可沒懷疑過三娘的本事，還請三娘高抬貴手，先將李將軍他們救醒再說。”
“……救醒他們？三世子打算先救醒誰？”
先救醒誰？
隨著包三娘輕描淡寫的話語，圖僖心中頓時一緊。
因為包三娘這即便不是一種挑撥，但包三娘如果不愿意一次救醒所有人，那所謂先救醒誰同樣也會成為大問題。
可在留意到圖僖表情變化時，包三娘卻又淡笑一下道：“三世子不用緊張，三娘可沒有故意在英旗軍中制造紛爭的興趣，只是三娘想讓三世子繼續看看三娘的本事。即便三娘坐在椅子上，同樣可以想救醒誰就能救醒誰。”
想救醒誰就能救醒誰？
沒想到這才是包三娘的真正目的，沒想到包三娘的下藥本事竟已達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不僅圖僖、宋陽的臉色全變了。甚至孫不二臉上也露出了一臉敬服的表情，只有萬閑才在那里沒心沒肺的興奮著。
而即便是這樣，圖僖仍舊不方便回答包三娘。
所以依舊是宋陽說道：“那不如就由坐在最后面的小孩開始吧這樣也能讓三娘多顯一下本事。”
“宋會首還真體貼。”
隨著宋陽真的開始指名，看著躺在地上的胡知恩臉上竟不是其他人暈過去時一樣的憤怒表情，而是一種好奇的躍躍欲試時，雖然不知胡知恩為什么會這樣，包三娘還是可以看出胡知恩的年齡極為幼小。
微微一笑，包三娘也就再次在手中打了一個響指。
“啪”一聲。
雖然沒人能聽出包三娘的響指聲有什么不同，但在包三娘的響指過后，原本躺在地上的胡知恩就迅速睜開了雙眼。
而在睜開雙眼后，胡知恩雖然立即就翻身坐起，但卻并沒有急著多說什么，而是先轉臉看了看倒在正廳中的幾十名英旗軍校尉以上將官后，臉上這才微微露出一種果然如此的信服表情。
接著胡知恩才在地上向圖僖跪著拜倒道：“三世子恕罪，屬下給三世子丟臉了，”
“胡校尉不必如此，此事與胡校尉無關，乃是本世子太過小看三娘和萬大戶的能耐了。”
“屬下謝過三世子大恩，還望三娘救醒屬下的同僚。”
隨著圖僖的一語輕輕帶過，胡知恩也能看出廳中的形勢變化。
因為，胡知恩在清醒時為什么會露出果然如此的信服表情？那就是由于胡漢山曾向胡知恩解釋過不少江湖高手的技藝，而包三娘也屬于胡知恩絕對不能得罪的那類人選。
但在看到胡知恩表現后，包三娘卻一下興致勃勃道：“小哥，你要三娘救醒他們很簡單，但你能不能回答妾身，為什么在暈倒前，小哥你臉上卻對妾身沒有任何憤怒呢”
“這個……，那是因為某自知比不上三娘的一身本事，而且三娘又沒有害死趙叔之意，某自然也就沒有憤怒的必要了。畢竟三娘此次前來申州乃是為尋求與三世子合作的，即便有立威的需要，但也只是為爭取更好的利益而已，不值得大驚小怪的憤怒什么。”
不值得大驚小怪的憤怒什么？
聽到胡知恩回答，不僅包三娘驚訝了一下，甚至圖僖也滿臉好奇地望了望胡知恩。
因為圖僖即便并沒有在英旗軍中特別注意胡知恩之意，但由于胡知恩在趙牛兒等人中的年紀最小，圖僖就是想不留意他也很難。而隨著胡知恩一臉鎮定的回答，甚至圖僖原本緊張無比的心也漸漸放松下來。
而包三娘也一臉樂道：“原來如此，小哥的心態到是不錯。以小哥心態，即便不是在軍中為國效力，在江湖中也能闖出一番事業了。”
“三娘謬贊了，那不知三娘可否救醒趙叔他們。”
“可以是可以，不過為讓三世子多了解一些妾身的本事，妾身已答應三世子一個個救醒他們，要不就由小哥來點名三娘下一個該救醒誰好不好。”
包三娘為什么要小哥、小哥的稱呼胡知恩，不僅因為包三娘原本就更喜歡胡知恩這樣的少年郎，她也是有意讓圖僖等人了解自己的喜好。
因為，包三娘已經向圖僖展露出了讓人忌憚的一面，自然也該向圖僖曝露一下自己的弱點。
而聽到包三娘話語后，胡知恩當然不可能冒冒失失答應她，立即望向圖僖說道：“三娘客氣了，還望三世子做主。”
雖然先前點名救醒胡知恩的乃是宋陽，圖僖卻并沒因為胡知恩被包三娘引導著向自己詢問感到生氣。
反而由于胡知恩真被包三娘點名救醒，圖僖就一臉思索地望向包三娘說道：“三娘，雖然本世子也知道萬老爺的心思極大，但三娘真要一輩子追隨萬老爺，為了那個虛無縹緲的目標奮斗嗎？三娘何不考慮隨本世子一起……”
說到這里，圖僖并沒繼續說下去。
這不是說圖僖對說服包三娘沒有自信，而是以包三娘的本事，圖僖知道她可以做的事情很多，甚至可以幫到自己的事情很多。
如果包三娘自己有什么想法，圖僖甚至都決定立即答應她。
畢竟包三娘的本事如果真能帶到京城，喋血皇宮都綽綽有余了。
但在聽到圖僖話語后，包三娘卻儼然一笑道：“三世子謬贊了，但三世子都知道萬老爺的心思極大，何必又還要勸三娘改換門庭？”
“這個……，難道三娘真沒意識到自己的本事有多大價值嗎？”
圖僖卻沒有輕易放棄道：“或許在萬老爺身邊，三娘的本事只能用去對付一些武夫，但若用在本世子身邊，等到我們一起前往京城……”
等到我們一起前往京城？
聽到圖僖赤.裸.裸的說出這話，不僅萬閑立即一臉緊張起來，甚至胡知恩也開始有些動容，但里面唯有宋陽才感到這事或許有什么不對，可又說不清到底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而包三娘則是干脆大笑起來道：“咯咯，三世子說這話還真是很有誠意啊但三世子沒忘了妾身先前說過的一句話吧那就是妾身既然與易少師都有一夕之緣，三世子卻怎么不考慮一下妾身棄易少師而選擇萬老爺的原因呢”
“這個，還望三娘多多指教。”
突然聽到包三娘提醒，圖僖并沒感到有多尷尬，反而立即開始追問起來，也不著急去管還暈在正廳中的李民等人了。
因為，比起他們一旦醒來所會引起的混亂，圖僖更希望了解包三娘堅持留在萬大戶身邊的原因。
而包三娘則笑瞇瞇說道：“很簡單，這是因為萬老爺想要開創一個新的國家概念。”
一個新的國家概念？
雖然圖僖之前并沒聽說過什么新的國家概念，但隨著包三娘一句句解釋起萬大戶的商業立國概念，疑惑中圖僖又發覺自己好像很難反駁包三娘的說法。
因為，不說萬大戶的商業立國該怎么做，好像圖僖這支英旗軍，還不全是硬用金錢堆積起來的，甚至余容的盂州軍也是如此。
所以只要擁有足夠金錢，別說萬大戶，任何一個商人都可拉起一支部隊了。
或許這在其他對武器管制嚴格的國家很難做到，但如果是一向推崇“以戰養國”，民間好武風氣甚重的北越國，還真難說萬大戶究竟有沒有機會。
因此疑惑中，知道李民等人明日就會自行醒來，圖僖也不急著讓包三娘叫醒他們添亂了，直接就開始與包三娘探討所謂的商業立國一事。